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奇怪问道:“三位客人,你们这是?”
夏婉的手搭在墙上,艰难地说:“抱歉,我们在看这墙,我们担心它会不会不隔音。”
听见这话,经理立刻道:“请放心,非常隔音,我们这里一切设施配备都是以保障顾客的安全隐私为主,三位客人可以安心享受我们的技师提供的服务。”
江遇时喊住经理,想说他们真的不需要这种服务,而经理带进来的女人却先出声了。
她神色复杂,一改刚刚敲门时的温柔模样,甚至有些嫌弃道:“喂,这几个小娃娃毛长齐了吗?你让我伺候他们?这是犯罪吧。”
尉迟衍连忙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经理没好气地瞪了女人一眼,说:“乱说什么话,这是你服务客人的态度吗?”
经理又连忙对着夏婉他们露出笑容,说:“不好意思,27号技师是新来的,各位客人不要介意。这样吧,我这就给你们换一个更有经验的。”
“不用了。”夏婉打断了经理,指着那个女人道:“我觉得挺好的啊,就这样吧。”
经理看起来倒有些为难了,他知道眼前的几个人是肥羊,刚刚27号技师都那样说他们了,再留下来会不会不太合适。
但是看着说话的少年神色坚定,他又知道客人的要求无论如何都要满足,便点头答应,退了出去。
尉迟衍错愕看向夏婉,问道:“你留着她干什么?”
夏婉反问他:“我们三在这里待一晚上,什么都不需要,他们难道不会起疑心吗?”
江遇时立刻明白了夏婉的用意,也给尉迟衍解释道:“刚刚她很明显不愿意服务我们,所以夏慕才要留她。”
尉迟衍懂是懂了,但是又没完全懂:“我们不能直接走吗?”
夏婉反问他:“那你充的钱,你都不想要回来了?”
只有今晚在这里,多了解一些这个地方的信息,他们离开后才能报警。
但是看着夏婉认真的表情,直觉告诉他不能说这种话。
女人见他们三一直嘀嘀咕咕的,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们三个人?可以倒是可以,毕竟是按时间来的,超过也要加钱的。”
女人说着,就要去脱身上那件吊带,又问道:“你们谁先来?”
尉迟衍和江遇时吓得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两个人嗓子都快喊破了:“冷静!冷静!”
夏婉冷静下来了,再加上女人也是她留下的,她拿起手边的一个毯子盖在了女人的肩膀上,说:“天气冷,您还是先别脱了。”
三人的异常表现,让女人无法理解,直接问道:“你们到底要不要服务?”
夏婉看向女人,认真道:“姐姐,我们三都是高中生,都没成年。”
女人脸上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又有些不自在地将毛毯披在肩上挡住了原本半露的胸。
然后她说:“这么点大也学人出来找刺激?这个年纪好好在学校里谈恋爱不好吗?一个个长得挺高挺帅的,喜欢你们的小女生想想就知道也不少。”
女人的态度伴随着几句唠叨一下子软了下来,随即她起身:“干不了,真干不了,一个个和我儿子差不多大,我让经理给你们换人。”
夏婉立刻甜言蜜语道:“姐,您还有儿子啊,这么年轻看不出来。”
江遇时也道:“我们不是来……做那种事的,我们就是想和您聊聊天,我们按照正常的费用给你。”
女人似乎无法理解他们在做什么,问道:“你们来找我这种人聊天?什么都不用做动动嘴皮子就能赚那么多钱?”
尉迟衍也没明白,但还是起身很配合地在平板上直接当着女人的面续费加了几个小时。
女人自然意识到了他们说的是真的,她将身上的毛毯裹得更紧了些,嘀咕了一句:“现在的小孩真是钱多又有毛病,行,我陪你们聊,你们想聊什么?”
夏婉问道:“什么都行,我们是想听听您的故事,比如您孩子今年多大了?”
女人皱眉,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有些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十五还是十六来着,记不清了,反正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了。”
三十出头的年纪,虽然脸上的脂粉厚重,眼底带着几分掩盖不住的疲惫,也掩盖不了她天生的好容貌。更别提在她年轻的时候,在她最好的年岁,又该是怎样的美丽。
尉迟衍似乎不相信:“怎么会有母亲不记得孩子的年龄?”
