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上最明显的兆头就是，杀价的速度非常快。
当时放出2980的价格非常具有冲击力，仅仅数月过去，那些VCD机的价格直接就被降到了2500以下甚至直逼2000。
要不然，凭什么跟超级VCD竞争？
VCD很快就被当做低端货在销售，三四月份，万燕、索尼、东芝……诸多品牌的超级VCD都公布了出来。
为了促销，各种手段都用了出来。
送话筒的，送随身听的，送光盘的……
甚至还有送米送油。
央视那边，打广告的VCD厂商已经超过10家。靠并购守住市场份额的老大万燕，开始宣布筹备上市，这是他们激励经销商的一个很强信号。
拿着钞票进货的经销商、眼花缭乱的促销、央视上不停的广告……报纸上，已经开始将今年称作VCD年。
此刻的春芽投资，刚刚完全完成了华通那边合作的程序，正式成为了华通总公司的一个股东。
占股有11.6%，为此，春芽投资即将在华通这边花出超过6亿元，而且现在已经在讨论96年度的计划。
这个比例是相当高的，要知道，现在华通的股份相当分散。
最大股东，也只占了13.44%。除了另外两个当初出资1亿的，剩下当初全都是出资8000万，占股5.97%。
现在，有两家公司完全退出了，三家公司留了2%至2.5%不等。原先的三巨头既从春芽投资“借资”2亿收拢了一些股份，也让春芽投资能占到11.6%的股份。
除了最大的股东，春芽投资现在和华铁通信、电力通信所占的股份比例都一样。
话语权不小。
“现在，燕京、沪海、粤州、津门四地的GSM网已经完成，今年的目标就是还要完成12个省会的组网。另外，还要有一个重要的工作，从香岛开始拓展国际漫游业务。”赵维雄心勃勃，“增资的事已经谈了很久，各位，为了加快发展，今年增资到20亿是很必要的。”
“赵董。”股东之一、粤州南华通信的董事显得很为难，“建设基站，采用地方分公司引入股东投资的方式不就可以了吗？”
“要快！”赵维凝重地说道，“电信局那边，去年底就已经在15个省市建成了GSM网络，并且投入了运营。今年除了藏省，其他省市会全部开通。全国的用户规模，根据估计，今年可能突破200万，我们华通能占多少？能不能突破10万，甚至5万？”
对比就是如此残酷，刚刚起步的华通虽然资本金达到10多亿，但和电信局比起来就仿佛随时会倒闭。
说难听点，才开通了4个地方，固话市场又被堵着进不去，光几万的用户能挣多少钱？
但移动通信网络，你就是得建交换中心、建基站，信号要覆盖。
如果联不通，那就歇菜了。
宋阳这才知道，华通这边所谓增资的事情，其实压根就没推动。要么是先应承了，开个空头支票，要么还在拖。
老实说，现在的华通让人看不到希望。
他坐着看戏。
宋阳是有信心的，也愿意投。
可之前最大的股东也只占13%多一点，春芽投资难道一下直接成为大股东？
那不合适。
增资的话，钱从哪来？
都是国企背景，今天这董事会注定又只是扯皮。
会后四个占股多一点的股东，坐到了赵维的办公室。
“……哎。”赵维很无奈，“真难啊。”
宋阳有些奇怪：“沪海科投和南华通信都见到了沪海、粤州当地市场的反馈和前景，怎么还不愿意发力呢？”
赵维有些尴尬：“就是市场反馈不好。我们华通的网络，现在信号……挺成问题。”
说罢又叹了口气：“交换中心和基站，建设成本实在太高了。”
如今的通信市场，那些非常小型的内部交换机还好，运营商的交换中心所需要的大型交换机，一台售价动辄几百万美元。
目前，基站也都是大功率直放站，一个基站就够覆盖一个县城。当然了，有些地方信号可能不太好，得跑到高一点的地方。而这样的大功率直放站，建站成本单个也是大几十万甚至近百万。
来自七个国家的八家公司，把持了这个领域的全球市场，这就是为什么有初装费、漫游费等等多少费用的七国八制时代。
这些设备供应商的工程师，售后维护的时候，更是从登机开始按时间收费。
