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言额头上青筋直跳。
他那双冷冽的桃花眼盯着谢柠,眼角起了深重的戾气,微微泛红。
“你的恶心真是一次次突破我的下限。”他寒声说。
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之后,现在又和他说这些话,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像是被一坨恶心至极的垃圾脏了眼,陆廷言别过脸不再看她,左手在按钮上一按,谢柠那侧的车门缓缓打开。
“滚下去。”他嫌恶无比地说。
谢柠却没动。
“是,我恶心,谁都没您陆总清贵正直。”她清悦的声线像是浸染了秋夜的霜,有种沁凉的冷感,“连自己的欲望都不敢正视,这就是陆总正人君子的做派?”
陆廷言“呵”的一声笑了。
“我承认你这副皮囊尚且有点可取之处,但是远不到让我对你产生什么欲望的程度。”他缓声道,“你把你这股劲儿展现到沈子安跟前,他或许可以如你的愿。”
“我们两人说话,陆总一直提他做什么?”谢柠微微歪着头,饶有兴致地问,“看起来,陆总好像很介意沈子安的存在啊。”
“那个废物今晚的做派,的确有些碍了我的眼。不过那种人,还不配让我介意。”
他的语调轻蔑而又不屑,显然是真的看不上沈子安。
谢柠并不意外,沈子安那种不务正业的二世祖,看不上他的人可太多了。
若非他实在惹得陆廷言不爽,陆廷言今晚也没必要那么针对他,非得让他进里边消停几天。
谢柠不禁想,陆廷言还真是挺护着华城这一亩三分地的,坚决不允许沈子安这外来客在这里作妖啊。
耳边传来一阵手机铃声,谢柠垂眸一看,屏幕上跳动着“赵姿含”三个字。
她盯着看了看,复又别过眼,抿了下唇角,一句话都没再说。
陆廷言将手机接通,赵姿含的哭喊声从听筒内传了出来:“三哥,你在哪里?你还没过来吗?你怎么还不来啊,我好怕啊!”
那头一阵嘈杂,不光有赵姿含的哭声,还有护士们的劝慰诱哄声。
“有事耽搁了,马上到。”陆廷言说。
赵姿含哭得几乎要将自己哽住,说话的声音颤颤巍巍:“三哥,他们要带我走,他们要绑架我!三哥,你赶紧报警,赶紧救我,救命三哥……”
陆廷言立刻发动车子,一边听着手机里的声音,一边向谢柠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下车。
谢柠咬了下下唇,才沉声说:“陆总,人在说别人之前,也总要看看自己,责人先责己,不要太双标。”
说罢,不理会陆廷言再看过来的眼神,她直接下了车,车门缓缓自动关上,隔绝了陆廷言的目光。
看着她进了房子里边,陆廷言才一打方向盘,绝尘而去。
他知道谢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和赵姿含也不清不楚,那他就没资格评判她和沈子安怎么样。
陆廷言喉间发出一声冷笑。这一样吗?他和赵姿含的关系他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和沈子安的关系,她能说明白吗?
双标?还不知道双标的是谁。
陆廷言赶到医院,赵姿含正哭得不能自已。三个护士围在她床边,安抚着她。
赵姿含在病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用被子将自己完全捂成了个小山丘,如今这个小山丘正在剧烈颤抖。
护士们瞧见陆廷言来了,舒了口气。
“患者情绪波动较大,抑郁情绪很多,抗拒治疗,且她的自杀倾向很严重。”护士对陆廷言小声说,“还请您好好安抚患者情绪,千万不要再刺激到她,要是发现不对劲,立刻叫我们。要是能做到寸步不离,最好就寸步不离。”
陆廷言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
然后他走到病床边,轻轻掀开了赵姿含的被子。
赵姿含发出一声受到巨大惊吓后的凄厉尖叫。
“姿含,我是三哥。”陆廷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
赵姿含露出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陆廷言。
她的眼神茫然而没有焦距,像是呈现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团荒凉的虚无,亦或是一个深渊,她不能行差踏错,否则便会万劫不复。
“三哥……”她小声叫了一句,然后疯狂摇头,“不,你不是三哥,你是坏人!我三哥已经不管我了,他不救我,呜呜呜,他不会管我的……”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被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陆廷言耐心地对她说:“姿含,我是三哥,我没有不管你。”
“你不是,你不是!”赵姿含抖得越来越厉害,整个人不停地朝着后边缩,越缩越远,然后直接从病床上栽了下去。
“咚”的一声响,她却恍若感觉不到痛一般,依旧抱着被子不停往后躲,直到躲到墙角里再无处可躲的时候,她用被子将自己盖起来哭。
她呜咽着哀嚎,语无伦次,不停地说着“别过来”“救救我”“别碰我”“放开我”等支离破碎的话,夹杂着她的尖叫和嘶吼,凄绝诡异,宛如正在被无间地狱的恶鬼撕扯,她无路可逃。
陆廷言隔着窗户望向外边,那暗沉的黑夜像极了数年前赵姿含在他面前被生生掳走的那个夜晚。
赵姿含的哭喊哀嚎也像极了那天,她在向他求救,宛如绝望的病人抓住的最后一线生机。
那个晚上,他没能救得了她。
那现在呢?
陆廷言看着角落里的人,依然不知道该怎么救她。
强大的愧疚和懊悔撕扯着他,他心中的痛苦煎熬并不比赵姿含少。
即便许多人都说他那晚已经尽力做得很好了,可是他还是跨不过去自己心里那道坎。他要是再有能力一点就好了,他当时要是再能打一点就好了,赵姿含便不会有之后的一切,她会依然是个健康的人。
陆廷言这二十六年来,自认堂堂正正,无愧天地,但是有两个对不起的人。
一个是他大哥,一个是赵姿含。
他无法让那个女人为大哥的死付出惨烈的代价,也拯救不了现在的赵姿含。
他知道现在的赵姿含处于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他说他是谁,她根本听不到。她处于她自己那个黑暗而惨烈的世界里,挣扎不出来。
他等她一直哭够了,哭累了,才将她重新抱回到病床上去。
他知道赵姿含这次犯病,是因为一个草莓印——那个谢柠故意印在他颈侧的草莓印。
谢柠要是知道赵姿含犯起病来,是这种生不如死的模样,她还会那么做吗?
陆廷言想,她还是会的。
毕竟她很讨厌赵姿含,她在刚才说起赵姿含的时候都是阴阳怪气的。
陆廷言忽然有了个疑问,自己的计划是不是错了。
和她结婚,这个决定是不是根本就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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