杜遮喜气洋洋回到了府中,等待的却是其妻子杜氏心急如焚的神色。
“你取了那么多银子去哪里了!”
一见面,杜氏就将杜遮劈头盖脸一顿骂,“咱们家都火烧眉毛了,你还乱花钱!竟然拿了一千两银子出去,你是不是想要气死我!”
“有这时间,你怎么不好好想想该怎么跟那毕鸿解除矛盾,人家可是礼部尚书的侄子,你昨日偏偏得罪了人家,还非得跟人家抢什么玉镯,现在好了吧,他放话要让礼部尚书亲自来让我们好看,我们可怎么办啊!!”
气不过,她直接拽起杜遮的耳朵用力拧了起来,将杜遮疼得龇牙咧嘴:“疼疼疼……夫人,快放手,那件事我已经解决了!”
杜氏愣了,松开了手:“什么意思,你去赔礼道歉了?”
“我给他赔什么礼?”杜遮气不过地撇了下嘴,“明明我先看上了给夫人买的玉镯,银子都交了,他却横插一脚想要夺走,你看看到底是谁不讲道理!”
杜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也很感动夫君的心意,但是谁让惹到的竟然是礼部尚书的亲戚呢,他们这等地位最下层的商人又能怎么办呢?
“那这事你到底怎么解决了?”
一听到这件事,杜遮就笑得合不拢嘴,神神秘秘地朝杜氏低声道:“我今个竟然碰到神秘高人了!他一眼就看出我非富即贵,且有血光之灾。”
杜氏一怔,眉宇缓缓蹙起,说实话她光是看夫君的穿着打扮也能猜出他非富即贵,光是从夫君急切问卦的举止,也能猜出来他应该是有血光之灾,这,还用算卦吗?
正要详细发问,就见杜遮得意洋洋道:“高人的实力我亲眼所见,绝不可能有假!所以为夫花了那一千两银子,就是为了让高人帮我们解决这灾祸,现在仪式已经结束,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杜氏虽然觉得有些不安,但也认为自家夫君不是傻子,既然他敢确定那真的是高人,那就一定有相应的理由。
她勉为其难地颔首表示明白,“那就好……”
话音刚落,大门处却突然传来几道喧哗声,随后就是噼里啪啦地砸门声。
有小厮满头大汗惊惧跑来,张口就是一句:“不好了老爷夫人!那位毕公子带着一群人手杀过来了!大门快要抵挡不住了,怎么办!”
“……啊?”
杜遮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杜氏拧着眉跺了下脚,一脸愤怒地望向夫君:“这就是你说的没事了??”
“啊、这……”感受着杜氏那刺痛的视线,杜遮良久无言,脸色憋得通红,只能放出一句,“不可能啊,高人说没事了,就应该是没事了啊!不行,我要亲自出去看看!”
说罢,他就前往大门位置,亲自命令小厮开门。
一推开门缝,有人就迫不及待地挤进府内。
这人穿着华丽,腰间还配着非常独特的绿色羽毛作为装饰,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斗志昂扬的公鸡,算得上京城纨绔公子哥儿常见的浮夸打扮,与他相比,后方气势汹汹跟随着的下人们一个个膀大腰粗,双目有神,看起来就是十分不好惹。
“呵呵!姓杜的,本公子叫门叫得嗓子都哑了你才开,看来你对昨日的事真是半点没有悔过之心啊!”
毕鸿一上来就先是冷笑着扣上一顶大帽子,似乎一点都不打算留下情面,“本公子已经将此事上报给当今朝廷威望有加的礼部尚书大人了,尚书大人闻言大怒,特地命我带人前来捉拿你们!”
“快快束手就擒!”
他话音一落,后方的下人就不约而同地往前迈了一步,仰首挺胸,将健硕的肌肉疯狂展示。
面对这几乎能让普通百姓吓尿的场景,杜遮却神色古怪地直勾勾看着,竟是一点都没有惧意,嘴里还不断嘟囔着:“不对劲啊不对劲啊……”
“真的是尚书大人派人来杀我们的?”
