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大早的,你就去钓鱼啊?”
柳宗河刚拎着渔具出了大门,于慧兰就追了出来。
“嗯,在家也没事,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我才不去,天气这么热。”于慧兰道。
柳宗河闻言抬头看向天空的太阳,只见太阳高挂空中,散发着强烈的炙热。
按说一大早,太阳不可能出现在天空的正中央,可偏偏柳宗河并没有感觉奇怪,反而觉得理所当然,没有一丝的疑惑之意。
柳宗河出了门,门前的水泥路也变成了灰尘四溅的泥土路,可是他依旧没有一丝疑惑之意,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他来到圩埂上,狭窄的圩埂两边杂草丛生,长满了野草荆棘。
圩埂上原本无数高大的柳树,同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柳宗河对这里仿佛熟悉无比,直接沿着一条草丛中的小路来到河边,然后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接着开始熟练地打窝,串饵,下杆,接着就是安静地看着水面,静静地等待。
树上的蝉鸣,村里的狗吠,几声鸡叫,草丛中的虫鸣,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祥和。
就在这时候,岸上忽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
“阿旺,阿旺,你不要跑那么快,你等等我。”
静坐的柳宗河身体一颤,水面荡起阵阵涟漪。
柳宗河向岸上望去,只见圩埂上有两个小男孩正向他这个方向跑来。
“阿才……”
柳宗河感觉大脑昏沉沉,很多记忆都想不起来,隐约记得自己正在跟阿才玩。
就在这时,阿旺从圩埂上冲了下来,柳宗河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自己。
阿旺见到他,好像并不意外,只是向他咧着嘴傻傻一笑,接着如同泡影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旺,你在钓鱼吗?”阿才从岸上冲下,来到柳宗河面前问道。
柳宗河低头看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他变成了阿旺,小小的手掌,黑不溜秋的胳膊,穿着短裤,打着赤脚。
“阿旺。”阿才又叫了他一声。
“阿才?”
“是我,怎么了?”阿才疑惑问道。
“我……我……我想你了呢。”阿旺声音颤抖着道。
“嗯,我也想阿旺了,阿旺,你去哪里了,我好久没见你了哦。”阿才非常开心地道。
“我去了哪里?”柳宗河的脑子昏昏沉沉,仔细思索,答案却又迅速出现在了脑子中。
“二叔带我去城里了。”阿旺说道。
“哇,好厉害,阿旺,城里漂不漂亮?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阿才兴奋地问道。
“嗯,很多好吃的,还有你最喜欢吃的牛皮糖,二叔给我买了,我没舍得吃,我想留给你……留给你……”
阿旺的记忆开始从昏沉的脑海中浮现。
“阿旺,你真好。”阿才感动地道。
这话是如此地熟悉,这是阿才最喜欢对他说的话,因为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阿旺,你看,这是什么?”
