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死了,我依旧还是阿钦最爱的人~”
秦泽西逍遥而去,就像斗胜了的公鸡。很快,秦泽西的身影就消失在帐篷的门帘之外。
一想到这个S级的alpha居然会背叛联邦,转头就投靠海匪,容秋读秒的节奏险些都被打断。容秋心里默念着秦泽西之前说的话,距离爆炸的时间越来越短,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他却只能被死死地铐在这个帐篷里,可这都不是最关键的事,他一个人死了无妨,随行而来的正式军以及志愿军近两万多人,不能都被埋葬在这里。
容秋极力保持冷静,手上挣脱镣铐的动作幅度愈发大了起来。
依旧徒劳,手铐严丝合缝地铐在他的手腕上,他越是挣扎,手腕上的伤痕越是明显,本就已经结痂了的手腕再次被磨得鲜血淋淋,此刻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引来他的疼痛,好似破皮的伤口又被撒了盐,火-辣辣的。
容秋还在倒数。
只剩六分钟了。
难道他只能死在这个偏远的雨林里吗?
也许真的没有。
知道再也没有人过来救自己,容秋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居然意外地坦然。
想他这辈子开局潦草,无父无母,却找到了一直念着他的哥哥。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容钦哥。
秦泽西再一次不顾容钦哥的意愿,将容钦哥带走了,如果秦泽西真的带容钦哥去做了请记忆清洗,容钦哥会真的忘了他……怎么能又有人坏成这样,容秋现在只恨当初和秦泽西碰面的每一次,都没有对秦泽西动手。
容秋的眼角忽然湿润起来。
长时间的缺水让他的眼睛干涩万分。
这二十多年的回忆如同走马灯一样,一一展现在他眼前。
除了容钦哥。
另外一人的身影也在他脑海里来回盘旋,挥散不去。
如果还有机会能和他对话,有些迟迟没说出口的话或许就能说出口来。可现在的他哪里还有机会,外面的雨好似倾盆,其间夹杂着明亮的闪电以及轰鸣的雷响,这么大的雨,即便在雨林里也极为罕见。
秦牧野不会冒着这样的倾盆大雨找到他,他更不希望秦牧野来找他。
多来一个人就多送一条命。
如果只为了他,是不值得的。
在他遇见秦牧野以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为一个人卑微至此,即便他是个孤儿,他也有傲骨。但遇到秦牧野以后,他觉得如果上天让他命中注定他会遇到一个让他痛的人,纵使他在秦牧野手上痛如滚刀肉,他也要快乐且愉悦地滚动下去。
随后他醒悟了,他对那个人骤然失望。
这些负面消极的情绪一下子就会变成彻骨的绝望。
他总觉得,别人不理解他。
可是后来,是这个世界病了,还是他病了。
从前得不到的东西现在得到了,他却变得战战兢兢,不敢接受。
他配吗?
秦牧野是认真的吗?
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想玩弄他?
这颗心被反复重伤以后,他就不信任这些了。就像有一颗光彩亮丽的糖果落入他手中,他不会再像以往那么欣喜,他只会踌躇着慢慢放开手,畏惧这颗可能已经过期的漂亮糖果。
可秦牧野太过坚持。
如果秦牧野还和以前异样高傲着应对他,他还能坦荡相对,但重逢后秦牧野一退再退,甚至连那样丧权的《床-板合约》都愿意签,坦白来说,他有些承受不住这个。纵使他再怎么铁石心肠,佛门难抑,也不免折首秦牧野的自甘弱势与温柔。
如果他有来世,还能再遇见这个漂亮糖果吗?
他也许不会再如这辈子这样主动。
他只会远远地看着那个漂亮的糖果,或许能闻见几丝清甜的果香,就已经够了。
容秋沉沉地闭上了眼。
他一心二用,倒数到最后的五分三十秒时,某人的容貌逐渐变得清晰。
刹那间,风云忽变。
光线乱入,雨声陡然扩大,一架超凡优异的纯黑机甲破门而入,黑色的金属外壳荡着水光,在这样的雷雨天里释放出别样的威压之力!
是他的机甲!