毕鸿一怔,随即气急败坏道:“不然呢,我都带这么多人来了,还能有假?!”
“不对劲。”杜遮却极为怀疑地一挑眉,“大师都亲自为我做法了,那我这血腥之灾应该早就破解了……你肯定不是尚书派来的!”
毕鸿心中一惊,刹那间被噎在了原地,心道这傻子怎么知道他没有找尚书?
他虽然是尚书大人的侄子,却是不知道多远的亲戚,根本没资格上尚书大人面前凑近。
可没事,此地离京城还远,只要他保持镇定大摇大摆地吐出尚书大人之名,方圆百里就会信以为真敬畏他不敢得罪他。
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人找出他言语的破绽,这杜遮他记得就是个蠢货,今日怎么这般敏感了。
“你说什么!什么大师,竟然敢这样造谣!”比起教训杜遮,掩盖自己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毕鸿立刻装作愠怒,大声喊道,“他在哪里,本公子要亲自捉拿他,治他的罪!”
杜遮却想也没想地翻了个白眼:“呵,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高人,能力强大到我等望尘莫及,你这样跟大师说话,可是要折寿的!”
“我呸!本公子才不信,他肯定就是个骗子!他到底在哪,本公子要亲自揭穿他的真面目!”毕鸿冷笑道。
杜遮本来想护着苏不疑不说出地点,可他转念一想,大师都能驾驭起鬼火了,还怕这等凡人的挑衅?
正好他也想让苏不疑亲自揭穿这小人的把戏,因此,也就重重一点头:“好,我这就带你去见大师!你可别怂!”
于是,当苏不疑还在兴致勃勃地发挥话术忽悠人挣钱的时候,殊不知麻烦正在逐渐向他靠近。
“大师!”
距离摊位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杜遮就已经迫不及待迎了过去。
毕鸿还以为被称为大师的人怎么也会是个年过半百长须飘飘的老头子,结果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吗!
这样的人也会是高人?杜遮这脑子不会被驴踢过吧?!
他当即心也不慌了,脸色也平静了,冷笑一声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尔后直接一脚踩到苏不疑面前铺着的白布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勾唇笑道:“哟,这位‘大师’挺年轻啊。”
这一动作令其他人瞬间蹙起眉,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但碍于他动作太过嚣张,怕惹上什么麻烦,都沉默站在原地,只是怒目而视。
毕鸿不惧其他人的目光,话里话外都是讽刺:“本公子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年轻的大师。”
苏不疑终于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被这么对待,他却也不生气,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温和吐出几个字:
“没关系,我原谅你的无知。”
“……”
毕鸿笑容僵硬,身边却倏地传来一阵轻笑。
这声笑仿佛火上浇油一般直接把他给点燃了。眼中浮现深深的怒火,他没好气道:“区区骗子还敢跟本公子叫嚣?你可知本公子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跟我说话!”
“知道啊。”谁知苏不疑眨了下眼睛,左右端详着他的容貌,感叹道:“公子气质超脱,又长成这般模样,必定非富即贵,背后有强大的靠山啊!”
毕鸿刚要得意地点头,头刚点到一半,突然觉得这话有点不太对劲,可是细品一品,又觉得似乎没什么问题。
他还在纠结这句话,但苏不疑却突然面露惊讶,一眨不眨望着他的脸,惊呼道:“呀!实不相瞒,公子你印堂发黑,脸色发暗,恐怕要有血光之灾啊!”
毕鸿:“……”
杜遮茫然站在原地,莫名觉得这个形容词有点熟悉。
而毕鸿在心中一阵草泥马奔驰而去之后,也脸色漆黑,回过神来:“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不仅如此。”苏不疑自顾自地掐指算道,“公子你天庭凹陷,脸颊消瘦,眼中充斥血丝,走路虚弱无力,这不是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吗!”
