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柠赶了最晚一班的飞机,连夜回了华城。
在季节相当分明的华城,十一月已经带上了料峭的凌寒。谢柠从机场大厅出去,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冷风。
她裹紧了身上的风衣,便听见有人叫她:“谢小姐,这里!”
谢柠向着说话的人走了过去,那人立刻给她拉开车门:“是李少让我来接您的。”
谢柠道了声谢,上车坐在后座。
司机贴心地将车内挡板升了起来,给她隔出来一个私密的空间。
座椅已经加热,车里也吹着暖风,车载香薰的味道在暖风内发酵,有些甜腻。
在这样温暖的环境中,谢柠还是觉得好冷,刚才那股冷风像是要钻进她骨头缝里,吹得她牙关都在止不住颤抖。
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变成模糊的光影,化作一道道虚无的丝线,将她一颗心完全吊了起来,悬在空中,不上不下。
她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李星朗电话里说的话——
“今天有场赛车比赛,三哥参加了。但是不知道怎么那台车转向轴出了问题,在经过一个弯道的时候,转向轴故障导致三哥转弯失败,直接从赛道上冲了出去。”
“嫂子你也知道,我们是在山道上比的赛,那个坡还不小,车子是从坡上翻下去的。”
“幸好我们的比赛有航拍全程追踪,我们才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出了意外,派了救援过去,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即便救援及时,三哥也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在抢救室里没出来。”
“嫂子你要是方便的话……就回来一趟吧。”
谢柠不由自主咬紧了下唇,手指绞在了一起。
她知道陆廷言是有比赛的,宋紫雁聊天的时候和她说了,也告诉了她沈子安和陆廷言打赌的事情。
她还特意查询了比赛时间,但是一看安排,那个时候她在开会,于是想着等开完会,她回来看看比赛的回放。
陆廷言已经很久都没赛过车了,自打他成为“陆总”后,曾经的爱好就离他远去了。
但是谢柠仍然记得高中的时候,看他赛车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的感受。
他的技术真的很好,每次转弯、每个漂移都很华丽。不管是跑车还是机车,他永远一骑绝尘。他在赛道上,就像是一匹肆意的骏马,可以自由自在地奔腾。
那个时候的陆廷言,张扬肆意,站在山顶的时候,傲得不可一世。
她曾经想过,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他永远都能做到最好。
这次他能重回赛道,她心里还有些窃喜,因为他拾起了自己曾经的爱好,做回了自己爱做的事。
她期待着那个热情张扬的少年重现。
可是怎么……怎么会出意外呢?
不是说他们比赛用的车,都要经过严格检修的吗?
谢柠脑中一片混沌,乱七八糟的思绪交杂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最近几天都在连续加班,睡眠不足,她现在有些疲倦。
掐了掐手心,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给李星朗打个电话问问现在的情况,却发现消息转了半天都发不出去。
退出来一看,竟然没信号。
没信号?
她看了一眼窗外,汽车在夜色迷离的高速上飞驰着,隐约可见远处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又不是深山老林,怎么会没信号呢?
谢柠将手机重启,依然如此,消息发不出去,电话亦是。
谢柠猛地看向驾驶室里的司机。
“你的车上怎么没信号?”她的声音很冷。
刚才还热情和他打招呼的司机却没说话,只是专心致志开着车。
谢柠心里瞬间咯噔一声,拍了拍面前的挡板:“喂,你的车上放了屏蔽仪吗?”
司机仍未说话,却一脚油门下去,车速瞬间升起,强大的推背力让谢柠倒在了后座里。
她立刻开车门,却发现亦是徒劳,车门早已锁住。
极度意外之下,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不再叫喊,也不再挣扎,看着窗外凄迷的夜色,同时一扫而过告诉上的指示牌。
已经过了进入华城城区的岔口,汽车仍在高速上飞驰。
这个人是要将她带去哪里?又是为了什么?是要绑架她吗?
可要是这样的话,她还怎么去见陆廷言?
谢柠现在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对。她的第一念头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想她该怎么去见陆廷言。
司机见她安静了下来,于是说了一句:“谢小姐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伤害您的。”
这个“我们”就说得很妙,不光说了他自己,还有之后的人。
谢柠想,不会伤害她,那要带她走,就是有别的目的。
至于最直观的目的,那就是不想让她见陆廷言。
要是说这个世界上最不想让她见陆廷言的人是谁,谢柠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姜媛。
陆廷言的母亲,姜媛。
“你是姜女士的人,对吧?”即便知道司机不会回答,她还是这么问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谢柠靠在后座中,闭上了眼睛。
是了,只有姜媛会知道李星朗打电话叫她回来,也只有她有本事冒充李星朗的人接她走。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昏昏沉沉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睁眼一看,是车门打开了。
“谢小姐,到了。”司机在外边说。
谢柠下了车,被这十一月的深夜冻得愈发清醒。
这里是一处庄园,面前的洋楼内部灯火通明,像是中世纪欧洲的城堡,奢华又富丽。
洋楼前的台阶上铺着地毯,踩上去寂静无声。
司机走过去,为她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柠走了进去。
实话说,这是她在电视中和现实中,见过的最豪华的房子。宽敞到她判断不出这个房子到底有多大,奢华的水晶灯洒下的灯光照耀在光洁的地面上,宛如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河流。
在宽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她穿着一件深红色的浴袍,手中端着杯暖茶,慵懒又高贵。
“夫人,人带来了。”司机恭敬禀告。
姜媛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合起手中的杂志,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谢柠走了过去。
她一眼就看见了茶几上放着的东西。
那是两本合同样的文书,不厚,没几页。
扉页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几个清晰的大字——离婚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