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璎的公寓里,她抱着膝盖垂头丧气地缩在沙发上,六神无主,嘤嘤哭泣。
而曾岚在阳台上打电话,她暴躁气恼的声音不时传入白璎耳中,让她心下发颤。
良久,曾岚挂断电话走了进来,白璎忙不迭地问:“怎么样了?”
曾岚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联系礼县的人了,他们说你爸出狱后最先见到的是当初把他送进牢里的那个老律师,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一听这话,白璎本来就惨白的小脸更是血色尽退,吓得说话间都有了颤音:“那……那他肯定是来找我了啊!他出狱以后无依无靠的,肯定会让我养他的……完了,完了,藏不住了……”
白璎眼泪扑簌而落,她整个人都倒在了沙发上,哭得不能自已:“谢柠她到底要干什么啊!她为什么非得把这件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我又没有招惹过她!”
听到谢柠这个名字,曾岚姣美的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厌恶。
“真是混账。”曾岚狠声骂道。
骂着骂着还觉得不解气,她拿起一边的手包便站起身。
白璎吓得一把拉住了曾岚的胳膊,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岚姨,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谢柠。”曾岚安抚地拍了拍白璎的后背,“别怕,这件事情岚姨会帮你处理好的。”
出了家门,曾岚看着电梯壁上映照出来的自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比白璎经历得多,所以白璎想不到的事情,她会想到。
刚才打听的时候,白志诚出狱后第一个见的是当初帮谢柠打官司的那个老律师。所以那个老律师很有可能再一次接受了谢柠的委托,帮她把白志诚控制起来了。
曾岚有理由怀疑白志诚现在在谢柠手里。
她要去和谢柠要人。
只要控制好白志诚,不让他在公众前边乱说,白璎这边就有办法公关。反正犯错的是白志诚,又不是白璎,尽管会影响到白璎的口碑,但是并不会让她的事业断送。
曾岚坐在车里,拨出了谢柠的号码。
那边接起来的很快,曾岚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你在哪里?我要见你。”
谢柠报出了一个盛世锦都门口的西餐厅的名字,然后挂断电话。
宋紫雁一脸崇拜地看着谢柠:“柠宝,还真让你说对了,她还真要来找你!”
“她应该是猜到了白志诚在我手里,来和我要人了。”谢柠悠悠勾起唇角,不紧不慢地说。
“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宋紫雁竖起大拇指,“幸好你想到在白志诚一出狱的时候就让人将他带走。否则他要是被白璎那边的人找到,主动权就在她们那里了。”
宋紫雁吞下一大口拿铁,又问:“对了,你是让当初帮你打官司的律师找的白志诚?”
想起余律师,谢柠唇角的弧度更大,眼中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是啊,我在礼县也没有别的认识的人了。余律师很和蔼,很慈祥,人特别好。”说起往事,谢柠的语调有了些幽远的温和,“我告了白志诚后,曾岚还在给我施压让我原谅白志诚。我走投无路,在一位民警的建议下,拼运气去找了礼县很有名的余卿山律师。因为别人都说余律师学识渊博、能言善辩,而且富有爱心。
我在家属楼外边等到了下班回家的余律师,他用他的自行车将我驮回了他家里,让他太太帮我做了晚饭,我在饭桌上哭着说了自己的遭遇,余律师夫妻二人对我十分同情,接下了我的这桩案子。”
可以说要是没有余律师,白志诚绝对判不了这么多年。白志诚当年有钱有人脉,腌臜的手段使了不少。他后来得到的判刑,是余律师几个月以来奔波劳累殚精竭虑、顶住巨大的压力换来的。
谢柠还记得宣判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余太太坐在她身边,听到审判长宣判后,摸摸她的发顶,对她笑得十分温柔:“坏人终于伏法了。”
谢柠第一次得到的善意与恩情,来自这两位年近花甲的老人。
两位老人后来还要资助她上学,谢柠没敢接受。他们本来就没有要她的诉讼费,而且为了她这个案子投入了那么多的金钱和精力,她实在不敢再让他们耗费丁点时间精力了。
但是她当时就暗暗发誓,将来有了出息,一定会报答他们。
若是说礼县还有什么让她牵挂的人,便只有这两位老人了。
上次去看他们还是去年过节,谢柠想,应该找个时间再次拜访一下二位老人家,顺便感谢余律师帮她第一时间就接应白志诚。
宋紫雁听哭了。
她和谢柠认识这么多年,却从没有问过她当年遭遇的事情的细节,不想撕开好友心头尘封的伤口。现在听到她缓缓诉说往事,宋紫雁实在太感动了。
“律师都这么好的吗?”宋紫雁扯过纸巾擦泪,瓮声瓮气地说,“余律师是,你新认识的季律师也是。呜呜呜,我都恨不得重新回去读律师专业了。”
一提到季嘉行,宋紫雁的泪戛然而止:“对了柠宝,你这次请季大律师帮你告王岩怎么样?他那么厉害,绝对能让王岩那狗东西牢底坐穿!”
谢柠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抬眼看向了她身后。..
宋紫雁一愣,跟着回头,看见了一脸霜色疾步而来的曾岚。
曾岚的脸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谢柠唇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她不禁思考,从门口到桌前,这短短的一段距离,曾岚在想什么。
应该恨不得将她吞了吧,或者如她以前说过的,后悔没有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把她掐死?
啧,后悔也来不及了。
而谢柠也发现了自己心态的转变,她见到曾岚,很平静,没有了期盼,更不会有欣喜。她已经完全接受了曾岚对她的态度,也不再奢求什么所谓的母爱。
换言之,她的弱点越来越少了,她越来越强大了。
曾岚走到谢柠跟前,二话不说,端起谢柠面前只喝了两口的黑咖啡,劈头盖脸地就朝着谢柠泼了过来。
棕黑色的咖啡泼在头发上、衣衫上、面颊上,形成大片大片黑色的脏污,就像是逐渐外显的肮脏灵魂。
咖啡迷了眼,视线变得模糊,曾岚却在这片迷蒙间,看见了谢柠不达眼底的灿烂笑容。
谢柠洁白纤细的手指把玩着空了的咖啡杯,幽幽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曾岚,笑着说:“曾女士,我给过您好几次脸了。一把年纪的人了,您别总是给脸不要脸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