住的高档酒店，月薪论万美元——负责接待他们的运营商同行，尽管级别不低，工资也就数百元。
这是通信行业的“黄金时代”，直到有家猛企业杀进来，哀嚎遍野。
现在，华威还在四处售卖着他们用于固化通信的新产品：CC08交换机。
他们还并没有进入无线通信领域。
热火朝天的是VCD市场，但宋阳现在已经站在2G时代的前期，看赵维发愁。
先把网络铺开、把用户量提上来是必须的。
那就要花钱。
就算手机现在单个能收大几千上万的初装费，但哪怕华通今年超额完成目标、突破10万用户，那才能收回多少钱？
赵维看向了宋阳。
“宋总，我知道已经借资了2亿。如果增资的事推不动，你那边还能借出更多来吗？”
“赵董。”宋阳看了看他们，“那2亿可是纯粹基于信用借的，还款期限又是三年。再多的话，总不是个办法。真要追赶，还是得把建设成本控制下来。”
“……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赵维咬了咬牙，“要不我打个报告，用分公司的股权做抵押！”
宋阳吓了一跳：“赵董，太拼了吧？”
这可是犯忌讳的事，通信行业这么战略性的行业，华通又是国资控股，分公司能玩这种套路？
他通过分公司大量引入股东，这种做法本身就为后面埋下了不小的麻烦。
“华通必须做成！”赵维捶了一下桌子，“今年年底，我们至少要达到电信局去年底的网络覆盖水平。现在资金缺口有5亿左右，我必须想办法。”
纵然春芽投资也参与了4个省份分公司的投资，纵然分公司外部股东能提供资金或者以设备抵价，但网络铺开后，运营成本同样不低。
从华通离开，宋阳琢磨着，是不是去接触一下华威？
等王元和倪南光他们把DVD解码芯片完善之后，是该腾出手来进军新领域了。
而华威，CC08大受好评，真正让他们开始赚到大钱了，似乎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点开始进入无线通信领域的。
……
没有什么成功是偶然的。
鹏城，华威已经度过最开始的艰难阶段了。
但三年前，华威曾经历生死危机。那个时候，华威连银行贷款都找不到，只能靠高利贷续命。
好在，CC08大获成功。
物美价廉，去年一年，华威的销售收入达到了15亿元。
这15亿元，是参与了CC08研发的余东带着团队从农村、县城这样的市场跑来的。
此刻，消瘦着却精神的余东语气恳切：“无线通信的市场绝对要大得多，增长率现在每年超过100%！任总，交换机的业务接下来就是进入大城市，会越来越好的。但是，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啊！”
他的目的，是说服任飞成立无线事业部。
任飞刚从之前那种生死危机中走出来，对技术门槛要高得多的无线通信业务，很难轻易就做出决定。
“搞无线通信，可就不只是交换机了。信号发射、放大、接收……而且GSM标准已经成熟，专利门槛很高！”
一旦决定了，就将是数以年计、数以亿计的研发投入。
余东坚决地说：“不搞，就永远进不了这个更大的市场！现在全国都在铺GSM网络，每年几十上百亿的合同啊。还是老样子，我们先追随，做GSM。但是，下一代的无线通信技术，我们想方设法挤进去一点，怎么也得搞出个八国九制出来！”
“这跟局用交换机可不同。”任飞叹着气，“搞无线通信，那在国内就是只跟电信局打交道，了不起再多个华通。都是从总部招标，这条路可不存在农村包围城市一说，那得正面跟爱立信这些对手拼。”
“任总，你不信咱们拼得出来？”
“……不是不信。”任飞纠结的只是一点，“我得对你们负责任！当初研发JK1000，就是选错了方向，产品一出来就落后一代了，让公司差点垮掉。现在要做无线通信，要几年时间就不说了。如果一出来，GSM网络就又落后了呢？”
