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叶没有看见独行侠在哪里,她被卷进来后,就是孤身一人。
这里的黑暗是一片混沌,身在其中分不清天和地。
它没有形状,没有体积,但白秋叶却觉得它像发胀的泡沫簇拥在自己身边,甚至蛮不讲理地吞没了发出的声音以及她用电筒照出来的光。
比刚开始更过分了。
或者,这一次进入她才真正窥见了全貌。
每向前走一步,就有阻力在拉扯着双腿,但停下来后,阻力却消失不见了。仿佛它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人停下来,永远地留在原地。
白秋叶走了一会儿,仍然感觉自己停留在原地。
在这里,会失去时间、空间的概念,甚至感觉不到疲倦。
这比单纯的黑暗更加让人恐惧和抓狂。
因为无法看到终点,也无法回首过去。
走在其中,就像一个失去一切的幽灵,孤独地穿过这片荒芜之地。
白秋叶突然感觉,这片黑暗就是安乐这一生的写照。
打开的最后一扇门,质朴而直接地向他们展示着安乐的精神世界。
融合了前面十一扇门之后,只留下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在这里,他们才能真正领悟到属于安乐的窒息。
他没有等到一颗指引他传过黑暗的星,所以他也不会让进入他世界的人等到那颗星。
白秋叶领悟了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痛苦。
不管是没能坚持下去,已经失去了自我的37级玩家,还是没有放弃挣扎,但是走投无路的罗新年。
他们被困在这里,身体未被囚i禁,但是感官和希望被囚i禁了起来。
但这种痛苦仅限于其他人。
她最擅长的就是等待,她没有忘记自己在看不到希望的无限轮回中等待了十三年。
如果她没有幸运地离开,这个时间将会持续更长。
并且她现在不是个活人。
最应该影响她的精神枷锁,对她没有作用。
她越坚定,围绕在身旁的阻力就越小。
这就像一场决斗,只不过发生在精神世界中。
她赢了,安乐医生就会输。
白秋叶打开手电筒,她周围刚才完全不能被光线穿透的黑暗,已经稀薄了许多。
但是只靠她一个人,没有办法打破这里。
她在保持坚定的时候,和她一起的独行侠不能将自己的恐惧提供给安乐医生,这会成为滋养这片黑暗的养料。
所以她现在要去寻找独行侠。
只是在这片没有边界的地方,她没有办法找到对方。
但如果是一个真正的幽灵,又不可同日而语。
独行侠感觉自己像一只无头苍蝇,横冲直撞了许久,但这个房间被关上了窗户和门,她怎么都飞不出去。
虽然感觉不到累,但是这种情况下,她也无法根据身体的状态来判断时间。
这让她非常恐慌,甚至陷入了一度的失控中。
如果她不会累,是不是也不会死。难道她的尸体会像那个37级的人一样在外面出现,她的思维却将永远留在这里。
这种想法让她痛苦,抬腿时的阻力似乎变得更大。
独行侠想起白秋叶跟她说过的话。
这里是精神世界,她的精神如果被影响了,就真的没救了。
独行侠走不动,就干脆停了下来。
她原地坐下,尽可能地平复心情,用冥想的方式,让自己忽略心里的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幽香。
这个香味并不好闻,就像是闻到了一款不适合自己的香水,头晕恶心到可以马上吐出来。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看见看见一张玉瓷般的脸搁在肩膀上,而她的胸前,全是柔顺的黑发,像披肩一般围在她身上。
只有她一人的黑暗中,突然多出了一张搁在自己肩头上的脸,不论是谁都会被这个场景惊吓到。
独行侠也不例外,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摸出了道具。
道具一拿出来就冒出了黑烟,这是她的道具被触发后的效果。
独行侠本以为道具可以赶跑这只鬼,然而对方只稍微离她远了一点。
但这还是给她争取了一点时间。
独行侠从地上站起来,突破阻力往前跑,想要拉开和这只鬼之间的距离。
只是一切并不如她所愿,这只鬼只短暂的远离了她,很快那些发丝就重新围住了她。
在体表上爬过的头发温柔的圈住了她的脖子,如果独行侠是一个瞎子,恐怕会无法想象接触到她身体的是一只女鬼的头发。
肩膀上的重量又重新回来了,她不需要转头就可以用余光扫见那张瓷白的脸庞。
对方像是在观察她的举动一般,眼珠死死地盯着她。
女鬼居然像一只爬在柱子上的蜘蛛,试图从她的背后爬到了正面。
女鬼爬行的过程中,她的脸就像圆规的固定针,保持在和刚才同样的距离之内。这让她的动作看起来更加诡异。
在女鬼爬到正面的瞬间,她的脸更加贴近了独行侠。
一者之间几乎鼻尖对着鼻尖,独行侠除了脑袋以外,其他地方都不可以动弹。
她突然生出了一股狠戾,张嘴朝面前的女鬼咬下去。
大约是人狠起来连鬼都害怕,女鬼明显露出了懵逼的表情,缠着她的身体和头发都松开了。
独行侠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此刻的模样,只觉得唇齿间也沾染了那股令她作呕的幽香。
她顿时感觉到天旋地转,如果不是因为这里一切都是黑色,她看到的画面将如同喝了高度酒之后一般扭曲。
在她摔倒在地上之前,她突然看到了另外一张脸。
来人站在她面前,用手指撑开她的眼皮,医疗检查电筒的光在她脸上晃了晃。
独行侠的瞳孔收缩又扩散了一瞬,逐渐恢复了意识。
她看到白秋叶弯腰站在自己旁边,感受到对方的手在脸上拍打的力度。
独行侠想让白秋叶别打了,但嗓子里只发出一个音节。
她又清了清嗓子,但喉咙里仿佛吞下了一块黏胶,让她失去了开口说话的能力。
她只能用眼神询问白秋叶。
在这种情况下重逢,开口的第一句无非就是哪两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你怎么来的?