“你懂什么?我又不在意他,生下来也没养过。”女人垂下眼,从睡裙的口袋里拿出了包烟,点了一根抽上,神色依旧平静。
她说:“我是农村人,十六岁那年考上了我们镇最好的高中。快开学的时候在家门口遇见了一个流浪汉问路。我和他说了他半天他都听不懂,那地方我认识,我就带他过去了。然后走到一条没人的小路,他就把我拖进草丛强/奸了。”
烟雾吐出,女人的神情也似乎变得难以分辨了些,她继续道:“我哭着回家,不敢告诉爸妈经历了什么,但是还是在晚上被我妈发现了内裤上的血迹和精/液。她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就告诉她了,然后挨了一顿打。他们也不肯带我报警,说不能让乡亲们知道有我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也不肯再让我读书,说早知道就应该早点把我嫁出去,省得给他们丢人。
他们很快就给我安排了丈夫,另一个村子的铁匠,拿我换了一头牛。只可惜他们的算盘落空了,因为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我怀了那个流浪汉的孩子。他们用了一切民间的方子,想悄悄把这个孩子打了,我也很配合,因为我也很怕他出生,只可惜他实在是命大,最后还是生出来了,是个男孩,我爸妈的态度就变了,因为生了我之后我爸就意外伤到了命根,所以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好不容易有个孙子,也就高高兴兴养在身边了。可你们说,我怎么可能会爱这个孩子,是他的父亲,毁了我的整个人生。”
三人都沉默了。
理智告诉他们孩子没有错,但是面对亲身经历了这些的女人,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劝她不要迁怒孩子的话。
看着他们三的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女人对着离她最近的江遇时的脸吐了一口烟,笑道:“干嘛,一个个小屁孩,低头板着脸,我还以为这是我的灵堂呢,下一秒给我上柱香呗。”
夏婉垂落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些,眼圈也微微泛红。
她仿佛看见了十六岁的少女考上了最好的高中,也曾满怀着对未来的希望。
她明明可以有很好的未来,或许再过几年也能考上最好的大学,走出山村。
但是在寂静的小道上,少女哭喊着被拖进了草丛里,从此人生就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十六岁的少女在遭受欺辱的时候,有想过未来的某一天,曾经伤害过她的噩梦,会成为她未来赖以生存的支撑吗?
女人的目光落在夏婉脸上,随即笑道:“你这小子怎么回事?不会还要哭上了吧?”
女人此刻对他们已经放下了戒备,在她看来不过是几个寻求刺激却又没有足够胆量的小孩。
“我没有。”夏婉立刻否认,又问道:“那后来呢?”
这是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因为他们是在这样的场合相见的。
“然后我就把他丢给了我父母,一个人去城里打工了。”女人眉眼里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平淡道就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我想以后自己开个服装店,但是没有本钱,就先给开了服装店的人当帮手,一边存本钱一边学学经验。我的老板和老板娘人都特别好,他们有一个女儿,老板娘的妈妈在家里照顾女儿,夫妻俩就开店赚钱。
平时我在店里上班,开的工资没有答应过包吃住,但是他们会让女儿送饭的时候给我也带一份,晚上也免费让我在店里过夜,怕我睡沙发不舒服,还给我买了个折叠床。”
说到这里,女人的唇角都上扬了些,似乎是想到了人生里为数不多美好的时光。
她又继续道:“我觉得能够认识他们特别好,我和他们在一起几年,他们一直对我很好,我爸妈都没对我那么好过。直到一次老板喝醉酒半夜没回家而是回了服装店,爬上了我的小床。后来也没什么可说的,就还是那种事呗。第二天老板就哭着跪在地上求我,求我不要报警,不能送他坐牢。还求我不要告诉他的家人,他那么幸福的家庭,不能因为他一次酒后的错误就被破坏。”
“然后呢?”这次是江遇时问的,他眼底带着难以言说的神色。
“我没有报警,但我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老板娘,他们夫妻俩大吵一架,最后老板娘也打了我,骂我没有良心,她对我那么好,我居然还勾/引他的丈夫。”说到这里,女人将手中的烟直接在桌上摁灭,嘲讽一笑:“我知道她看了监控,她一定知道不是我的错,可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想守住她的家庭,也只能自欺欺人把错都推在我的头上,不然她过不下去的。再然后我就觉得也无所谓了,这种事被迫经历过不止一次,哭哭啼啼有什么意思,倒不如通过它来钱快,还得让自己的生活变好一些。”
再然后的问题就没有必要问了,因为他们都知道了。
气氛很沉默,没有人会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会听见一个这样的故事。
哪怕是玛丽苏的世界,也有无数的普通人存在,在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艰难的生活。
夏婉岔开了话题,说:“我看见里面有个带麻将的房间,要不然去玩玩?赢了拿走,输了算我的。”
女人笑了,问道:“你们是来做慈善的?”
当然,她也没拒绝,而是道:“想打就打呗,钱就不用了,本来现在的时间也是你们在付钱。”
四人真的就在这样诡异的场合打起了麻将。
夏婉假装随意问道:“姐,这里其它技师主要是多大年纪,她们都是自愿的吗?”
