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第一次做菜并不算好吃,但就像她给千扎辫子的技术一样,在飞快进步,第二次第三次就逐渐上手了。
而且,她比陈彩玲做饭速度更快。
她可以同时用两只手淘米、两只手洗菜、两只手煎蛋、两只手洗碗……还能剩下两只手一把按住踮脚去够菜刀的千。
过去每个晚上,醒来的畸人在大楼里游荡,现在,她一起来要先给千找衣服领着她去洗脸刷牙顺便给她扎辫子,还要为她准备早餐。
把这个麻烦的孩子料理好了,才轮到她去进食。
而一旦畸人妈妈有这种照顾孩子的倾向,原本乖巧主动的千,一下子就退化成只会喊妈妈妈妈的小懒猫。
起床要催,刷牙要催,吃饭也要催,如果不催她,她可以顶着刚睡醒的鸡窝头不吃不洗,就在“子宫”里罩着毯子和一群弟弟妹妹们打闹疯跑,一时笑声震天一时哭声憾地,抓都抓不住。
吃完饭的畸人妈妈,再也不能继续悠闲地躺着了,她还要经常被孩子抓住陪玩。
而且摸清了整个田字大楼,开始觉得无聊,又没有找到小伙伴的千异常黏糊妈妈,妈妈去哪都想跟着,她去哪也想带着妈妈。
畸人再一次被闹起来跟着千去了第七层的小超市。
作为一个逐渐成熟的母亲,畸人第一次主动拿起超市货架上的一包榨菜,完成了她的进化——她能主考虑孩子想要什么了!
吃上榨菜炒饭的千叽叽喳喳,说明天还要吃这个,她喜欢吃就恨不得天天吃。
畸人给她擦擦满是油光的小嘴,都蒙上纸巾了她还在含糊说话。
吵确实是很吵的,但是她眨着圆眼睛,嘟着小嘴凑近过来甜甜蜜蜜地亲她的脸颊,她又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孩。
畸人摸着千的脑袋,有很长一会儿没有动。
从照顾孩子只用本能,到什么都会,只需要一个会喊妈且会要这要那的小孩。
到睡觉的时候,千趴在畸人身上,她睡不着,在妈妈身上一个鲤鱼打挺……没能起来,因为妈妈的手臂牢牢箍着她。
可是这种情况下,她还是能一个人突然玩起来。憋着力气使劲坐起来,起到一半又力竭倒下去,然后莫名其妙就开始嘻嘻哈哈地笑。
用脚去踩妈妈的腿,踩得叭叭响,突然认真观察起妈妈的手臂和手指,忽然又抓起妈妈的衣服看,想要扯出里面一个线头,总之就是玩到困为止。
畸人已经学会了,她自己玩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招惹她,不然一旦陪她玩起来,她只会越来越兴奋,都别想睡了。
睡着了的千趴在畸人身上,手一定要抓着她身上的什么东西,手指或者头发,偶尔是揪着妈妈手臂上的一块皮肉,脑袋脸颊一定要贴着肉才行。
来到这个世界后,千绝大部分时间睡觉都是贴着畸人,被她抱着休息。
亲子之间的亲密肢体接触,让她飞快地对畸人这个妈妈产生了依恋和感情,她的本能就告诉她,这个怀抱是一个安全又令人安心的地方。
这种毫无距离的亲密,是孩子之前的世界没有经历过的,和爸爸不太一样。
爸爸们对她,是放在手里托举着,而妈妈对她,是放在肉里生长着。
至今,能吃上炒饭的千还是被畸人妈妈坚持母乳喂养。
能让她真正感到饱腹的,不是那些饭菜零食饮料,只有妈妈喂的那一顿,所以,她确实是完全依靠着妈妈生长。
对于畸人来说,不管是给孩子找零食还是做饭,大约都只属于陪她玩耍的范畴。
赫赫有名,令玩家们闻风丧胆的BOSS畸人,今天也因为吵闹的孩子睡着了而感到放松。
一旦孩子醒来,比觅食更麻烦的一天就又要开始了。
比妈妈先醒来的孩子就像是一个关不掉的闹钟,千从妈妈睡着后松开的手臂里钻出来,坐在妈妈旁边醒神。
旁边的弟弟妹妹爬过来啃她的脚趾,千把他推开,缩回自己的胖脚丫,跑到一边拿来两个棒棒糖,一根剥开塞进自己嘴里,在左右两边脸颊里不停转来转去,另一根剥开拿在手上给啃她脚的弟弟舔着。
当然很快,这个弟弟就会被旁边的弟弟妹妹推开,所以她拿着棒棒糖给这个舔两下,又给另一个舔两下,整个人在弟弟妹妹的包围圈中顺时针挪动。
然后他们就为了争糖打起来了。畸人在这种动静中醒来。
发现妈妈幽幽醒来,幽幽起身,玩弟弟妹妹玩到彻底清醒的千扑过去,伸长手把菠萝味的棒棒糖递到妈妈嘴边。
“妈妈吃。”
畸人缓缓张嘴,她的永久红唇妆慢慢裂开,看上去简直能一口吞掉孩子的脑袋。
等到她快要碰到棒棒糖,孩子迅速缩手把棒棒糖放回自己嘴里,并发出快乐的笑声。
畸人:“……”
“妈妈,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吃。”孩子又一脸乖巧地把糖让出来了。
畸人缓缓张嘴,千再度缩手。
头发罩着脸的畸人不动,等到千第三次把糖凑过来还没说话,畸人猛然张嘴,瞬间咬掉了她手里的棒棒糖,如同鳄鱼张嘴夺食,连糖球带棍子都咬走了。
听着妈妈咔咔咬糖球的声音,千看着手里只剩下一截的短短塑料棍傻眼了。
“呜……哇啊啊啊啊!”