就在这时阿才从身后拿出一个小木船。
“我的小木船。”
“对呀,阿旺,我帮你找回来了哦,你不要不跟我玩,我们还做好朋友好不好?”阿才说着,把手上的小木船塞在阿旺的手中。
阿旺呆呆地接了过去,看着手中的小木船,泪水终于忍不出扑簌簌地落下。
“阿旺,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哭?”阿才奇怪地看着他,伸手笨拙地想要帮他抹眼泪。
“对不起,阿才,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阿旺嚎啕大哭。
时间仿佛又回到阿才去世的那一天,他从阿才家哭着回来,又哭着来到圩埂上,在圩埂上久久徘徊不愿离开,吓得阿旺父母以为他想不开,在圩埂上守了他大半夜。
这件事之后,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让阿旺进城里的父母终于下定了决心,让阿旺去了城里。
“阿旺,你为什么说对不起,又不关你的事。”阿才憨憨地挠挠头。
“都是因为我,阿才你才会淹死掉,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下了河,不小心淹死掉了,我没有生你的气,不过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来,我有点生气。”
阿才叉着腰,把脖子往后缩,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表示他很生气。
“对不起,我……我……”阿旺哽咽着,不知道如何解释。
见阿旺伤心的模样,阿才叹了口气,双肩下垂,全身松弛下来。
“阿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阿旺闻言连忙点头,“当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阿旺紧攥着手里的小木船,抹着脸上的眼泪,糊得满脸都是黑漆漆地污渍。
“阿旺,那我不生你的气了,而且阿旺,你长大了呢,我都没认出来你,还把你的鱼给赶走了呢,我是不是很坏?我们持平了,哈哈……”阿才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
随着阿旺的话,如同解开了阿旺的封印,昏沉沉的大脑变得清晰,他再看自己,已经变成柳宗河的模样,手上的小木船也没有了。
周围的景色更是变成重建后的圩埂,两岸芳草萋萋,柳树成荫,而他正站在经常垂钓的那棵柳树下,这里正是过去村里人淘米洗衣的地方,也是阿才淹死的地方。
唯一没变的是阿才,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不,比他的记忆还要清醒地站在他的面前。
“阿才?”柳宗河再次惊讶问道。
“嗯,怎么了?”阿才微微侧头问道。
“你……,不是死了吗?”柳宗河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嗯,所以这是在你的梦里,是不是很厉害?”阿才洋洋得意地问道。
“梦里?”
柳宗河闻言也明白过来,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是却怎么也醒不来。
“对不起。”柳宗河无比内疚地道。
“我刚才说了呀,我不怪你,你不用说对不起,不过阿旺你变成老头子了,哈哈……”阿才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是啊,我变成老头子了,说不定很快就去跟你作伴。”
“跟我作伴?”
阿才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看向河面,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才。”柳宗河叫了一声。
阿才闻声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柳宗河,然后展颜笑了起来。
笑得很开心,也很简单,只是单纯地高兴,不夹杂其他。
“阿旺,我把小木船放在了我们秘密基地,你记得去拿哦。”
“好。”
阿才所说的秘密基地,是距离村两里地一处荒废的破庙,当年两人经常在里面玩耍嬉闹,在残破倒塌的神像贝”。
不过已经几十年过去,也不知道那所谓的秘密基地还存不存在。
可是不等他说话,就见阿才举起手,向他摇了摇道:“阿旺,再见。”
“啊……”
柳宗河闻言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阿才在他面前变淡,然后消失。
“阿才。”
柳宗河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
“你这老家伙,做了个什么梦?哭成个泪人,叫都叫不醒。”于慧兰坐在床边问道。
柳宗河一摸脸颊,满脸的泪水。
他翻身坐起,看了一眼旁边的于慧兰,轻轻地道:“把你吵醒啦?”
“没什么,反正人老了,也没多少瞌睡。”
柳宗河没说话,坐在床上发愣,仔仔细细回忆梦中的一切。
所有的细节他都清晰记得,阿才的笑容,他那些习惯性的小动作,都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真实,完全不像是做梦,如同真的一般。
于慧兰起身下床,给柳宗河倒了杯水。
“喝点水。”
柳宗河闻声回过神来,没有接杯子,而是翻身下床,拿起床脚的衣服穿了起来。
“我出去一趟。”
“这大半夜的,你去什么地方?”于慧兰诧异问道。
柳宗河愣了一下,然后道:“要不你跟我一起?”
