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家老爷子一世英名，没料到老了还要收拾儿孙的烂摊子。
他被夜锦扶着走进来，手里拄着拐杖，眉眼间满是苍老的疲惫。
他一步一步走到客厅中央，对着夜既清呵斥，“还不放下！”
夜既清一手揪着夜呈的衣领，另一只手抓着烛台，满面凶狠地瞪着夜呈，丝毫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
夜津辉双手抓着拐杖，用力敲打着地面，“让你放手，听到没有？”
老爷子近些年身体不太好，这几天受了风寒，声音更是沙哑，这么一句话说完，他像是快要断气似的。
夜既清自然没有冷漠到亲眼看着夜老爷子出事，他很缓慢地松开夜呈的衣服，用力将人往后推，收了烛台。
夜锦扶着老爷子走到沙发坐下。
夜津辉稍微一动，开始剧烈咳嗽，好一会儿后才停下来，“你们这一天天的胡闹，是怕我活得太久，想着法子要把我气死是不是？”
夜既清随意甩着烛台玩，“是你儿子想气死你，管我们什么事？”
“你少说两句不会死！”夜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整天只会给我找事儿。”
夜呈原本怕夜既清发疯起来没人阻拦，这会儿老爷子都带人过来了，他瞬间有了底气。
他理了理衣服，指着夜既清骂，“你这个疯子，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你竟然想杀了你老子，真是无法无天了！”
夜既清冷笑，“呵。”
“你也给我少说两句！”夜老爷子气得血都快吐出来，“你说说你，整天干得都是什么事儿？！”
“爸，我的事儿我跟你说过，我以后要跟秦眉过，我要跟段云芳离婚，是你不让！”
夜呈一说到段云芳更生气，都是她养的好儿子！
“我跟段云芳没有感情了，就算是继续把我跟她绑在一起也没用，过不下去就是过不下去！”
“混账！”夜津辉气得嘴唇直哆嗦，“当初把人带回来，硬要娶她的是你，现在哭着喊着要离婚的，也是你！你自己看看你做的什么混账事儿！”
“是，我当初跟她两情相悦，所以我非她不娶，我也想过跟她一辈子不相离。可是先变的是我吗？”
夜呈深吸了口气，“当初我喜欢的就是她的单纯，感觉跟她在一起很开心很自在。可是她嫁到我们家后呢，变成整天只会打扮的豪门太太，跟我说的不再是家长里短，整天只会管着我，让我盯着公司让我加班工作让我做着做那！我娶的是老婆，不是老妈子！这种女人，让我怎么跟她过下去？”
夜既清胸口起伏半响，再次握紧了烛台，“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你自己犯贱要做渣男，还找这么多借口？就你这废物，要不是我妈帮你管着公司，公司早让你败光了！”
夜呈怒指着他，“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个不孝子，有你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有你这么说你老子的吗？”
“就你这废物，还想让我怎么对你，婚内出轨，背着我妈在外面养女人，生下这个私生子！你还打算让我怎么对你？”
“你妈要不是……”
夜既明冷冷道，“别说我妈，我妈没让你出轨养女人生私生子。你自己混账就该有本事承认，一个大男人，别总做让人瞧不上的事。”
如果说夜既清的话总能轻易惹怒夜呈，那夜既明开口则很容易让夜呈的血液都冷下来。
因为夜既明永远都是冷静到像是没有问题。
夜呈看向夜既明，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夜津辉猛地咳嗽了阵，“够了。”
所有人暂且停了下来，但夜既清手里的烛台并没有放下，视线也一直盯着夜呈。
夜老爷子看向夜呈，眼眸深处透着一股失望，“夜呈，我早跟你说过，我夜家就一个儿媳妇，那就是云芳，谁都不可能代替她。”
夜呈从小叛逆，跟父亲对着干习惯了，听言他笃定道：“爹，我也跟你们说过了，我跟段云芳过不下去了，我要跟她离婚。”
“离婚，不可能。”
“爹，你为什么就不能同意我们离婚呢，是不是段云芳又跟你做了什么交易？那个女人整天只会巴结你，图的就是能留在夜家，你不要被她蒙蔽了。秦眉要是进了我们夜家，也会像段云芳那样服侍你的。”
“夜呈，你闹够了没有？”夜津辉瞪着他，“我说过不准就是不准，这事不用再提。”
“爹，其他事情我都可以答应，这件事我不会接受。你看看清楚，我才是你的儿子，亲生的，你现在为了一个外人，欺压你的亲生儿子，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夜既清着实听不下去，举起烛台又要发疯，被夜既明拽住手臂往后拉。
“爷爷，既然今天人都在这儿，那我们说清楚。”
夜既明往前走了一步，与夜既清并肩而在。
“夜呈想要离婚，这事情我会问我妈后给他答复，我妈想离婚就离婚，不想离婚，夜呈就必须是她的丈夫。这个女人跟这个私生子，我跟既清决不接受。”
夜呈冷哼一声，“你们不接受是你们的事情，秦眉和夜臻我一定要带回夜家。”
“行，那个女人和那个私生子要进夜家，那我跟既清就从此脱离夜家，跟夜家再也没有关系。”