鉴于孩子每次都醒得比妈妈早,畸人每次都在孩子制造的不同噪音里醒来。
今天,是在孩子敲盆敲桶的声音里醒来的。
千从七楼的小超市里,拿来了几个盆和桶做玩具,她将盆倒着,像敲鼓一样敲,而且迅速把一群弟弟妹妹们教会了,一堆孩子组成了一个吵死人不偿命的鼓乐队。
幸好畸人不是活人,不会再被吵死。
“嘭嘭嘭——咚咚咚——”
脑袋上不知道原因地被孩子罩了一个红盆,醒来的畸人双手抓住脑袋上盖着的红盆,企图用盆把自己的脑袋罩得更紧一些,隔绝旁边的声音。
畸人的进化也体现在这方面,醒来听到孩子在吵甚至不想起身而是选择拉高被子把自己脑袋蒙上这种行为,她以前是不可能会做的。
这一个任务周期,没有高级玩家带着杀畸人的想法来田字大楼撒野,对大楼里其他的诡异来说是平静的一周,大家平静地吃一点小鱼小虾。
但对于没有外人来吸引千的注意力,导致自己要直面孩子的畸人来说,每天都不平静。
当她又一次在大楼里捕猎的时候,她抓着那个颤抖的玩家,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把他吞掉,而是沉默地看着他,仿佛在思考什么,最后一把抓住他,带回了千的面前。
被畸人的手臂抓住的男人吓得浑身颤抖痛哭流涕,被带到千面前时还在哭喊。
千被他这个动静惊到,跑到畸人身边,抱着她的腿。
畸人却把她往那个人类那边推了推,动作有一些急切,一些期待。
去,自己去玩玩具。
千没看懂妈妈是什么意思,转着小脑袋。
畸人放开那个人,男人已经吓得神志不清。
眼前不只有一个诡异,还有一个小诡异。她们要吃了他吗?要折磨他吗?!
不等千做出反应,男人大喊一声,扭头冲向走廊,纵身一跃从四楼跳了下去。
试图给女儿找个新玩具的畸人,并没有就此放弃。
她一改之前抓到一个吃一个的习惯,每一个都先带到千面前,看她想不想玩。
玩家们有的哭喊求饶,有的努力挣扎攻击,看起来都不怎么想和女儿玩耍。
今天又没能把女儿打发出去和玩具玩耍的畸人,看着黏在腿上的女儿,头颅都疲惫地低垂了十厘米,缓缓移动回去。
与此同时,躲藏在田字大楼外面一男一女两个玩家手拿道具,静静观察着田字大楼的动静,记录着收集到的信息。
“田字大楼新出现的第七层,暂时没有检测到厉害的诡异气息,看起来这一层还没有彻底和田字大楼融合,正在‘消化’中……”说话的女人语气很凝重。
她和同伴同属玩家最大的组织,玩家协会,因为能力偏向辅助,两人在高级玩家群体中属于底层,一般都出没在A级领域。
这一次,她和同伴用道具门票进入畸人领域,就是为了收集更多消息。
之前他们协会派遣的五位高级玩家小队在畸人领域里受挫,带着重伤铩羽而归,现在其中三个还在床上躺着,短期内都没办法恢复了。
前锋小队的失败,让协会内部产生了许多次争吵,几个立场不同的副会长几乎每天都在吵架。
原本协会里有两个副会长这周就要派遣新的小队前来,但前锋小队队长文老师和协会会长谈过之后,会长决定派遣两人再收集畸人领域的信息,根据情况再考虑继续派遣哪支小队。
于是他们两人就来了。
就像文老师说的,多年未曾改变过规律的田字大楼,出现了异样的情况,甚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出现了第七层!
当第七层凭空出现的时候,两个观察玩家都惊呆了。
保持了这么多年的六层田字大楼为什么会出现第七层?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畸人领域的力量提升?代表着畸人的进化?这对于他们协会即将开展的行动会有什么巨大的影响?
被各种可怕猜测折磨到最后一天,两人带着凝重的心情消失在畸人领域中。
他们要把这变化上报协会,重新评估畸人领域的稳定性和危险性,这决定了接下来协会还会不会在短期内继续往畸人领域派遣小队。
旧的一批存活玩家消失,新的玩家出现在畸人领域。
田字大楼不远处一栋楼房天台上也出现了一个玩家的身影。
身形高瘦的少年脸上戴着一个涂黑的兔子面具,一脚踩在天台栏杆上,手搭在眼前遥望田字大楼,露出手上的黑色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