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没有开灯,谢柠只能借着车窗透过来的些许光亮,来观察陆廷言的神情。
只是现在她视线幽暗,并看不清楚,听觉却愈发的敏锐,陆廷言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冷。
没有听到谢柠的回答,陆廷言下意识就捏紧了她的胳膊:“说话!”
他刚好压到了曾岚刚才抓挖的一道伤口,痛得谢柠顿时“嘶”了一声。
陆廷言愣了一下,而后举起她的手臂,借着微光,看见了上边道道深色的伤痕。
下一刻,他扣住了谢柠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前猛地一带,谢柠几乎是扑在了他身上。
视线已经适应了现在的光线,以至于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彼此。
陆廷言冷厉的眼神自谢柠脸上滑过,缓缓向下,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一寸寸抚过她的肌肤,让谢柠心下不由得生出几分战栗。
陆廷言看见了她脖子、肩头、手臂上都有抓痕。
他神情愈冷,再说话的时候,语调中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戾气:“怎么弄的?”
怎么就一会儿时间不见,就弄成了这样?
刚才换完衣服,不是还好好的吗?他当时甚至还为她的优雅美丽惊艳了一瞬。然后他便被生意上的伙伴叫去了别处,事情谈完,便没在大厅里边见到谢柠了。
端酒的侍应生说她去了花园,于是他去花园里找她,看见了季嘉行拍她头的那一幕。
在他看来,那是一个很亲昵的举动。当时,一股无名怒火就涌上心头,他顿时就看季嘉行特别不顺眼。
冲出去质问他们两个?不可能,那不是他陆廷言的风格。
他回了车里,开始思考那个灵魂问题:谢柠和季嘉行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很快就被另外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所掩盖:谢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在陆廷言头脑风暴的时候,谢柠则是在静静地看着他。
成年之后的陆廷言其实是个越来越情绪内敛的人,单单从他的神情,很难让人判断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现在,谢柠却非要看清他。非要扒开他惯有的冷漠和凉寒,看看里边到底有没有她渴望的关怀与温情。
于是她不答反问,轻声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她微微抿唇,期待地看着他。
忽然很想和他倾诉心中的委屈,很想告诉他,她被自己的妈妈欺负了。
明明不是她的错,她还是遭受了严厉的指责和难听的辱骂。
明明很想表达一下关心,却不被领情,还被她的好意砸得生疼。
最后胡乱掉在地上的毛巾和冰块,就像是她被随意抛洒在地的真心实意。
谢柠其实不喜欢表达,更不喜欢卖惨。但是现在,她那股倾诉欲蠢蠢欲动。
别人都无所谓,她只想听他的安慰。
如果陆廷言问,她就剖开自己的心,告诉他所有。
却不料,陆廷言却像是被她刚才那句问话烫到了一般,脸色陡然变得难看无比。
关心?他怎么可能关心她。季嘉行的关心还不够她用的?
他面露讥讽,一把将她推开。
“关心你?”他冷笑一声,“你配吗?”
谢柠靠在座椅里,座椅上的真皮透过薄薄的衣料,将凉意传递到她的肌肤、血脉、四肢百骸。
“我是想告诉你,以后挡着点。”陆廷言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她的胳膊,“省得让别人看见,说我家暴。”
谢柠望着他,眼中那点期望一点点散去,又恢复了平时的沉静清明。
同时在心中暗暗鄙视自己,陆廷言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她竟然这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陆廷言会关心她吗?见到她这惨兮兮的样子,他不定多高兴。
娶她就是为了折磨他,现在都不用他亲自动手,就有人替他折磨她,多好。
谢柠用力搓了搓脸,想用这个动作让自己从无谓的妄想中清醒过来。
方才的那一点点平和的气氛还没散发开来,就瞬间哑了火。陆廷言睨她一眼,又转回了一开始的那个问题:“你和季嘉行认识多久了?”
谢柠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道:“两个小时。”
“嗯?”
“我和他认识将近两个小时了。”谢柠说。
没料到陆廷言一听这话,陡然讥笑出声:“才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和他那样,原来你这么随便啊。”
说到这里,陆廷言露出一抹恍然的神情:“是啊,你是挺随便的。”
他想起了下午玩游戏的时候,谢柠对他的挑逗和勾引。
前脚和他那样,后脚就去和季嘉行谈笑风生,想起那二人在一处笑得那般开心,陆廷言的心情就愈发的差,那股无名怒火在胸腔内蔓延扩散,让他控制不住自己要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来。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服么?觉得我说得不对?”陆廷言的黑眸一眨不眨地谢柠,“你自己想想,下午玩游戏的时候,你在发什么骚。”
他的话像是高山落石,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谢柠心上,让谢柠感受到了比被曾岚用冰块砸胸口时,更深的痛感。
她像是一只被扎到的刺猬,浑身紧绷,周身尖锐的硬刺全都竖了起来。
她微微靠近陆廷言,一字一顿:“还说我?你当时不也发情了么?”
“你再说一句!”
“你敢否认你当时没反应么?”谢柠丝毫没有被陆廷言沉狞的脸色吓到,依旧道,“既然你也有反应,就没资格对我指指点点。说我随便?你陆三少对一个厌恶至极的女人起了反应,岂不是比我还要随便?”
车内的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两人的呼吸交于一处,却像是在无声的缠斗。
窗外的光影忽明忽暗地照耀进来,映衬着陆廷言的脸色也晦暗不明:“我有反应,是因为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那我想对你动手动脚,也因为我是个正常的女人。”谢柠直接顺着他的逻辑说下去了,“没办法,陆三少你这副皮囊,对我确实有些吸引力。”
陆廷言嗤笑:“你就这么肤浅?”
“彼此彼此。”谢柠抱臂看着陆廷言,那股子从不落下风的高傲冷感又回来了,“鉴于玩游戏的时候我们彼此的反应,我与陆三少您处于同一水平线。不管陆三少用什么难听的词来形容我,这些词最后都会孽力回馈到您自己身上。所以希望陆三少您,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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