“要我看不出三日,若是不化解必定暴毙身亡!”
宛如一道晴空霹雳砸在头顶,毕鸿浑身一震,心惊肉跳。
虽然明知面前这人只是个骗子,但这一堆坏话叠加起来还说得煞有其事……这、这听着谁不瘆得慌啊。
毕鸿刹那间面色苍白,竟是磕磕绊绊连一句话也说不完全。而一侧的杜遮一听,虽然觉得异常耳熟,但也不妨碍他心情大好,那姓毕的竟然有今日,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胡、胡说什么!”毕鸿厉声质问,但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笑话,我乃礼部尚书的侄子,怎么可能会有血腥之灾,我看倒是你自己今日小命不保!”
“哼,你个纨绔你懂个屁!”眼见他对大师如此不尊敬,甚至还要打打杀杀,杜遮终于忍无可忍道,“大师可是手握幽冥火焰,执掌神秘力量的仙人,他说你有大难你就肯定有大难,我劝你还是早点恭敬给大师道歉,再拿出银子孝敬大师,替你免了这场罪,否则你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银子?
他话里话外都是花钱赎罪的意思,毕鸿眼皮一跳,下意识看向苏不疑。
只见苏不疑笑得温文尔雅,穿着气质如同翩翩君子,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清新脱俗,根本跟钱字碰不上一点关系。
见他看过来,苏不疑摇了摇头,无奈苦笑道:“也罢,拿人钱财□□,既然你诚心地恳求我,那我便出手救你一回。”
“看来财力还算富裕,这样吧,五千两银子,便可保你一条小命,便宜吧?”
“什么??”毕鸿听闻差点没气吐了血,“五千两??还是因为本公子富裕就坐地起价?你看我像杜遮那傻子吗???”
与苏不疑多说一句话都是在他的底线来回蹦迪,毕鸿根本没有那个耐心,决定快刀斩乱麻。
“够了,你屡屡欺骗本公子,真当我看不出来?我命不久矣?呵,那本公子就先把你的小命给收下,拿命来!”
或许是气到已经失了智,毕鸿竟没有派上下属自己撸起袖子就要往苏不疑脸上揍。
他虽然因为贪图美色气血两虚身材薄弱,可是个头高大气势也强,怎么看都比对面一张娃娃脸细皮嫩肉的苏不疑好太多了,眼见他提起拳头,围观的众人一阵心惊肉跳,都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去看。
然而他还没往前走上两步,就倏地感到双腿一阵酸麻,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好砸在了他的麻筋上,让他哎呦一声,双腿顿感无力。
一枚小巧的石子便在这时,恰巧坠落在地面上,又迅速滚落进草丛之中。
但没有人看见这一幕,众人只是发现对面的毕鸿正气势汹汹地往前走着走着,尔后就突然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嗯,双腿笔直地跪在了地上。
与众人大眼瞪小眼。
众人:……?
毕鸿:……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难以耳闻。
毕鸿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比他高了半个身体的苏不疑,僵硬低下头,这才意识到他竟不知不觉跪在了地上?!脸颊倏地红了个透。
“噗……”
人群里有人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而随着这声轻笑,越来越多的人双肩不断耸动无声笑个不停。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找着茬找着茬就给人跪下的!也太好笑了吧!
毕鸿的面色越来越尴尬,几欲羞愧升天,他连忙朝身侧的下属狠狠一睨,高声道:“没长眼睛吗,还不把本公子扶起来!”
下属们这才如梦初醒,也都抑制着心底的笑意迅速将他扶起。
毕鸿尴尬地不行,看见一行人中只有苏不疑笑得特别扎眼,一点都没有遮拦,心中更加愤怒:“你笑个屁!”
