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可以说完全超出了朱由校的预料,却又恰如其缝地说到了天启帝的心坎上。
可以说自从他做了这个大明的皇帝之后,他所统治的大明子民尤其是那些吃着皇粮的大明官吏仿佛魔怔了一样,心里只知有魏忠贤和东林党,却不知他这个正统的大明天子。
甚至是今年的面试当着他这个大明皇帝的面,都有一部分贡元当场颂扬魏忠贤和杨涟。
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该诛九族的欺君之罪,可是他却只能佯装没有听到,配合着杨涟等人继续这一蹩脚的演出。
可以说,纵观整个大明,没有哪个皇帝比他更憋屈,更无力……
而内心深处,他可是在一直期盼着如魏广说出来的这句话,即使魏广只是哄他开心。
其实对于魏广的这句回答,天启帝也更倾向于他仅仅只是哄自己开心而已。
因为他深深地知道,在他还没有当皇帝的那些年,就经常听到如魏广这般没有站好队伍的人,总是会离奇的消失或死去……
怔了良久,天启帝慢慢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已经干涸的嘴唇,努力挤出一丝满不在意的笑容。
既然自己看重的人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那么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要弄清楚这个新科状元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爱卿这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呢,要知道魏公公和杨大人可是我大明的巨擘肱骨,他们替朕治理这大明的天下,所以有些时候,他们也可以代表朕的意思。”
“而且你既然已经登入了朝堂,那么在魏公公和杨大人之间,你总要选择一方……”
对于朱由校的意思,魏广也知道了。
只是看着堂堂一个王朝的皇帝对自己的臣子说话时的那种瞻前顾后的忐忑之情,魏广既觉可怜,又觉可悲。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仿佛这个有着日月共在的王朝上空,总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悲色。
“陛下……”
魏广眼神笃笃看着朱由校,沉声说道,“不管陛下如何想,可臣还是那句话,臣的心里只装也只能装一人,那就是陛下!”
“就是因为心里只有陛下,所以臣接下来有些话,也许陛下听了会不舒服……可今日既然能有这个单独觐见陛下的机会,臣还是不吐不快!”
朱由校一听,赶紧说道,“朕今日召爱卿前来,就是想我们君臣之间可以做一些悄悄话,所以爱卿有什么话,尽可畅言,此处,十分安全!”
朱由校这么一说,终于印证了魏广对这个大明天子的看法。
也是在殿试时候和大明天子的惊鸿一瞥之时,魏广觉得这个皇帝并没有史书上说的那样孱弱无能。
要知道天启帝可能在后世不怎么出名,可是他可是创造出了一个传奇人物魏忠贤。
世人只知魏忠贤把持朝政行不轨之事,可是他们不想想一个阉宦能有如此大的权力,背后如果没有朱由校的支持,恐怕刚一露头就会被满朝的大臣用口水给淹死了。
只是这里面的玄机被魏忠贤的个人魅力遮蔽了一些,而东林党为了避免和大明天子直接开战而故意把魏忠贤推到了风口浪尖之后,世人便看到了那个应该被挫骨扬灰的魏忠贤。
对于魏广来说,出于私人感情,他也不愿意看到老爷子为这个操蛋的大明现状背锅,可是在他知道老爷子心甘情愿之后,心中也对这个年轻的皇帝产生了兴趣。
魏广心里很清楚,自己要想改变大明的命运,就需要有绝对的权力。
而他现在已经得到了东林党和魏忠贤的双重支持,如今再获得大明天子的支持之后,那么自己的仕途就更加的稳妥了。
再者说,自己说到底不过一个人臣,如果遇不上和自己有着同样抱负的明君的话,就算自己爬得再高,手里的权力再大,那么明朝名相张居正,便是前车之鉴。
所以这次会面对魏广来说,也是探知这个大明皇帝真正实力的时机。
而从朱由校先前给自己话里设下的套路来看,他不简单!
既然他不是昏君,那么有些话也就好说了。
“陛下既然已经知道了臣本心所在,那么就容臣说说臣之感慨。”
“首先是魏忠贤魏公公,我之所以明面上站在他这一边,因为臣知道,偌大的大明,真正站在陛下这边的也只有这个魏忠贤。”
“他平时的言谈举止虽然说违背了君臣之道,可是从另一方面说,如果魏忠贤越是嚣张跋扈,对于陛下来说反而更安全些!”
“而事实也是如此,现在的东林党把全部精力用在了如何对付阉党上面,反而对于陛下,都有些松弛了……”
“再说东林党……和魏忠贤比起来,这帮人才是最难对付的。不论从控制我大明民声的文坛还是最富庶的江南之地,都被他们牢牢把握。”
“而礼部虽然在阉党手里,可是东林党作为文人的天堂,他们实质的吸引力要比礼部的决策大得多。这还不说他们把持着大半个大明的经济、政治命脉……”
“如果他们真的能为陛下所用,那么我们大明说不定会重新回到以前的繁荣,可是这些年,从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心里,恐怕只装着他们自己吧……”
“如果陛下觉得微臣是危言耸听,或者是挑拨君臣关系的话,就陛下赐臣一死!”
“而臣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拼尽全力,用尽所能,辅佐我皇重掌大明,振兴我华夏万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广没有看到,在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堂堂大明天子,早已泣不成声。
对于魏广说的这些问题,朱由校比谁都清楚。
可是碍于杨涟和魏忠贤的淫威,他又怎么能听到如此箴言直谏。
根本不用再试探魏广的立场,要知道魏广的这些话稍有个不慎,就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而且此时的魏广已经得到了阉党和东林党的双重认可,他完全可以敷衍一下自己,然后继续他的大好前程。
但是他还是说出了这些话。
如此,朱由校已经完全相信了魏广对自己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