女人扔了张麻将,道:“想从我这打探消息啊?我连警察都见过不止一次,你这点手段可别想探我的口风。刚刚没听经理说吗?我是才来的,以前干的那地方被端了。”
夏婉:“……”
居然一眼就被看穿了。
虽然女人看出来了夏婉的意图,但她还是道:“放心吧,你看这里的人均消费就知道,也不是那种街边的小店,肯定大多数都是自愿的,否则也不可能开这么久。打几圈麻将你们就赶紧回家,以后别再来这种地方了。”
又是几局下来。
尉迟衍今晚一局没赢,已经开始全心全意研究牌面了。
江遇时有些困了,拿了杯冷饮喝着提神。
而夏婉则是继续问着更多的信息:“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负责介绍的,和那个很瘦的经理应该是朋友。”女人说着,又将面前的麻将全部推倒,说:“赢了。”
就在此时,门铃声再一次响起。
还是刚刚那个经理,声音却带着些颤抖喊道:“三位客人,请问你们在里面吗?能开一下门吗?”
夏婉自然没想什么,起身去打开门。
然后她就被警察制服了。
然后他们就全都被警察制服了。
在坐上去往警局的车,看着其它一起被押出来的衣着凌乱的男女,三人站在风中石化。
尉迟衍:“……什么情况?”
江遇时:“我们的运气好像有点差。”
夏婉:“看不出来吗?这当然是扫黄啊。”
然后就把他们一起扫走了。
夏婉原本想着离开了明天再去报警,没想到警察今天就主动出击了,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省事了。
因为看出了他们三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所以他们三是被单独押在一辆车上的。
一个警察姐姐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们,似乎无法理解三个未成年为什么会一起做这种事情。
路上。
夏婉第无数次解释:“我们真的没有做那种事情,你们进门的时候我们真的是在打麻将。”
当然,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毕竟大晚上花了几万来足浴按摩店定最贵的包间打麻将,这种事听起来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虽然夏婉他们是今晚扫出来的这群人里唯一衣着整齐的,但是这种店都有对应的防警察制度,作为VIP包间有足够的反应伪装时间是很正常的。
直到——
警察发现那家足浴店在房间里隐藏安装了很多摄像头,然后第一时间调取查看。
画面里。
三个男高中生和一个中年女人,在这种场合,点了昂贵的特殊服务并且加时了之后,真的坐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干,就是单纯地打了两个小时的麻将。
并且他们还欣赏到了在第九把的时候,尉迟衍一局也没赢过输红了眼,然后偷偷换走了夏婉一张牌,当然最后那局他依旧没赢。
尉迟衍:“……”
怎么也没想会出老千会被公开处刑。
江遇时:“……”
离谱,但想到是尉迟衍又觉得合理了。
夏婉:“……”
如果这里不是警察局,她一定要动手和尉迟衍讲道理。
警局所有的警察:“……?”
他们居然说的是实话?
没见过这么荒唐的事情,现在的男高中生真的这么这么无聊……啊不,这么正经吗?
警察们终于相信了,他们三真的是人傻钱多纯倒霉,一定要找最贵的足浴按摩店,然后就找到了这家有特殊服务的店。
最后,尉迟衍也成功拿回了他在店里充值的十万块钱,勉强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吧。
但是他们三依旧不能直接离开,而是必须要等家里人来接才可以走。
因为他们三个确实算是受害者,所以这不是规定,而是出于警察叔叔们对未成年的关心,大半夜的这么走了谁能放心?
三人沉默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
最后——
他们选择了给谢厌打电话。
因为他们都知道,把宋之礼从睡梦里叫醒是不太合适的,给家里打电话又丢不起这个人。
可宋之礼还是跟着一起来了。
因为谢厌面无表情听完电话之后,就去打开了宋之礼的房门,在他耳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魔鬼的话语:“醒醒,尉迟衍和江遇时带着夏婉去嫖/娼被抓了,我们得去警局接人。”
那一刻,宋之礼从睡梦中一秒惊醒。
谢厌可以发誓,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宋之礼的眼睛瞪得那么大。
最后是谢家的司机开着车来接他们的,他同样这辈子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开车半夜送自家少爷去警察局接朋友。
呃……
少爷的这些朋友们,真的是好人吗?
司机也陷入了对人生、对自家少爷、对自家少爷朋友们的怀疑。
车没有开往圣樱,而是开到了另一间公寓门前停下。
在进门的那一刻,尉迟衍奇怪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而谢厌和宋之礼交换了眼神。
谢厌更是直接用脚将门带上。
两个人一个拿起了拖把,一个拿起了擀面杖,用行动回答了尉迟衍的问题。
谢厌安排:“我打江遇时,你打尉迟衍,早揍完早睡觉。”
宋之礼:“好。”
江遇时&尉迟衍:“???”
两个人一边逃窜,一边鬼哭狼嚎。
不是,为什么啊?凭什么打他们?为什么不打夏慕?
他们明明也是受害者!受害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