“我笑的可不是屁。”苏不疑无辜道,“是你。”
“……”
毕鸿忍无可忍,下意识提起拳头。
下一瞬间,又是一块石头飞了过去,精准无比地砸中了他右边的半个肩膀。
被砸中的位置便倏地如同石化一般动弹不得,但穴位里却传来剧烈的疼痛感,毕鸿面容逐渐扭曲,更是忍不住嚎叫起来:“哎呦我的胳膊,不能动了,疼死我了!!”
一行属下只得再次去关怀他的伤势,围着他各种打转。
这一幕映入旁观者的眼里,就是这位大少爷身体虚弱,走两步道一身的毛病都发作了,这不就如同苏不疑大师的所言吗,似乎马上就要暴毙而亡了!
顿时心中对苏不疑更加的钦佩。
而毕鸿整个人也觉得中了邪了,怎么回事,怎么他只要一想要揍苏不疑就闹出各种的毛病?
难不成这大师真的有点邪门??
蓦地打了个冷颤,他不敢自己再莽撞冲上去,用脚跟愤怒地踢了下下属的屁股:“都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人抓起来?!”
下属们无缘无故挨了揍,连忙点头哈腰的应下,将苏不疑整个人都围了起来。
五六个壮汉如同围绕小鸡仔似的将苏不疑给堵得结结实实,看着就令人觉得胆战心惊。
更别提苏不疑一张白净的小脸无辜的扬起,宛如弱柳扶风一般站在那里,弱小无助又可怜,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于是当这些壮汉就要冷笑出手时,人群中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主动站了出来:
“且慢!这书生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诸位就要打要杀,如此草芥人命,恐怕说不过去吧。”
毕鸿心想谁这么不长眼睛打扰本公子的好事,便蹙眉看去,当看到腰间配着一把剑的一个江湖侠士模样的人伫立在不远处,便不屑起来:“关你屁事,给本公子滚开!”
那人眉宇一蹙,竟是反而走到苏不疑身前,拔出佩剑:“在下武羽,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人士,却也见不得这么多人欺负一位弱者,就让我来会会你们!”
毕鸿正值气头上,闻言,恨恨一咬牙:“行啊,多你一个也无妨,把他们通通都宰了!!”
武羽眼神冷冽,认真做出攻击的架势,却不忘向后温和道:“不用害怕,我来保护你!”
苏不疑依旧眉宇噙着浅浅的笑意,整个人都散发出安静舒适的气场,闻言,慢慢点了下头:“好。”
他似乎不知道何为害怕,即使现场发生任何情况,也始终神色如常,就这份气度,便让众人都钦佩不已。
武羽也觉得此人是个可造之材,因此,就算是多管闲事,也要保下苏不疑的性命。
但他的武艺不算很高,虽说可以对付面前这些武功普通的壮汉,但人数一多就变得有些吃力起来。
他意识到或许他会支撑不住,已经做好了带着苏不疑跑路的准备。
可没曾想,每当他堪堪挡住一人攻击,后方有人想要趁机偷袭时,对方的身影都会诡异地发生些改变,不是直接跪在地上,就是倏地停在原地动弹不得,于是武羽意料外的轻松便将人全部制伏。
看着倒下一地的人,他还有些神情恍惚,难道他的武功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吗?光凭气势就可以征服敌人??
还没思考出来,发现属下全部撂倒的毕鸿已经慌了神,他看着将剑对准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武羽,吓得六神无主,梗着脖子大喊:“阁、阁下,为何非要保护他!你后面那个人可是个骗子,刚才还在诅咒我很快就命不久矣,此人心肠歹毒啊!”
武羽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向苏不疑。
目光一落上苏不疑的脸,后者便下意识露给他一个笑容。
这笑容单纯、天真、隐约还带着呆萌和无辜,十分讨人喜欢。
武羽看了一会儿便扭过头,面露不屑:“我看你才是心肠歹毒,面对这张脸竟然还能污蔑的下去!”
“你看看他!”
他将苏不疑推到面前,指着苏不疑干净的双眸道:“你看着他的眼睛,还说他是骗子,说这话良心不痛吗!”