还是他托管在U星军区的私人机甲!
是他死前产生了错觉么,否则这架机甲怎么会出现在这万万里外的附属星球!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觉。
黑色的机甲在他面前戛然而停,但靠近以后,容秋才发现这架机甲不是他的那架机甲,光从外表来看,两架机甲的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可现在不是考虑机甲的时候,容秋亲眼见着那个本该待在雨林外办公大楼的alpha从机甲的单人舱里出来。
高大机甲后溢出来的光在alpha的身形完全包拢,只剩下边缘的光亮轮廓。即便如此,alpha走近之际,白瓷一般的皮肤在昏暗的光下泛着玉色的光泽,男人的头发有些凌乱,发尾遮住了男人好看的眉骨,却遮不住男人紧绷着的唇角。
容秋的心早就慌乱一片。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苍白的面色因为热血盈头而填充了几分鲜活的血色。
alpha一步步地靠近,最终停在容秋身边。
容秋能清楚闻见溢出来的沉香木气味,分外浓郁,轻易地辨别出以后,容秋平白被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可他还一直木木地看着秦牧野,直到秦牧野的手探向了他的手铐,手腕处的疼痛才让容秋骤然清醒。
容秋死死的咬着牙:“你快走!现在开着你的机甲走,这个地方要爆炸了!”
不去问秦牧野为何在这以及秦牧野为何会信息素失控,当下容秋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让这个alpha离开。
“我和你一起走。”
秦牧野的表情很严肃。
他给容秋在香囊里就放有一个微型定-位-器,这是一众定位器里最原始的一款,但其胜在体积小,掺在驱虫的草药里,芳香避秽的同时定位容秋的位置。而且不止他有定位的方法,容钦也有,自从容钦知道容秋消失在雨林里,立刻让人解析容秋机甲的数据,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最终定位在同一个地方。
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容秋一直催秦牧野离开。
“秦泽西说这里埋下了很多的炸-药,你必须在炸-药爆炸之前处于安全地区,所以你别管我了,你赶快走!联邦不能没了你!”
“没有什么重不重要。”
容秋悲恸地看着秦牧野摆弄着他的手-铐,心里早就死沉一片:“没用的,你哥的手-铐我都打不开。”
秦牧野一言不发,漆黑的眼眸中凶婺俨然藏不住。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耗费一秒钟就离死神更进一步。
容秋不相信秦牧野不知道这个。
秦牧野的头脑就是整个联邦最聪明的头脑,如果可以,秦牧野的脑子应该上了最高昂的保险。
秦牧野不该和他一起折在这里。
容秋下定决心,蓝白分明的眼眸透出温和却有力的光芒,手-铐“咔哒”一声重重地打在金属床头,容秋纤细的手腕被弹开,撞到床头的同时磕出了清脆的声响。
他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你走!”
“能开。”
“你开不了!你快走!”
秦牧野一言不发,他的衣物并不如容秋之前所见得那么板正,alpha的白衬衣领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早已打开,领口敞开,显得微乱。几息缄默后,alpha从兜里掏出了一小串钥匙,上面零零散散挂着很多东西,除了钥匙还有枚银戒指。
可alpha的手指并未在银戒指上逗留几分,不如小指骨节长的银钥匙被alpha迅速挑出。
死马当活马医。
“咔!”
“!”
开了。
alpha的眉梢终于有了舒缓的迹象。
这副银色手-铐被秦牧野扔在一边:“时间有限,冒昧了。”
说罢,容秋就高抱而起,容秋落入一个温暖而宽厚的胸膛,他不明白事情的结果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秦牧野的钥匙居然开了秦泽西的手-铐?