这句话一出，旁边的管家满脸着急，“大少爷，这话可万万不能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这是我跟既清的真实想法。有他们没我们。我们可以离开夜家，属于我们的我们也要带走。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们，以后只要夜呈看中的任何项目，我都会不惜一切拿到手。只要他们跟夜呈还在一天，那我们就永远与名和集团为敌。我的能力和做事风格，爷爷你最清楚，大可以看看我是不是能说到做到。”
“你这个不孝子——”
“够了！”夜津辉呵斥道：“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嫌不够丢人啊！”
“爹！”
“来人，把这两人送出去，再也不得进入夜家。”
夜呈不乐意了，一把抱住秦眉和夜臻。
“我不会让他们离开的，我在哪里，他们就应该在哪里。他们是我夜呈的妻儿，自然要永远跟我在一起。”
“妻儿？”夜既清往前迈出一步，“夜呈，你瞧瞧你自己说的什么混帐话！他们是你的妻儿，那我妈成了什么？”
“她是什么，我倒是很想知道，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将夜家上上下下迷得团团转。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就不会娶她！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把这个女人带回家。”
“呵。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夜既清气恼地五官扭曲，“我妈二十六年来为了夜家兢兢业业，到你嘴里成了整天只会阴谋诡计的女人。呵呵，笑死人了！”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段云芳教出来的好儿子，整天对我这个老子指手画脚恶言相向！段云芳就没教教你怎么当个人啊？”
“你说我就说我，别说我妈！”
夜既清气得将烛台往夜呈那边捅，被管家上来抱住手臂，将烛台抢夺了过去。
“爹，你看看，你给看看，段云芳就是这么教孩子的，让儿子骂老子，还拿这么尖锐的东西对付我，这是想杀了我啊！”
夜既清最讨厌夜呈说段云芳，实在气不过，一把抓来夜津辉搁在旁边的拐杖朝着夜呈砸了下去。
夜呈眼疾手快躲开，拐杖砸碎了旁边的清朝花瓶。
秦眉吓得大叫，十五岁的夜臻俨然有了男子汉的模样，也站在秦眉面前护着她。
“你们就算是杀了我爸，我也还是他儿子。”
夜既清的手顿了下，嘴角突然扬起了笑容。
“杀他，我没那么傻，让这种人脏了我的手！”
众人松了口气，夜呈也挺直了腰板。
夜既清却突然举起拐杖朝夜呈挥过去，“我不会杀他，但我绝不允许他这么说我妈。夜呈，你真的是人渣！你哪怕想一想我妈的感受，何至于做到如此？！”
在场的人除了夜既明，谁都拦不住夜既清，偏偏夜既明归然不动站在远处，亲眼看着夜既清拿拐杖砸在夜呈的后背。
砸中后背还不够，他拿着拐杖恨不得把夜呈打趴下。
夜呈哀嚎声响彻整栋别墅，夜既清也不曾手软，连秦眉都不放过。
夜津辉气得拍大腿，“够了！够了！！”
夜既清全然没理会。
直到大厅门口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既清，够了。”
夜既清停下，高举着拐杖转过身，看到段云芳站在门口。
段云芳穿着一袭米白色的缎面连衣裙，缓缓走来。
“既清，把拐杖放下。”
夜既清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听言照做。
段云芳走到他跟前，将拐杖拿过来，放在老爷子手边。
“爹，这等小事，何须劳您大驾。”
夜锦站在老爷子旁边看了一场大戏，害怕被殃及池鱼，一直没有出声。
这会儿看段云芳来了，倒是忍不住酸她，“要不是你自己搞不定自己的生活，把夜家弄得乱七八糟，何须爸出面？”
夜既清冷笑，“不会说话就闭嘴。”
夜锦看了夜既清那小疯子一眼，终究没敢再说什么。
毕竟这个疯子连自己老子都敢打，连老爷子都敢怼，可不会包容她这位姑姑。
“云芳啊。”老爷子浑浊双眼盯着她，“你来了啊。”
段云芳点了点头。
“爹知道，这件事是夜呈对不住你。他千不该万不该跟那个女人搞在一起，只是现在都成了定局，再来跟他计较这些也没有用不是。”
段云芳抬眸看了眼老爷子，眼眸深处有着失望掠过。
老爷子话说得温和，其实还是向着自己儿子。
不过也对，儿子是自己的，儿媳妇换谁都一样，反正都能给夜家延续香火。
夜津辉：“不过你放心，云芳，这个女人爹是断然不会让她进入夜家的，夜家女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爹，谢谢你对我的看重，也谢谢你在关键时刻维护我，但夜家女主人这个位置，看来我确实不合适。”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看向她。
夜津辉冷下脸，“云芳，你可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
“爹，这事我已经想好了。”段云芳顿了片刻，“我答应跟夜呈离婚。”
没有爱情的婚姻，留个空壳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