毕鸿:“……”
?????
但是他就是骗子啊,就是诅咒他了啊,他没说慌啊!
主要是光武羽一个人还好,身后不明情况的围观群众此时也纷纷点起头,对毕鸿进行了深刻的谴责。
“没良心啊,这小娃娃这么好看,也忍心泼脏水!”
“可不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呸!”
“哎希望这事千万别吓到这小娃娃,想想我心肝都疼起来了。”
……
毕鸿听着,几欲吐血。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怎么了,就全都看脸了是吗!!
没有办法,面对众人的指责,毕鸿自讨苦吃只好悻悻离去,临走还放狠话一定会带救兵回来的!
武羽冷哼一声,确定他彻底离开,这才温和看向身后。
少年仍旧乖巧站在原地,眼眸微微垂下,摊开手,几颗石子就顺着他的掌心一下一下颠着,像是在无聊的玩闹。
武羽看了两眼,心想这人真是孩子心性,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已经没事了。”
“多谢大侠帮助。”苏不疑感谢行礼,唇角浅浅漾着一丝笑意,清澈的眼睛像是平静的湖面,只是看着都会产生一丝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毕鸿嘴里所说的那种人呢,武羽越发感慨世道的艰险,忍不住提议道:“你快些回去吧,现在那人只是暂时离去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带人回来,还是不要在街上光明正大地逗留了。”
“可是……”苏不疑的脸上立刻露出不舍之情,“我的银子……我现在身无分文无处可去,这才在这里打工赚些路费的。”
仿佛刚才根本没有挣过那一千两似的,这等假话他张口就来,偏偏武羽被他的容貌蒙蔽,也面露同情,想了想,忽然开口道:“若你无处可去,可暂时与我同住,我这几日有事停留此地,住在客栈中,屋内还有位置,不过屋子有些狭小了些,你若是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苏不疑一听,顿时眼睛放光,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竟然还省下了他一笔住宿费!
这天大的便宜放着不占,苏不疑都于心不忍,几乎是瞬间就答应了下来,“请务必让我住进你家!”
武羽:“……?”
隐隐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劲,但是他心中十分担忧苏不疑会不会在他走后又被那些人找麻烦,因此才破格提出了这个冒犯的建议,还好对方也没觉得不妥,二人算是一拍即合,定了下来。
前往酒楼的路上,武羽几乎化身为老妈子,时刻操心着苏不疑的安全,听说苏不疑只身一人前往京城,立刻就觉得事情不妥,强烈建议他在京城有没有亲戚朋友,半路上接一接。
苏不疑想想也觉得这个意见不错,虽然他是想要一个人前往昭王爷府的,但是如果对方派人来接他,那他岂不是一路上都不用花钱了吗,还能剩下一笔银子,这账怎么看怎么觉得划算啊!
于是,在不夜城待机的姬无心几乎是立刻使用机关鸟,向昭王爷寄去了情报。
得到的回应也非常快,他会派邵康亲自前去迎接,请暂时耐心等候一日。
苏不疑很是满意,不枉他半路上见此地人来人往适合赚钱就小小地摆了下摊,果然未曾再花过银子,甚至有人主动还包揽了开销。
他真机智。
看着客栈普普通通但很是干净的房间,苏不疑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榻上,就这么懒洋洋地跟着武羽说着话:“大侠,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啊?”
武羽也不恼,还贴心给他倒了杯茶水,递了过去:“没什么,只不过是想找个地方谋生而已。”
“哦?”苏不疑打趣道,“像你这样的大侠也需要考虑谋生吗?”
“那是自然。”武羽举了个很有说服力的例子,“连当今剑神都靠着接取悬赏令为生,我这等小人物自然也要考虑。”
苏不疑嘴边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剑神?”