发生了什么?
她相信白秋叶一定能看懂她的意思。
白秋叶果然不负她所望:“我恰巧碰到你,一来就看到你倒下了。”
实际上,她并不是恰巧碰到独行侠的。
在独行侠被卷进黑暗中的时候,她伸手碰到了独行侠的指尖。
但是当时和独行侠的手指接触的,其实是她握在手上的香女尸雕。
香女尸雕有标记的作用,所以白秋叶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用香女尸雕锁定了独行侠的位置。
但这个过程她做得很隐蔽,再加上当时一片混乱,独行侠根本没有发现。
独行侠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发现那些头发不见了,又忐忑不安的看向周围。
刚才那张瓷白色的脸令她无法释怀,她想要提醒白秋叶小心,但现在无法说出话来。
她只能伸出两只手在半空中比划,但连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比划的内容是什么,只能默默放弃交流,独自堤防着周围。
正在这时,这个空间似乎不再那样稳定,两人看到了一束光线从远处亮起,就像是由黑暗铸成的墙壁逐渐消失之后从外面透进来的光。虽然面积有限,但是却格外显眼。
两人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看到了一条正常的走廊。
冲出去之后,她们发现自己回到了宿舍的第六层。
但是身后的黑暗并没有消失,仍然以扭曲旋转的姿态盘亘在走廊的墙面上。
像是活着的一般,边缘在不断地跳动,呈现出一种随时都会重新遍布整个空间的可能。
白秋叶对独行侠跑到了第一层,但是她们进来时的宿舍门消失了,整座楼完全封闭了起来。
独行侠正想朝白秋叶比划,就看见白秋叶走到了第一扇门的面前。
之前进去后没办法重新打开的门,居然被打开了。
门里面的场景仍然和她们之前看到的一样,还是婴儿的安乐躺在床里,头顶的风铃被开门的风带起。
安乐的父母走了进来,逗弄了他一会儿,又离开了房间。
第一扇门里,白秋叶和独行侠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门框后面,打量着这对即将被杀害的夫妻。
她们又打开了第一扇门,还在幼年时期的安乐孤僻的坐在地上玩着魔方。
这次重新开门,面前的空气墙不见了。
看到白秋叶走了进去,独行侠也跟了进去。
她用手扯了扯白秋叶的衣服,比划了一个“为什么”的姿势。
然而独行侠刚一动,坐在地上的安乐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她的方向。
安乐歪了歪脑袋,眼中有着好奇。
这一次他看到了她们。
“如果不想让第十一扇门封闭,就得破坏前面的门。”白秋叶的眼睛看着安乐,对独行侠说,“这是一切的开始,一切也可以在这里终结。”
面前的安乐还听不懂她说的话,很快对白秋叶和独行侠两个不速之客失去了兴趣,重新低头玩起了魔方。
白秋叶走到安乐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抵住了安乐的脖子。
安乐毫无警惕,将打乱的魔方还原,又再度打乱,重新还原。
独行侠抿了抿嘴唇,此时的安乐长得白白嫩嫩,睫毛长而卷,垂下来时像个安静的天使。
如果要给安乐的一生画上句号,选在他最单纯的时候,终结的也只是现在的安乐,未免有些太残忍。
这时白秋叶松开了手,还活着的安乐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白秋叶一眼。
白秋叶说:“我们不能伤害雇主。”
独行侠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白秋叶又说:“安乐父母死的时候,他并没有在现场。他不出房间,我们就没办法出去阻止凶案。所以去第一扇门也无法改变这件事情。”
独行侠伸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8”。
她们唯一可以赶在安乐黑化之前阻止的,就是医生的死。
医生明显是对安乐影响最大的人,只要让医生活着,安乐应该不会走向极端的那一步。
白秋叶摇头:“不,我们每一间房间都要去。”
独行侠还有些疑惑,就看见白秋叶伸手拿了旁边的一个魔方,当着安乐的面转起来。
但是她总是差几个方块没有办法还原,和只有三岁的安乐比起,显得有些笨拙。
正在这时,安乐伸手从她手上拿走了魔方,并且快速地将魔方还原成了原本的样子。
安乐重新将魔方递给白秋叶,又低头开始玩自己的。
独行侠有些惊讶,安乐居然帮助了白秋叶。
白秋叶将魔方放到安乐旁边,对他说:“我们下次见。”
她在安乐父母开门之前,从黑门回到了走廊上。
来到第三扇门后,安乐依然在房间里玩。但他不知道他的父母即将被杀害。
白秋叶进来之后,安乐便停下来看向她。
白秋叶对他说:“我又来了,你还记得我吗?”