但仔细看来,秦泽西的那副手-铐看起来的确有些熟悉,除了做工粗糙些,同样是银子打造而出的……
三秒后,容秋已经站在机甲舱之中。
“秋秋扶好,我们立刻离开。”
秦牧野的白衬衫被松松挽过几道,露出alpha遒劲有力的手骨,上面还有突突跳动着的经脉,距离炸-弹爆炸还有四分十五秒,机甲正在以最高的速度逃离这个大本营。
容秋的腿还有些软,他斜靠在机甲舱的金属靠壁上,微微低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他怕打扰秦牧野。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换人开机甲会浪费时间,他早就顶替了秦牧野坐在机甲前。
三分钟——
两分钟——
一分钟——
最后十五秒,机甲的速度丝毫不减,在这种植物茂密的雨林里以超高的速度行驶本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明明他们正在生死逃亡,可这样的氛围居然透露出几丝令人倍感安宁的温和气息。
容秋莫名安心。
三十秒……二十五秒……十秒……
倒计时十秒钟,炸-弹居然提前被引爆!
从机甲后部爆发出来的气波和热浪将整个机甲掀翻,秦牧野坐在驾驶位上,他系着安全带还好,扶着光滑墙壁的容秋身形左右冲撞,紧要关头,他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死死揽住了腰肢,alpha的手臂透出收敛不住的爆发力来。
容秋原本靠在机甲舱里的姿势变成了坐在alpha的腿骨上,他还被秦牧野单臂抱着,秦牧野的另外一只手还在尝试操控机甲。
可瞬间爆炸的冲劲让机甲早就失去了控制。
在没有具体地图的情形下,机甲前面居然是一道深渊!
“打死!左转!”
不用容秋说,秦牧野就已经将操作盘向左打死。
可机甲还是失去了控制。
秦牧野当机立断,立刻打开了机甲的安全带,容秋只觉混乱中他被挪动了位置,原本坐在秦牧野大-腿上的他一屁-股坐在了机甲的驾驶舱上,安全带死死地扣在胸-前。
容秋头目骤然一缩,他瞬间明白了秦牧野的意思。
秦牧野却不让他拒绝。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力量在秦牧野面前分外渺小。
“秋秋,你听我说……”
只是听到这一句,容秋的眼眸早就被泪水氤氲。
机甲晃荡不已,还在以失控的姿态向着深渊驶去,alpha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他的耳边。
“其实这次来附属星找你前,我已经交接好了十三军局的所有事项,我本来就已经快要辞去十三军区总指挥的事务,所以我的意外对联邦来说并不算什么。所以秋秋你懂我的意思吗?现在我对联邦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但秋秋你不一样,你是联邦十三个军区里最有前途的机甲设计师,你的存在可以推动机甲领域的进步。”
容秋还在摇头。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无声横流,可是因为机甲的翻滚,泪滴此刻往四面八方飞溅,隔着一层水雾看着眼前的男人,眼前的alpha哀伤又俊朗。
“不,你比我更重要!你还是联邦最聪明的大脑!你比我更该活着!”
容秋努力去够那个解开安全带的按钮,可他的双臂却被秦牧野死死地把持着。
alpha很强势:“无论结果怎样,秋秋你都不要有负罪感。”
“我怎么会没有负罪感!你如果不来救我,你就不会搭上你这条命!”
“我怎么会搭上我的命呢?”
“可是这里就只有一个安全气囊,而你给了我……”
“不,有两个。”
“唔?”
“这是我的私人机甲,里面有两个安全气囊。”
容秋不信:“那你现在放开我,你坐在驾驶位,我用另外一个安全气囊。”
秦牧野却忽视了容秋的话。
男人颔首按下开始启动的按钮,容秋的双脚瞬间被安全气囊包裹,从脚到小腿再到坐着的胯骨,容秋像封闭在茧里的蝴蝶,可蝴蝶却在挣扎流泪:“你就是骗我!这里只有一个安全气囊!”
被戳破,秦牧野也没有气恼,秦牧野只是轻笑着。
“秋秋为什么这么聪明呢。”
“你……”
“你先听我说。”
“我……”
秦牧野伸手抹了抹容秋的泪痕,最后轻轻敛了敛容秋飞红的眼尾:“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就当我为六年前的事赎罪了。还有,秋秋,我一直很爱你。”
容秋的泪腺彻底失控,不是悲愤而恼怒地哭,而且某个在他心里纠缠打结了六年多的心结,终于在这一刻已经彻底释怀的征兆。
这个alpha,说爱他啊。
可是真的好奇怪。
这话像告白,更像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