武羽只当他不通江湖之事,详细介绍道:“没错,据小道消息传说剑神当年先是靠着悬赏令赚钱,后来又开始承包自有业务,并且每完成一单目标后,都会将其身上搜刮的一干二净……就连其师弟楚大侠也同样继承这良好的传统,不愧是师出同门!据说这样齐心合力才让不夜城变得如此辉煌,有机会真想亲自见一见啊。”
“…………”苏不疑心中一怔无语,这哪里来的小道消息,也太特么准了。
但是他两个马甲的逼格怎么办,这么一传播,两个马甲不要面子的吗,他不要面子的吗!
心中一阵猛烈吐槽,苏不疑面上却要装作毫不在意,暂时将自己跟不夜城的关系撇清:“见一见剑神?你想跟他比剑?”
“江湖剑客没有不想与他比剑的!”武羽顿时双眼发光,但很快又苦笑道,“但我暂时还不想死,起码武功提到剑神相等的实力再说吧。”
苏不疑点头:“记得那个时候叫上我。”
武羽笑了:“怎么?你也对比剑有兴趣?”
苏不疑微笑:“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应该先一步维护好你的私有财产,到时候再替你收尸就简单了。”
武羽:“……”
武羽:“……多谢你费心。”
苏不疑露出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一夜无梦,翌日晌午,二人肚子皆有些饥饿,便相约去找酒楼。
一路上,苏不疑无精打采,小脸憔悴,走路虚浮,武羽看在眼里,有些担忧:“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生了病?”
苏不疑磨了磨牙,冷飕飕地睨着他:“没什么,就是昨天夜里太吵了。”
“太吵了?”武羽疑惑,“我怎么没听到什么其他声音?”
“大侠确实是没听见。”苏不疑微笑,“毕竟你忙着在梦中战斗,一会儿手撕剑神一会儿脚踹剑圣,被江湖人敬仰,哪有时间做别的呢?”
“啊?”武羽大吃一惊,脸色却渐渐红了,“你、你怎么知道我做了这种梦!”
难不成这人真的通玄术?!
“很简单。”苏不疑面无表情冷笑道:“因为你全都说出来了,说了整整一个晚上。”
“现在你知道为何我面色如此憔悴了吧!”
武羽:……
他心中愧疚难当,连连保证要请苏不疑吃饭,苏不疑这才消了消气。
好不容易找到一合适地方,刚进入酒楼,光凭里面的家具和摆设,苏不疑就知道这家店生意并不景气。
而当询问菜谱后,里面贵的离谱的酒菜更是让武羽直皱眉:“怎么这么贵?”
那老板娘也不是善茬,闻言,理直气壮道:“那客官可要去怪那老天爷了,这半个月来的大旱令粮食短缺几乎颗粒无收,我们家店又是大店,不要价贵一点怎么能维持生活?”
“不过我觉得我们家还算良心的了。”她撇了撇嘴,“你上隔壁那家酒楼去看看,更是贵得吓死你!”
武羽一听,心中满满的无奈,但他都答应苏不疑会请他来酒楼用餐,事到如今不可能再变,也只好摇了摇头,随意点了几盘菜。
老板娘起身去后面催促后厨了,武羽却叹了口气,感慨道:“这是二十年未曾遇过一次的大旱,往年这时候时常细雨绵绵,偏偏今年半个月也没下过雨,要是长久以往,这可如何是好。”
一旦大旱,粮食短缺,势必底层的普通百姓就会挨饿,到时候横尸遍野,惨状可怖啊!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场大旱……”
一旁的苏不疑听闻,忽然想起《梦回古代》的游戏里的剧情,他确实记得当时有过一场大旱,好像干旱了两月有余。
见武羽发出询问,他便顺势回答道:“起码两个月吧。”
武羽一愣,抬眸看向他,但映入眼帘的却是苏不疑无聊托着腮打哈欠的脸,心中不妙的预感这才隐隐散去,无奈苦笑:
“两个月……最好还是不要了,一个月便会有无数人拜倒于饥荒中,两个月……还不知会变成怎么恐怖的模样。”
“那也不一定~”苏不疑忽然翘着嘴角,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武羽好奇道:“哦?不知你有何见解?”