安乐看白秋叶的眼神明显还记得她,同时又多了一分疑惑。
他的年龄大了一岁,懂得的事情也变多了一些。
至少他知道,正常情况下,人不会凭空出现在房间里。
白秋叶尝试着说:“可以打开卧室门吗?”
安乐捧着魔方没有动,只是用黑黑的眼珠注视着白秋叶。
白秋叶早就知道第三个房间的历史不会扭转。她才见安乐第一次,并且安乐还是一个特殊的小孩,不可能那么信任她,直接按照她说的去做。
过了一会儿,房间外面传来了惨叫的声音,等声音消停之后,安乐才起身打开了门。
他和上一次一样,离开了房间往父母的卧室走去。
但是这一次,白秋叶牵住了他的手。
独行侠到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白秋叶的意思。
她们没有办法直接改变结局,但如果慢慢软化安乐,或许在后面的某个瞬间,就能起到作用。
独行侠也走上前,牵住安乐的另外一只手。
在推开房间门之前,白秋叶捂住了安乐的眼睛。
“你的爸爸妈妈想和你做个游戏。”白秋叶说,“他们在房间里准备,你在外面准备,等外面有人来敲门,就去把门打开,看看你们谁的动作更快。”
安乐被带到了沙发上坐下,白秋叶继续说:“门后面的是裁判,如果你赢了,他一定会问你爸爸妈妈在哪里。你就让他去卧室,但是你不能跟着进去,不然就没有办法得到奖励。”
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比赛,或许是因为在父母面前的缘故,安乐居然信了。
“我可以提前告诉你奖品是什么。”白秋叶说,“在你以后最迷茫的时候,我都会来见你。”
白秋叶说完之后,走进安乐父母的卧室,在房间里找到了电话簿。
她翻到了物管的电话号码,用安乐家里的电话给物管打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安乐睁开眼,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白秋叶两人的身影。
他还记得之前说的游戏,于是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白秋叶和独行侠躲在走廊后,看到安乐打开门之后,回到了他的卧室里,从黑门离开了这个房间。
她们回到走廊后,原本应该排在后面的第四扇门居然消失了。
两人在第三扇门里的行为,直接让第四扇门里发生的事情化为了乌有。
但是第五扇门还在。
两人进去之后,发生安乐还是和他的姨父姨母住在一起。
安乐看见她们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眼里闪过了一道亮光。
白秋叶笑着对他说:“我又来了。你现在在苦恼的事情,是如何和姨父姨母相处?”
安乐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
“跟你说个秘密,我可以看到未来,我看到你在不久之后就会被治好。”白秋叶说,“可能你还是会和其他人不同,但是你也有其他人无法匹敌的优点。”
“你的姨母是关心你的,但她现在很为难。”白秋叶继续说,“等你能够说话之后,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安乐似懂非懂的放下书。
白秋叶发现这次安乐看的书不再是那本她看不懂的外文书,而是一本充满了浪漫色彩的幻想故事。
白秋叶说:“我们做个约定,等你能够开口说话的那天,我们会来见你。在这之前,你可以想想,你要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安乐懵懂的点了点头。
白秋叶在他的姨母走进来之前,离开了房间。
她和独行侠马上去了第六扇。
第六扇门后,安乐在医生的帮助下说出了话。
他转头看向四周,注意到了姨母欣喜的表情,但是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人。
等姨母带着他离开医生的诊疗室后,他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安乐转过头,看到白秋叶不知何时来了。
姨母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们:“安乐,这是谁?”
