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吊死者

笑容生动,但在黑夜里尤为阴森。

尤其是在油灯的照耀下,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赵琛愣在当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手中的纸人膨胀得越发剧烈。

“不好!”

他明白中计了,急忙丢掉纸人,抽出腰间长刀,准备将纸人一分为二。

但他慢了。

当纸人落在马车上之后,瞬间膨胀到正常体型。

迎面而来的刀光雪亮,纸人比正常人还灵活,身体微微一侧。

“唰!”

长刀掀掉纸人一个胳膊,此刻刀势已尽,纸人带着生动笑容,不等赵琛收回长刀,就朝着马车的一侧撞去。

那一侧摆放灯油。

纸人与马车的内壁相撞,带着长方形铁盒破壁而出。

灯油撒了一地,灯芯灭了。

赵琛刚好从车内追出来,就见到眼前这一幕。

看着满地灯油,他目眦欲裂。

纸人从地上站起来,带着笑容。

在黑夜的照射下,纸人的笑容诡异而又阴森,苍白面部两侧的腮红更显冰冷。

“黑夜……”

赵琛突然发现周遭的环境不对,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

没有油灯,他在这夜里就像砧板上的肉,随时都会被刀给剁掉。

“油灯!对了,车顶上还有!”赵琛急忙转头,看向散落在地的马车。

地上摆着一根灯芯,但由于刚才的激烈冲撞,灯芯上的火焰已经无影无踪。

绑在树上的马没了血肉,变成白骨,仍然保持着站立姿势。

肩膀传来沉重的感觉。

赵琛侧过头,看到左侧的肩膀站着一双腿。

没有穿鞋,脚背白得像纸。

看这些双腿,他想到一个故事。

某个县城有一个寡妇,为丈夫守寡七年。

某一天,她爱上了一个聋子。

聋子听不见别人说话,也不知道她的过往,两人很快坠入爱河。

当时,这个女人守寡七年,已经被当地认成了忠贞的代表,但就因为这事,反而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这种压力下,女人每日每夜和聋子倾诉,但因为聋子听不见,仍然缓解不了压力。

就这么日日夜夜的过着,某一天,当聋子推开门,看到女人悬在房梁,成了一缕芳魂。

从那之后,县城的人每天晚上睡觉时,都会感觉有双腿踩在身上,时间久了,胸口塌了,也开始死人了。

传闻,吊死者喜欢站在高处,因为他们是上吊而死,死了以后就想要站高一点。

而人的肩膀,就是他们最喜欢站的地方。

赵琛看向不远处的一棵树,那里的树干有人脸浮现。

人脸五官扭曲,舌头长长的垂着。.

“这棵树下……吊死过人。”赵琛艰难的咽下唾沫,拔出手中长刀,朝着肩膀的双腿斩去。

肩膀上的双腿不见了,一条绳子突然缠上他的长刀,一瞬间就让长刀脱手而飞。

赵琛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到一道身影落下。

脸如白纸,舌头吐出,脖子长长的,足足有两个头的长度,上面挂着一截绳子,绳子周围带着黑红色血肉。

赵琛头皮发麻,转身就准备逃跑。

吊死者脸色僵硬,眼神不带丝毫感情,伸出右手,沿着绳子末端,拉住脖子上的绳子。

绳子飞快收紧,勒入吊死者脖子里。

吊死者依然面色呆滞。

赵琛突然用手捂着脖子,跪倒在地,脸色变得涨红。

“呃——”

他发不出声音,窒息的感觉让他无力反抗,眼前已经乌黑一片。

吊死者继续往上拉,双腿缓缓抬起。

而赵琛同样双脚离地,就好像被无形的绳子拉着,越飞越高。

片刻后,赵琛双腿伸直,被挂在一棵树上,双眼从眼眶里瞪出,舌头吐了出来。

——死了。

另一边,纸人转身就准备逃跑。

可没想到才跑出两步,同样被无形的绳子吊起。

纸人不像赵琛那么挣扎,当绳子接触到的那一刻就已经四分五裂,彻底消失。

吊死者脸上不悲不喜,消失在树林里。

……

五十八号阴驿。

方白通过牵丝纸人感应到了这一切,露出笑容。

死了就好。

虽然按这死法,赵琛有很大可能变成诡异,但已经无所谓了,到时候再说。

有的时候,人比诡异还要可怕。

方白站了起来,对着赵琛死亡的方向拱手:“你我本来无缘无仇,但你非要因为贪心来找我,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这是他杀的第一个人,之前的瘦削老人不算,那只是个诡异。

其实方白来到这个世界后,早就已经想明白所处的环境,以及该做的事。

如果今天不动手,以后死的就是他。

江湖就是这样,尤其是这诡异般的江湖。

所以要想自己活得好,像这种情况就不能手软。

做完这一切,方白重新回到位置上。

他的手中多出半张符纸,这是之前从瘦削老人身上拿下的。

瘦削老人背后有阴谋,否则那晚上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甚至在路上变成了诡异。

半张符纸、火盆里的灰烬、棺材里的驿人,当三者合而为一后,这里面充满了谜团。

这谜团,似乎是围着五十八号阴驿展开的。

五十八号阴驿到底有什么秘密,方白并不清楚,但瘦削老人似乎想让所有驿人都消失。

“不管怎么说,今晚要小心一点。”

外面是诡异的黑夜,屋子里的油灯散发着温暖的光。

方白就这么等着,一直等到白天,没有任何异常出现。

……

翌日。

这一晚上什么也没发生,方白也一晚上没睡。

对于他的行业来说,一晚上没睡精力也不会消耗多少。

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鬼丝术和牵丝术。

方白又造出了一个牵丝纸人,变小之后挂在腰间。

每天做一个,毕竟他的鬼丝最多能用四次,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做完之后,方白也没有急着离开。

走肯定是要走的,不过他还得等老王过来,拿了灯油再走。

白嫖是每一个人都不会拒绝的。

方白坐在外面,纸人守在旁边,一直等了一炷香功夫,老王才驾着马车过来。

见到方白,老王第一句就是问他为什么还没走。

方白也觉得奇怪:“我是这里的驿人,为什么要走?”

说着,他拿出油灯,递了过去。

老王熟门熟路的打好灯油,拿起旁边的旱烟抽着,烟雾缭绕:“我寻思着昨天那位会为难你,你应该走了才对。”

“没为难,卖了挺高的价钱。”方白盯着老王的旱烟,突然道:“要不……给我来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