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廷言冷峻的神情,谢柠眨了眨眼,复又笑了。
“我住你家,我要是猪的话,你家不是猪圈了吗?那你又成了什么?”
陆廷言扫她一眼:“你就只会跟我犟。”
谢柠笑意不变:“你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她今天之所以会来医院,一个原因当然是让白璎膈应膈应,第二个原因,就是想听听曾岚和白璎的团队想出的办法。
她甚至都想到了她们会转移矛盾,所以在听到曾岚诋毁她的时候,她一点惊讶都没有。
所以她就顺着曾岚的意思,让那些记者们听到曾岚的诋毁,让他们轻视她、唾弃她,等他们情绪到达一个顶点之后,她会提出让那些记者去她们的老家礼县查探。他们越看不惯她,到时候就会查探地越起劲儿,就能挖出更多的东西。
既然曾岚和白璎想借助这群记者利用公众的道德感来对付她,她自然也可以用相同的法子反击回去。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说话呢,陆廷言就出来了。
而现在陆廷言面色更沉,薄唇微抿,好似心情一瞬间变得更加不好。
他盯着谢柠看了半晌,倏然嗤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多管闲事是吧?”
谢柠微微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来是我妨碍你的发挥了。”陆廷言乜她一眼,双手揣兜,云淡风轻地道,“无所谓,没有下次了。”
正要推开安全通道的门离开,他的小臂忽然被拽住了。
他一垂眸,看见了几根莹白纤细的手指。指甲光滑圆润,是淡淡的粉色,没有涂甲油。
“怎么?”他掀起眼皮,视线从她的手指缓缓上移到她脸上,“难不成你还有什么表演等着让我欣赏?”
谢柠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兀自道:“我刚才那么讲,不是说嫌你抢了我的话的意思。而是你能和我想到一处,我很惊讶,也很意外。”
陆廷言不为所动,只是轻描淡写地看着她。
“你能出来帮我说话,我很高兴。”谢柠望着他,诚实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我很感谢你。”
朝阳淡淡的薄光自窗户照耀进来,洒在她精致姣美的面上,有一线流光落入她眼中,衬得她的眼神愈发的清澈明湛。
被这样的眼神这么专注地注视着,好似她已经将自己的所有透过这双眼呈现在你面前,毫无保留。
陆廷言却深知,并非这样。
她无时无刻不在算计,表现得越无害,算计就越深。
譬如她那天热烈地啃咬他脖子的时候,就算计好了那样一个草莓印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譬如她刚才沉默地听着那些人的指责的时候,就算计好了要怎样利用那些愚蠢的人达成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现在她看着自己,又在算计什么呢?
陆廷言鲜少有看不懂的人,但是谢柠绝对算一个。
“表达完感谢,之后呢?”他讥笑着反问,“又要推出你畸形的论点,以此来证明你在我这里拥有特殊性?”
“不是。”谢柠看着他,“我只是比较好奇你听到了多少曾岚的话。”
“所有。”陆廷言回答得毫不犹豫。
谢柠心下微微一沉。
想到他可能全都听到了是一回事,证实他真的全听到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但是她不能不在乎陆廷言的。
她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语调放轻,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你相信她的话吗?”
她的手依然握着他的小臂,手心和她的眼神一样,逐渐变得灼热和滚烫,一如她剧烈跳动起来的心脏。
曾岚刚才说的,没有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但就是那些桩桩件件的小事,才更具体地刻画出一个歹毒、险恶的少女。
没有听到陆廷言的回答,谢柠复又追问:“你相信我是那种人吗?”
“我不清楚。”陆廷言说,“我不知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所以无法评判那时候的你。”
“那现在呢?刚才那些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认为我现在也是那种人吗?”
“现在?”陆廷言呵笑了一声,“起码现在的你,绝非善类。”
谢柠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白。
“知道我为什么这个点儿会出现在医院里吗?”陆廷言又道,“因为赵姿含犯病了。至于她犯病的原因,你和我一样清楚。我不去评判上周末你是否真的和她说了什么伤害到了她,起码这里——”
他指向了自己颈侧,上次被她咬出一个草莓印来的位置:“你是故意的。”
“对,我是故意的。”谢柠微微扬起下颌,又摆出了她惯于自我保护时的倨傲态度,“都说她受不了刺激,我愿意和你们一起保护她脆弱的小心脏。即便我和你是合法夫妻,却还是偷偷摸摸和地下情似的,我不介意。
但是我受不了明明没有伤害到她,她却非得说是我害得她犯了病。好啊,那既然如此,我就坐实这个罪名,起码还不会觉得很憋屈。”
“谢柠。”陆廷言叫了她的名字,“你知不知道你这副睚眦必报的模样,和刚才你母亲口中的你,相差无几。”
谢柠握着他小臂的手不由自主更加用力,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僵硬了起来:“说到底,你还是相信她的话了是吗?你认为我从小,就是一个品行低劣的人,直到现在也是,是吗?”
说到这里,她缓缓松开了他的胳膊,向下退了两个台阶,失望又失落地问:“既然如此,你刚才还出来帮我说话做什么?”
其实陆廷言自己也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就冲出去了,他又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反正就是听着她的母亲说的那些话,他就生出一种气恼感来。
姜媛对他一直都是一种忽略的状态,不说他好也不说他坏。他甚至绞尽脑汁想过办法想被姜媛骂一通,觉得被骂也好过被忽略。
但是看见曾岚刚才对谢柠的态度,陆廷言第一次觉得,好像被忽略也不是一种坏事。
设想倘若有一日,姜媛将一些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加诸在他身上,得多窒息。
所以他当时冲出去,是因为他觉得那个时候的谢柠,是一个更加悲惨版的他自己。
心生同情罢了。
谢柠嘲讽地呵笑了一声:“你自己刚才对那些记者说,一个没有尽过抚养责任的母亲说的话不足为信。结果你心里却相信了她的话,陆廷言,你这个人是不是太矛盾了?”
陆廷言还没回答,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过了几秒,安全通道的门被一只素白的小手缓缓推开。
“三哥。”赵姿含还捏着给他打电话的手机,在见到他的时候,立刻面露笑容,“你在这里做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