“给我2年时间！”余东斩钉截铁，“2年时间，我一定拿出GSM的产品！同时，积累技术，3年内，一定开始有我们下一代无线通信技术的成果！任总，今非昔比，CC08能赚钱，我们有余力开创更多业务！”
任飞还没能做决定，办公室的人敲门进来说道：“任总，华芯微电子的宋阳宋总，打电话过来说想拜访一下。”
“华芯微电子？宋阳？”任飞疑惑了一下，看了看余东。
两人一直沉在通信行业里，一时还真没对上号。
“是个很厉害的人。”属下已经做过功课了，“魅影VCD。其实他更重要的身份，是一个叫春芽投资的公司的总经理。这个春芽投资，现在是华通的股东。”
余东眼睛一亮：“说不定是打入华通的机会！”
说魅影VCD，任飞就想起来了。
“华芯微电子……”他凝神思考了片刻，就问道，“宋总留了联系方式吧？我打给他。”
有那么多身份，也有华通股东的身份，以华芯微电子的名义来联系，就值得玩味了。
任飞打了电话过去，寒暄客套互相吹捧一番之后就说道：“宋总专门联系，不知道是有什么想法？”
宋阳在电话里语带笑意：“任总，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往无线通信领域发展发展的计划啊？如果有的话，有些想法想要交流一下。”
任飞不免看了一眼余东，这家伙在一旁支起耳朵已经眼睛发亮了。
“是在考虑这件事，那真要向宋总请教一下了。”任飞问了一句，“宋总还有个微电子公司？”
“是啊。魅影VCD的解码芯片，就是这个微电子公司做出来的。”宋阳在电话里显得很坦诚，“提到华威的CC08交换机，倪南光院士称赞不已，说那机器的芯片也是你们自研的。下一步，我们有做通信芯片的想法，但对通信行业还是没有任总这边理解得深，有许多东西想要请教。当然了，应该也有可以合作的地方。”
倪南光的名号抬出来，任飞和余东算是彻底想了起来。
似乎倪南光从联翔离开后，确实与燕大的王元教授一起开始在搞新的集成电路了。倪南光可是力主联翔应该进入通信领域的，一度让华威担心不已。
现在宋阳这么一提，任飞和余东又提起了个心眼。
华威不搞无线通信，会有人搞！
好在传递了合作的意思，任飞听完就问：“宋总什么时间方便？该是我们去拜访一下倪院士。”
约好了时间，挂了电话之后任飞就对余东说道：“是不是成立无线事业部，先去燕京一趟再做决定！”
燕京那边，宋阳也在开始想。
老任是志向远大的，但现在不一定已经那么坚定。
华威在赚钱，他一个一直拒绝上市的人，也不会想着引入新股东。
那么在无线通信这个领域，两边能一起怎样合作呢？
现在手上有华芯微电子，有斯高柏。华威那边，自己也有集成电路设计中心。
恐怕落脚点要放在华通上。
干脆敞开谈好了：华威这边有机会借助华通打入无线通信基站建设和交换中心市场，而宋阳这边始终还是瞄准消费终端。
华威现在是绝没有做手机的心思的。
但波道已经可以开始筹备转型了：BP机的售价已经在往500以下发展。
阳春时节，中关村一栋专门买来给华芯微电子使用的小楼里，任飞和余东见到了王元和倪南光，还有许多来自燕大、华清、华科院及其他高校的年轻人。
气势比华威的集成电路设计中心要强得多。
“……每年1亿？”任飞听完有点恍惚，随后看着王元和倪南光。
怪不得这两大院士，愿意都呆在这里。
宋阳笑着确认：“挤入peg标准之后，下一步我们就想挤入下一代移动通信的标准了。当然，先从GSM做起。任总，如果你们能把GSM基站和交换中心的成本降低三成，那我就能劝说华通那边冒着质量风险用你们了。两边一起合作，也许今年内就出产品，那就赶得上明年华通铺全国的网络，覆盖向省会之外的地级市。”
余东忍不住看向任飞。
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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