“哦,去什么地方?”于慧兰放下手中的水杯问道。
柳宗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道:“记得穿靴子,拿上手电筒。”
“这老东西,还神神秘秘的。”于慧兰嘴上这样嘀咕,人却依言开始穿上衣服。
于是在这宁静的夜晚,两人一个拿着锹,一个拿着手电筒出了门。
而此时柳南风也正从梦中醒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宰梦境,没想到在梦境中他是如此地强大,宛若神灵。
他不但能进入柳宗河的梦里,还能把阿才的灵魂拉进梦中,并且操控整个梦境,让一切按照他的“剧本”演下去。
“感觉怎么样?”苏锦绣在旁边问道。
可是柳南风并没有立即回答,此时他还沉浸在那种掌控一切的快感之中,从他获得入梦能力以后,第一次入梦苏画眉失败,第二次入梦苏锦绣立刻被她察觉,然后基本上受她引导和主宰,所以这种强大的感觉并不强烈。
而这一次经过苏锦绣的引导后,直接放手让他彻底掌控了梦境,这种强大沉醉感和他把意识沉浸在【观山海】画卷中有些相似。
见柳南风没有回答,苏锦绣微蹙眉头,然后道:“南风,你不要沉浸在这虚假的力量之中,梦境毕竟都是虚幻的,而且梦境也比你想象的危险。”
“放心吧,我没事。”柳南风此时也回过神来。
“没事就好,千万不要沉迷,入梦能力看似强大,但实际上只是针对普通人而已,对异类的作用几乎微乎其微,因为只要拥有智慧,能化成人形的异类,都是经历过无数磨难,把神魂打磨得强大无比,你贸然进入他们的梦境,不但不能主宰他们的意识,甚至有可能会被反噬,让你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把你永远困在梦境里醒不来。”
“这么危险的吗?”
“那是当然,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随着你自己越来越强大,在梦境中也会越来越强的,只要谨慎一些没问题的。”
担心自己说得太严重,吓到柳南风,苏锦绣又安慰一句。
“那小鲤鱼呢?她的神魂也很强大吗?”
苏锦绣闻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就跟红锦过不去了是吧?什么事都把她给拖出来举例。”
“嘿嘿……”柳南风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红锦是特殊的,她虽然只是一只小鲤鱼,但她拥有龙族血脉,神魂天生强大,要是一朝得了机缘,跳过龙门,她即可脱去凡胎,化鱼为龙。”
“龙门?真有这东西?是一道门吗?”柳南风有些好奇地问道。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夏人,对这些神话传说实在是太熟悉了,没想到的是,这些竟然都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这是龙族的秘密,不过最近一位跳过龙门,化鱼为龙的就是小鲤鱼的母亲。”
柳南风闻言想到敖江月,她是天生的龙族,应该知道关于龙门的事吧?
要不下次见到她,打听一下,看红锦有没有机会也跳下龙门。
“想什么呢?时间不早了,继续睡觉吧。”苏锦绣轻拍了他一下道。
柳南风看了一眼时间,都快深夜两点。
可是柳南风发现又睡不着了,之前他可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的。
见躺在旁边苏锦绣,柳南风把手伸了过去。
“别乱摸,睡觉。”苏锦绣眼也不睁地把他的手给拿开。
“可是我睡不着。”
“之前你不也是说睡不着的吗?不还是睡得挺香?”苏锦绣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
“好吧,好吧……”
柳南风无奈地也闭上眼睛,苏锦绣睁开眼睛看了眼又闭上,嘴角却噙着微笑。
时间过了许久,安静的黑夜里,只有枕边苏锦绣轻微而又均匀的鼻息声。
此时柳南风再次睁开眼睛,他心中如同有一股燃烧的火焰,怎么也让他睡不着,而且感觉口干舌燥,晚上的鸡汤实在是太咸了,他总感觉苏锦绣是故意的。
轻轻下了床,来到客厅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冰水灌了大半瓶,倒是解了口渴,可是胸口那团火,却怎么也熄灭不了。
就在这时,一双手从背后搭上他的肩,紧接着一具娇躯紧贴他的背上,纤细而又修长的手掌,顺着他的衣领钻进去,贴在他的胸膛。
虽然手掌柔软而又冰凉,但却并不能浇灭他心头那股火焰,反而让其燃烧得更加旺盛。
“臭东西。”
躺在床上的苏锦绣嘀咕一声,翻身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