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的手里还握着一柄解除了保险的手枪，微微绷紧的肌肉诉说着刚才那一幕的紧张气氛。
郁江嗤笑道：“这几年的潇洒日子竟然没有磨灭你的警惕？”
诸伏景光皱眉：“还要多谢你，在背后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无论做什么都要警惕你的出卖。”
“这怎么能算出卖？”郁江一面跟他打着嘴仗，一面轻松地走进安全屋，他的神情都跟着放松了不少，这种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信任让诸伏景光侧目，
“你们公安的目的，告诉我。”
诸伏景光：“这种事根据保密协议我是……”
“你觉得你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诸伏景光一窒，他深吸了一口气，放缓语气说：“至少现在不是交换……好吧，不是提供情报的时候。”
他倏尔走上前，一把扣住了郁江的肩膀。
“你干什么？”郁江试图挥开他，却发现苏格兰手上的劲很大，把他按得生疼也不放手。
“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诸伏景光堪称咄咄逼人地质问，“不，应该不是受伤……跟阿莫洛斯计划有关吗？”
“放手。”郁江难得耐心地说。
“需要我给你一面镜子好让你看看现在的脸色吗？也许你是对的，公安并不如我想的那么干净，但组织就一定是什么讲道理讲道义的地方吗？至少，作为政府机构国家机关，公安做任何事都要接受民众监督，而组织只会在人看不到的角落里犯罪。”
诸伏景光将郁江拽着，坐在了沙发上，他翻出医疗箱，不由分说地给郁江测血压和体温。
在他这么做的时候，郁江的胸腔突然又反出一股鲜血，尽管他已经在拼命压制了，血丝还是从他的嘴角渗出，刺痛了诸伏景光的眼睛。
诸伏景光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以避免心软，同时嘴里也不停歇：“东大的事闹得那么大，公安已经在调查那些炸弹的来源了，这间安全屋就在调查范围内，如果他们查到你……”
“松手。”郁江又重复了一遍，这次他的声音阴沉了许多。
诸伏景光恨铁不成钢道：“如果他们查到你，我一定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嘶！”
他的豪言壮语淹没于冰冷锋利的刀刃下！
郁江的指尖夹着一枚不起眼的刀片，刀刃处已经沾染了鲜红的血迹。
诸伏景光于是不得不先给自己处理伤口，毕竟谁也不知道郁江有没有在刀片上抹什么东西。
郁江的倔强让他没办法做更多的事情，一边迅速给伤口消毒，一边叹了口气准备跟郁江好好谈谈：“你……”
第一个音节刚刚出口，几乎是同时，诸伏景光噤声，而郁江则把视线投向门的方向。
几秒钟后才从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郁江没有犹豫，他迅速起身向诸伏景光之前藏身的厨房走去，而诸伏景光动作更快，顺手从果篮里拿出一颗苹果，开始削皮。
“砰砰砰。”
安全屋的门被人敲响，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个沉闷的熟悉的男声：
“公安侦查，请开门配合。”
黑田兵卫！
诸伏景光神情一凝，匆忙起身走到玄关处开门。
门外，黑田兵卫看到自己这位下属并不意外：“小松先生，对吗？”
“不。”诸伏景光谨记这处安全屋的设定，回答，“我是小松君的朋友，最近在他这里暂住。”
他递上了之前用过几次的“绿川光”的名片。
黑田兵卫来这里做什么，诸伏景光心知肚明，他现在必须要思考到底该不该把郁江的存在告诉公安。
黑田兵卫大致看了一下名片，状似不经意地向诸伏景光身后看：“没有其他人在吗？”
“没有。”诸伏景光的犹豫早在刚才的那一瞬间纠结完毕，他回答得很顺畅。
“附近东都大学发生了一起恶性爆炸事件，我们正在追查那些炸弹的来源，如果你有任何相关线索，”黑田兵卫顿了顿，“请配合公安，不要纵容犯罪。”
如果是七年前的诸伏景光，听到这句话可能会下意识抿唇，但现在，他只是朝黑田兵卫露出一个礼貌的甚至有些腼腆的微笑，说：“我非常确信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他和郁江都是专业的，很谨慎，没有犯“两个杯子”“指纹”“脚印”这样的低级错误，就连郁江刚才咳血弥散的血腥味，也因为划破诸伏景光的那一刀而覆盖住了。
“介意我进去看看吗？”黑田兵卫问。
诸伏景光虽然有点担心，但他还是自然地说：“请便。”
黑田兵卫最先注意到了客厅里散乱的医疗箱和消毒药品，他的视线移向下属简单包扎的手。
“如您所见，我刚才削苹果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指，弄得一片狼藉。”
“是吗？”
黑田兵卫没在这里纠结太长时间，他很快就把目光锁定在了厨房。
“那是……”
黑田兵卫抬手制止了诸伏景光的解释，诸伏景光只好闭嘴，看着他走进厨房。
但愿郁江能躲得出人意料一些，不然黑田兵卫这样的公安一定能察觉不对。
黑田兵卫在厨房里逛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他甚至还打开窗户看了看外面，把诸伏景光吓得够呛。
“你好像很紧张，绿川先生。”黑田兵卫忽然说。
诸伏景光神色不改：“或许因为您是警察，而且还是公安警察，普通公民面对你们总是容易紧张。”
——他非常确信自己的心跳表现一如平常，他是专业的。
“！”
黑田兵卫忽然猛地靠近诸伏景光，指尖并拢抹上了他的颈动脉。
诸伏景光：“……”
片刻后，黑田兵卫收手，俯在诸伏景光耳边轻声：“你是一个优秀的特工，但……”
诸伏景光屏息。
“桌上的苹果没有完美的美拉德色泽，真可惜。”
诸伏景光：“！！！”
是他的疏忽！
紧急时刻他只记得用削苹果伪装自己受伤的原因以掩护郁江，却忘了能把桌面搞得一团糟而且已经把伤口包扎完毕需要很长的时间，而这个时间本该让苹果削皮的部分氧化发褐，而不是黑田兵卫看到时那种新鲜的色泽。
可……
诸伏景光看着黑田兵卫离开，看着那扇门关闭。
为什么黑田长官并未深究这件事？
明明已经很可疑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