“这个嘛……”苏不疑一眯眼睛,低声道,“若我说这世间有一物可在大旱之地广泛种植,一亩地二十石三十石有余,你觉得如何呢?”
闻言,武羽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要真有这样的东西,那都能称之为神物了!可莫要开玩笑了,现在的粮食最多产量也不超过十石,三十石?若是说梦里出现的话,可信度还高上一些。”
“你不相信,就代表着不存在吗?”
苏不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眼神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这样异样的模样令武羽下意识心中一跳,本能感觉几分恐慌,但等到他再次认真观察时,却又发现苏不疑正对着端上来的菜双眼放光,神态乖巧可爱,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正色全部都是错觉。
二人一边进食,一边将话题发散天南地北的聊着,没有再触碰这个话题。
“你这次进京是想要赶考吗?”
“差不多。”
“可有熟人在官场举荐?”
“对呀。”
“那你可要好好想想,这朝廷的水深着呢,左相右相的争斗千万要擦亮眼睛,不要轻易站队!我有朋友也是抱着一腔爱国热血进入了朝廷,结果没过多久就被左相算计,直接丢了乌纱帽,还好保住一条命……”
说到这里,武羽又是忍不住叹出一口气,他发现最近叹气的频率增多了,这世道让他无法真正感到轻松。
见苏不疑年龄小还一副没有什么心眼容易被拐骗的模样,他便忍不住提醒起苏不疑,怕对方也跟他友人一般,落得悲惨的下场。
苏不疑好奇道:“左相和右相,你支持哪一个?”
“哪个都不支持。”武羽耸了耸肩,“左相卑劣世人皆知,右相存在感不高从不亲自涉入党争,还不如那昭王爷有存在感。”
主要人物主动被提出来,苏不疑这可就不困了:“那你觉得昭王爷如何?”
武羽想了想:“很精明的一个人,识大体,或许他来当皇帝,大魏才会更好。”
苏不疑一笑,忽然朝他一伸手,“英雄所见略同啊。”
武羽也笑了,与他握了握爪:“你也这么想?”
“我不光这么想,还想要实现这个野心呢。”苏不疑一脸认真,“怎么样,看你年纪轻轻有一身本领,正好也要出外谋生,要不要追随在我身后一起扶持昭王爷继承大业啊。”
“……”武羽眨了眨眼睛,倏地噗嗤一笑笑出了声,这人还没步入官场,就敢画如此大饼着实傻得有趣。
他可能还不知道他要面临左相右相两座大山,而光是左相一人,就令全江湖闻声色变,不管怎么想,光凭苏不疑的能力,都没有办法做到,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
苏不疑直勾勾盯着他,看起来十分认真:“像我这样的人,能够亲自邀请你可谓是你的无上荣幸,你可不要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啊。”
武羽看他一本正经的表情更加想要笑了,他刚要附和一下逗逗对方,却不料听到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酒楼外清晰传来毕鸿愤怒的声线:“把这家酒楼给本公子围起来,这一次,我叫他们插翅难飞!”
武羽脸色倏地一变,下意识摸着腰间的佩剑,“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看来他陪在苏不疑身边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小心!”他扭过头想要嘱咐苏不疑一定要寸步不离呆在他身后,安抚下对方的情绪。
却不料抬眸间,却只对上某人惋惜的目光。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可惜喽,当一好好的纨绔子弟不好吗,非要来惹我的麻烦。”
一句话竟让武羽听到了霸气的威势,心中陡然一惊。
为何苏不疑如此淡定,难不成他其实胸有成竹,存有后手?
他面露疑惑看向苏不疑,忍不住试探道:“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
苏不疑昂首挺胸道:“放心,我已经想好了!”
“你上前挺住,我趁机逃跑。各尽所能,谁也不耽误谁,你觉得如何?”
武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