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言撑着桌子的那只手在颤抖,他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的大脑里传来混沌的声响,让谢柠的声音忽近忽远,根本听不真切。
怎么能呢,她怎么能这样呢?
她怎么能说出“到此为止”这四个字呢?
陆廷言闭着眼睛,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他现在说不清自己的身体到底是哪里在痛,亦或是每一块肌肤、每一根骨头都在痛。痛感丝丝麻麻地从每一个毛孔蔓延出来,让他痛彻心扉。
他双腿一软,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谢柠立刻抬手扶住了他。
触碰到他的肌肤,谢柠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好烫。
“陆廷言,你发烧了?”
陆廷言闭着眼睛,唇角翕动两下,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是有冷汗不断冒出来。
“去医院。”谢柠立刻站起身。
“不,我不去。”陆廷言粗重地喘息着,拒绝。
“你身上还有伤,现在又发了烧,不能不去医院,否则你要感染致死吗?”
她要开门叫人,却被陆廷言攥住了手腕。
他手心滚烫,明明在抖,却带着不容挣扎的力度。
“你还管我干嘛?”他以一种倔强的表情盯着她,像是一个叛逆的少年,“你都要和我到此为止了,你还管我干嘛?”
“就算是一个陌生人在我面前病重,我也不会置之不理的。”谢柠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别闹,我送你去医院。”
陆廷言一动不动。
“叫医生来,我不去。”
谢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似乎是没想到他这个时候竟然还在无理取闹。
而陆廷言阖着眼睛,整个人朝着地上栽了过去。
谢柠立刻扑过去抱住他,却没能让他稳住,两个人双双倒在了床上。
陆廷言整个人都压在谢柠身上,沉重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让她头皮发麻。
“陆廷言,起来。”她推了推他。
陆廷言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谢柠用力推他,却没推动。她沉默一瞬,终于泄气般软下了语气:“我去叫医生,不去医院了。”
陆廷言身体一动,翻倒在另一侧。
谢柠开门,洪杰立刻迎了过来。
“去请医生,你们陆总发烧了。”谢柠说。
洪杰立刻点头:“是。”
洪杰急匆匆地离开后,谢柠回到了房间里,看着半躺在床上的陆廷言,叹了口气,走过去,扶着他整个人躺了上去。
她正欲站起来,陆廷言却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扯到了他身上,一只手固定在她后颈,不让她起来。
谢柠连挣扎都挣扎不得,力气稍微大一点他就会皱着眉头闷哼,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谢柠真是给气笑了:“陆廷言,你和我耍什么无赖?”
他却还是闭着眼睛不说话。
很快,几名医生就进来了。这几名医生是华城的,洪杰跟着陆廷言来申市的时候,怕他身体不好,特意让几名医生跟随。
几名医生有条不紊地给陆廷言诊治,而谢柠也终于得以喘息。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酒店前台新开一间房,却被告知酒店已经满房了。
她拿出手机搜索周边酒店,却发现全都满房了。
谢柠只得上楼,去了颜可可的房间。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就是过来坐坐。”谢柠说。
颜可可憋了一肚子的八卦想问,主要是想知道她和陆廷言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谢柠发现自己在这里有些影响颜可可的工作,于是出去了。
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她遇见了鲁彦。
没想到鲁彦竟然还没走。
鲁彦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热情至极,和之前给谢柠甩脸色的时候判若两人。
“谢总!”鲁彦十分热情地迎了过来,“谢总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不好意思,没有。”谢柠淡声回答。
“哎呀谢总,咱们之前有点误会,我这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太混蛋了,一直想和您道个歉。”鲁彦搓着手跟在谢柠身边,忝着脸道,“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多条朋友多条路啊,您说是不是谢总?”
谢柠扬唇,毫不客气:“这是鲁总您。对于我来说,并不需要鲁总您这样的朋友,您自便吧。”
鲁彦的肥脸挤成了一团,绿豆小眼也耷拉了下来,瘪着嘴,尴尬无比。
自打那天见到风正清对谢柠的态度后,他悔不当初,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没有看出这女人的不一般来。
要是他早点看出来,一定会供着这女人,起码绝对不会冒犯她!她要是能替他在风正清跟前说说话,他以后还愁没合作吗?他升任兴伟建筑的副总都是指日可待的。
鲁彦真是后悔极了,恨不得抽自己是个耳刮子。
谢柠潇洒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医生已经给陆廷言挂上了水,瞧见谢柠过来,对她道:“还请夫人这些天辛苦一些,好好照顾一下先生,先生重伤未愈,实在需要好好养着,不能再奔波劳累了。”
谢柠点了点头,结果她转头就对洪杰说:“给你们陆总请两个护工来吧,我不会照顾人,怕照顾不好。”
洪杰却有些为难:“谢小姐,只能麻烦您辛苦一些了,我们陆总不喜欢被陌生人照顾。”
谢柠:“……”
洪杰继续道:“谢小姐您放心,我们陆总事不多的,不会让您太劳累,您就帮他看一下药水,再上上药什么的就行了。其它琐碎的事情,我们来。”
谢柠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
回到房间内,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人,谢柠怎么都想不通事情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
首先,她就没想到他会来申市找她。
其次,她没想到他会把离婚协议书撕了。
毕竟他当初所谓的“娶她就是为了折磨她”这个想法,一定程度上已经实现了,她在这段婚姻中,的确经历过许多不好的事情,让他见过她很多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或许会已经觉得够了、腻了,该把她踹开了。亦或者说,依照他的权势地位,他即便不用娶她,也足够折磨打击她。
他的态度让谢柠有些迷茫。
她问过他很多次是不是喜欢她,每次都被他冷笑着嘲讽回来,现在她连自作多情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出神了好久才回神,发现陆廷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漆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谢柠被他这专注的眼神看得心慌,下意识就想打破这份寂静。没想到一张嘴,问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意外的问题:“怎么,你想上厕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