白秋叶走到安乐面前:“恭喜你了安乐,想好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了吗?”
安乐点了点头,用不太熟练的语气问:“你还会出现吗?”
白秋叶一愣,她原本以为安乐会问她的名字,但安乐却问的是这句话。
她做得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好,现已经在安乐心里占据了分量。
白秋叶微笑着说:“我会出现,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她话音刚落,独行侠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喊道:“快点回来,门要没了!”
白秋叶拍了拍安乐的肩膀,转身朝着医生办公室跑去。
在那扇黑门消失的最后一瞬间,白秋叶和独行侠回到了走廊上。
白秋叶对独行侠说:“你怎么可以重新说话了?”
独行侠摸了摸喉咙,脸上有些震惊:“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可能刚才太着急了。”
白秋叶的出现并没有让第七扇门的事情消失,安乐去到学校后,注定和其他的孩子不同。
安乐被正蹲在地上捡着散落的作业和文具,面前突然多了一只手,将滚到远处的橡皮捡了起来。
安乐抬起头来,发现白秋叶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在帮他捡东西。
安乐问:“你怎么来了?”
白秋叶说:“你现在不正是需要我的时候吗?”
安乐沉默了一秒,说:“我不需要任何人。”
白秋叶说:“那我为什么来了?”
安乐问:“难道你是我的幻觉吗?”
白秋叶说:“你的姨妈见过我呀,难不成你的姨妈也出现幻觉了?”
安乐眼底露出了一丝困惑:“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秋叶想了想说:“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守护神之一。”
“之一?”安乐问,“我有很多守护神?”
白秋叶说:“你的医生,你的姨妈,你的父母,都是你的守护神呀。不管你在其他人眼里有多奇怪,但是在他们眼中你就是你。”
白秋叶转头看了看周围的学生们:“你也不用害怕你的同学。”
安乐皱了皱眉头:“我没有害怕。”
白秋叶说:“是也好不是也罢,你不都把自己当成他们中的异类吗?”
安乐没说话,默认了白秋叶的说法。
白秋叶说:“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因为他们都会羡慕你这个异类。”
安乐问:“为什么?”
白秋叶说:“看书只用看一遍就可以考到满分,无论是谁都会羡慕吧。”
安乐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又或者是第一次有人明确地告诉他,自己的特殊是一种优势,是一种别人嫉妒不来的东西。
白秋叶帮他把书本捡起来放到桌上,正要转身朝黑门走去。
安乐的表情微动:“你又要走了?”
白秋叶说:“你们老师也不允许我留下来听课吧。”
安乐说:“那你走吧。”
他坐回了座位上,不再看白秋叶,明明看上去很平静,但却像在赌气一般。
然而安乐真的像其他孩子一样有赌气的能力吗?
白秋叶看了他一会儿,黑门消失之前回到了走廊上。
“接下来就是第八扇门了。”独行侠说,“我们干脆拦住医生,让他不要去求婚好了。”
“他的死完全是一场意外,但是我们不能让他错过这场约会,没有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总归是一个隐患。”白秋叶说,“得让他亲眼看见,并且接受这件事。”
独行侠想了想,觉得白秋叶说得也对。
两人重新回到了第八扇门内。
这里是医生的诊疗室,此时医生和安乐都在房间里。
为了避免吓到医生,白秋叶和独行侠没有直接从门外走进去。
等医生和安乐离开房间之后,两人才从黑门进入了这片空间。
她们跟了上去,一路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医生和安乐已经走到了轿车旁,医生突然转过头来,看向了白秋叶和独行侠的方向。
医生说:“你们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他的话音突然一顿,眼睛微微眯起来:“我以前见过你们。”
安乐恢复说话的那一天,他看到白秋叶和独行侠从走廊上冲进了他的诊疗室里,然后消失了。
但当时只是惊鸿一瞥,他并没有记下两人的脸,看到后只是觉得熟悉。
白秋叶对医生说:“我们是安乐的朋友。”
医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觉得眼熟,可能之前在哪里见过吧。”
他见安乐没有否认,微微一笑问:“你们找安乐有事吗?”
