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人陆续起身前往庭审现场。
刘霍一直等着傅部长起身他才动，殷勤地扑腾在傅部长的周围。就像是夏天扑腾在灯泡周围的蛾子。
一直等到傅部长在听审团席位落座，刘霍才姗姗来迟地走向原告席。
对面，唐邯青早已经在被告席坐好，他白皙的指尖拨动着陀螺，透着几分悠闲。除了沈氏派来的成熟律师团，汗青公司只来了三个人，他、齐东和聂工。
他们对面的原告席上坐满了乌泱泱的人，除了庞大的律师团还有哈戴斯自己的专家团，有一半是金发碧眼的M国人。
这些人中，意外地有唐邯青眼熟的人，这人聂工更熟悉——西蒙，沈氏刚解聘的设计师西蒙。
一落座，西蒙的眼神就直勾勾地盯着唐邯青，眼睛里冒着仇恨的火焰。
就是这个年轻人，害他被沈氏开除！一会儿庭审，他一定要把这个骄傲的年轻人踩在脚下狠狠碾压。光刻机？那可是我们M国的技术，也是你能碰的？！
唐邯青的眼神从西蒙身上冷淡地扫而过：“系统，你说得没错。”
“？？”难得被肯定的系统立马探头。
唐邯青：“刘霍确实有几分厉害。”
他敢肯定，这位西蒙是刘霍特地请来的。
刘霍一直死死盯着唐邯青，所以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他扫过西蒙的那一眼。
西蒙一离开沈氏就被刘霍请了回去，就因为西蒙跟唐邯青有过节。
如果由西蒙出面，在法庭上狠狠奚落唐邯青，那画面……一定很好看。
想到这里，刘霍嘴角阴恻恻地勾了起来。
庭审马上就要开始了，系统都跟着紧张了起来，但已经这种时候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出声鼓励道：“主人小心，主人加油。”
庭审开始。
原告哈戴斯公司先发言。
刘霍朝西蒙使了个眼神。既然是技术官司就先让专家团上吧，不急着上律师团。他想，或许压根都用不上律师团。
西蒙和翻译起身，抛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问题。
“汗青有限公司在获取投资的过程中声称该公司将生产光刻机。请问，第一，汗青公司光刻机是否采用了C32极紫外光源技术？第二，汗青公司在提高机器准确性上是否采用了A78号图案识别技术？第三，汗青公司是否使用了粒子束设备……”
随着这一个又一个犀利问题的抛出，就连专家陪审团都皱起了眉头。
“目前这些技术专利归克里斯亚德家族所有，如果汗青有限公司确已投入光刻机生产，这些技术从何而来？是否涉及专利侵权？”
这些专家教授年纪都不小了，他们年轻的时候也人就曾从事过光刻机的研究，除了技术上的高山还有这些绕不过的专利壁垒。
一开始他们本着合作精神想要向M国购买这些专利授权，但M国的合作是有条件的，他愿意卖芯片，愿意建代工厂，就是不愿意给专利，因为这是利润的源头。几次谈判不成，大家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买不成我们自己做。有这种雄心壮志的人不是没有。但自己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别人已经成功的路径你不能用，你必须绕开这条路，否则就是西蒙口中所说的“专利侵权”。
登顶的道路因为这四个字难了数倍。
听审席上，傅部长双手握拳，平整的西装裤子多了几条褶皱。
他是难得懂技术的部长，这些问题不仅仅是在问汗青公司，也是在问整个C国的工业。这些问题如同最尖利的矛，刺在他的心上，是他一直以来心中的痛。
光刻机，C国工业版图上缺失的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块拼图才能完成。
原告席上，刘霍已经翘起了二郎腿，等着欣赏唐邯青的难堪的场面。
唐邯青淡淡开口：“没有。汗青公司没有使用这些技术，所以并不涉及专利侵权。”
听到这个回答，西蒙高兴得嘴角都咧开了，逃避问题的回答方式他们早就预料到了。
想逃？马上让你知道什么是前后夹击。
西蒙大声抛出下一个问题：“如果汗青公司并没有掌握光刻机技术，那么……是否涉及商业诈骗？”
说完，他的眼神扫过听审席上的沈儋辛，眼里满是轻蔑。
这位年轻的小沈总，当时你在工厂毫不犹豫地将我开除，将只会油嘴滑舌骗人的唐邯青视如珍宝。我会让你知道这是一个多么错误的选择，你将为此深深后悔。
刘霍抱着手，同样看向沈儋辛。
哈戴斯公司虽然大，在沈氏资本面前却并不算什么。但此刻，刘霍上下打量着沈儋辛，他觉得沈氏不过如此。
他挺了挺胸。新沈总的投资眼光如此差劲，沈氏怕是要走下坡路了，而哈戴斯在他的带领下将会走上下一个高峰。
再过十年，就在他的手上，哈戴斯将会取代沈氏，超过沈氏，成为下一个沈氏。刘霍抬起高傲的头颅，已经在幻想如此美妙的场景。
听审席上，沈儋辛坐姿端正、优雅、高贵，面对四面投来的眼神，脸色没有半丝变化，如一座矗立在深海之中的冰山，任何波涛都不能将他撼动。
沈儋辛的旁边就坐着傅部长。
傅部长松开了拳头，严肃的情绪缓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他并不奢望汗青能赢下来这场官司，以后，或许不是汗青，但总有国内企业能赢下这场官司的。
他之所以来这场庭审，是期望着汗青公司能拿出一点技术，哪怕是不成熟的技术，哪怕与别人的技术相撞……只要汗青能拿出一点点技术，也能算是国产光刻机路上微小进步了。只可惜……
只可惜，那个年轻的汗青公司董事长说“没有”。
他抚平了西服裤子的褶皱，对这场官司已经失去了兴趣。
他站起身，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庭审现场最上方的法官微微摇了摇头。
当时天材星的案子同样在这里开庭，他同样作为法官出席。天材星虽然失败了，但确实拿出了点技术，只是这技术与别人相撞了。法律面前他不得不判侵权，但在心中他对天材星是抱有一丝遗憾的。
有天材星的案例在前，他本来是希望汗青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一些的。可没想到，这个汗青公司比天材星还不如……
不对，一个没有技术的公司压根都不能跟天材星相提并论。
一边的陪审席上，几位专家教授全都收起了纸笔。
请他们过来是为了研判和分析技术的，汗青连技术都没有，他们这一趟是白来了。
姜院长看向老同事聂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唐邯青语调平静地再次开口。
“我公司研发的是下一代光刻机技术。”
他自信又骄傲的眼神扫过庭审现场的每一个人。
“对现有所有技术和专利的超越。”
这声音清越好听，说出的话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