白秋叶说:“我们想约他去市中心。”
医生露出了歉意神色:“原来你们有约呀,只是今天我要借用安乐一阵子。不过我也要去市中心,你们一起来吧,等我的事情搞定之后,我请你们吃饭。”
白秋叶和独行侠一话不说上了车,仿佛两个自来熟的社牛。
安乐被迫坐到了副驾驶,折叠爱心的工作变成了他和白秋叶她们三个人的事。
医生和白秋叶两人闲聊起来。
“我以前为了工作,亏欠了她太多,我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安。”医生说,“前段时间回老家,被我妈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我祸害人家,我才发现我做错了。”
“希望她能接受吧。”医生有些不太自信的笑了笑,“不过她在我这里受过的冷落,即使她变心我也会坦然接受的。”
他说完之后,呸了两声:“我这是在求婚之前诅咒自己吗?”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安乐时不时地回过头看向白秋叶她们,但没有说出自己的疑惑。
医生还是和上次一样,把车开到市中心之后,停到了路边的车位。
他走下车,叮嘱的内容也和上次相同。只不过这一次他叮嘱的人,多了两个。
安乐站在广告牌后,抱着那个箱子点了点头。
医生说完后,转身走到了红绿灯旁边等待。
正在这时,他发现白秋叶也跟了上来。
医生担心自己的惊喜被暴露,问:“你怎么来了?”
白秋叶说:“我跟你一起去,反正你女朋友也不认识我。”
医生有些犹豫:“可是——”
白秋叶说:“万一有特殊情况,你需要其他人支援呢?”
医生点了点头,这要将脸转回去,白秋叶突然叫住他。
医生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问:“怎么了?”
白秋叶说:“你做好求婚失败的准备了吗?”
医生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但是真的失败时,我可能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已经足够了。”白秋叶说,“我说三一一,你就回头吧。”
医生的眼里露出一丝疑惑,慢慢的转过头。
他看到了原本无法接受的画面。但或许是因为白秋叶暗示过他的缘故,他竟然显得非常平静。
白秋叶为了以防万一,抓住了他的衣角。
医生说:“没关系,我不会做傻事的。”
他的话音刚落,一辆大车从面前呼啸而过,带起了一阵灰尘。
等着红绿灯的人们骂骂咧咧地捂住口鼻。
医生却一动不动,隔着灰尘看着斑马线对面的那对男女。
医生说:“其实这是我之前就已经想到的结果,但是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白秋叶说:“你可以过去,好好和她分手。”
医生说:“是的,这场恋情应该画下一个句号,而不是无疾而终。”
绿灯亮起,人们在斑马线上从对方的人生里擦肩而过。
对于医生而言,这也是一条将对方从人生中擦除的路。
他安然无恙的走到了斑马线的对面,他的突然出现让惊慌失措。
但是当他说出分手的话之后,女朋友却流下了眼泪。
白秋叶发现,对方的泪水和医生被撞死的时候一样,复杂而悲伤。
白秋叶回到了广告牌前,发现安乐也在看着马路对面的医生。
安乐竟然主动开口问她:“医生是不是不会给我信号了?”
白秋叶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医生回来了。
和离开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不同,他的脸上带着疲惫。
这一场分手似乎压榨光了他的精力。
安乐托起箱子问:“这个怎么办?”
医生伸手将那个装戒指的盒子拿出来:“要不留给你好了,等你结婚的时候,肯定能用上。”
安乐说:“我不想祸害别人,不用留给我。”
“你小子还会现学现卖了?”医生一巴掌拍在安乐的头上,又揽住他的肩膀,“走,虽然失败了,但是这顿饭不能少,之前说要请你们吃东西,一起去吧。”
白秋叶说:“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我们就不去了。”
上一次在门内,医生出车祸之后,安乐独自坐车回到了医院。
黑门消失的时间虽然不短,但也经不住一顿饭耽搁。她和独行侠要快点赶回医院。
医生一怔,笑了笑说:“那下次吧。”
白秋叶把安乐叫到一旁:“你好好陪着医生,就别管我们了。”
高峰期的车流从两人身旁经过,嘈杂的声音几乎快盖住两人说话的声音。
安乐抬头:“下次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白秋叶说:“我预感你以后见到我的次数会越来越少。”
安乐沉默了一会儿:“是吗。”
白秋叶说:“见不到我才是一件好事啊。”
安乐的眉眼在夕阳下显得有些倔强:“你是守护神,不是灾星。”
白秋叶被他逗笑了,肩膀上的头发都轻颤起来。
她将安乐推回了医生旁边,朝他们挥了挥手后,和独行侠一起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一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最终彼此被拉长的倒影都淹没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独行侠突然开口:“你说这个拐点改变之后,他会变好吗?”
白秋叶说:“有医生在,一定可以注意到他的异常,及时治疗。”
独行侠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
白秋叶转过头看着她:“但是,他不是真正的安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