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远处的人戴了口罩,还包得严严实实的,容秋依然认出来这人是谁。
外面的雪已停,风儿甚是呼啸。
容秋愣在原地,他看着穿着一身长到小腿的羽绒服的男人向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就像白色雪原里有一只逐渐朝他漫步的黑狼,毛发柔顺,凶悍强壮,黑狼最后停在距离容秋一臂的距离,比之前稍微近了些,但依旧在容秋的忍受范围里。
只是人看狼需要低头,他看秦牧野却还需要昂首。
容秋脖颈一动,他的视线忍不住上下打量着秦牧野,为什么这个人穿着和自己的同款羽绒服,就连胸口的标志也是一模一样,更让他不解的是,明明是同款的羽绒服,穿在秦牧野身刚刚到达小腿处,而穿在他身上,就已经抵住了脚踝。
容秋厚实鞋靴里的脚趾忍不住动了动。
不仅如此,他还要抬头才能直视上秦牧野的这双眼。
那他视线上抬,却发现眼前的男人早就直勾勾地看着他。秦牧野的瞳仁很黑,黑到像一块不知道撰写过什么文字的千年古墨,不知道写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又宛若一汪能吸引人心魂的寒潭,安静蛰伏着,但一旦遇见饮水的猎物,瞬间就拉人入潭。
可饮水的猎物是之前的容秋了,之前的他就是追逐秦牧野的快乐小狗。
给点甜头就摇头摆尾。
现在的他,不是。
容秋把手揣进衣袖里,步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表情也恢复了冷淡疏离,容秋自然不会认为秦牧野在这个小区里还有朋友,他的直觉告诉他,秦牧野就是来找他的。
果然如此。
在他问完alpha什么事后,高大壮硕的男人摘下了他的口罩,露出他那张犹如刀削的好看面庞,这下容秋更能清楚看清秦牧野的神情,这么一张除了冰块什么都装不下的脸上也收敛了肆虐的力道,此刻居然溢满了惊忧。
“雪下得太大了,我担心你。”
alpha的唇-瓣开开合合,说着容秋听不懂的话,夹杂着让人忽视不掉的情意。
哈?
这个alpha说担心自己。
容秋摇摇头后,面色严肃地看着他。
“我很好,你不用过来。”
最好别再见面,一看到他就心烦意乱。
“秋秋,我只想知道你感冒好了吗?有没有发烧?”
alpha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试探容秋额头的温度。
“你别过来。”
这一次容秋退得更深,小腿和后膝盖砸到了身后的雪堆,经过机器铲车处理过的雪堆压得又紧又厚实,而且容秋退后的动作又做得很大,无异于主动砸向一个大铁块。
容秋轻轻地嘶了一声。
但无论容秋说什么,秦牧野都闷声不语,似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和悔恨,高大的alpha就像一个巨大的榆木,直戳戳地拄在容秋面前。容秋跨不过去,想打却又怕痛了自己的手。
说不通就不说了,容秋转身就走。
而他刚跨出一步,手腕就被人禁锢住。
他身上的黑色羽绒服质感很好,很是蓬松,但就是因为太过蓬松,男人握他手腕的这个动作被他感知得清清楚楚。像被一个金属大钳子钳住了手,容秋想要离开的脚步活生生地被他阻拦住。
容秋已经十分不耐了。
他回头,容秋看着手腕上的这只大手深深陷在他的黑色羽绒服上,被风吹得寒嗖嗖的眼睫毛怒而上翘,整张脸因为生气愤怒而洋溢出别样的风采。
“放手。”
秦牧野没有松开他的手,因为他很明白,一旦他松开手,容秋立刻会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强硬着把自己头顶的帽子压-在了容秋头上,不顾容秋的挣扎,他拉着人家的手腕,强硬着带着人转身,木然地往前走。
不管容秋说什么,他都过耳不闻。
而且男人的力气很大,容秋明白自己的擒拿可能还没使出来,手骨就会被alpha拧断了。
五十公分的雪道,两个人走得分外拥挤,两人的羽绒服擦着雪,发出“沙沙沙沙”的摩梭之声。走到一棵伏倒的大树旁,秦牧野才停下脚步,这个树就是大雪第一天压倒那对年轻伴侣的树。
现在只剩下半个嶙峋的木桩子,树冠伏倒,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被。
秦牧野在此停步,容秋冷眼看着秦牧野宁愿把腰弯到九十度,也不松开他的手。最后骄-傲的alpha翻找许久,才从雪堆里刨出来了一个巨大的保温食袋。
这种天,东西埋雪里反而比放外面更容易保温。
单手拍拍保温带上剩余的雪碎,秦牧野闷声提起手中的食盒,递到容秋面前。
“带回去吃。”
“干什么?”容秋没带好气。
“停电不容易开火,在家里总是吃速食也不好。”
现在秦牧野对容秋的滤镜开得满,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容秋,他都觉得容秋瘦了。
下颌都尖了。
一定因为这三天没吃好。
秦牧野盯着那个线条并未发生明显变化的下颌,再次把手上的保温食袋往上提了提,骨相深邃的眉眼被身后白雪地映衬得极富距离感:“今天来没有公事,只是单纯地给你送一顿饭,里面鸡鸭鱼肉汤都有,你感冒还生着病,需要好好补补。”
“如果我不收呢?”
秦牧野的眸色一痛。
容秋神色恹恹地敛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耷拉着:“我说过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秦总指挥这么聪明的大脑,难道理解不了我的话吗?况且我不需要秦总指挥的担心,你我二人的关联只在研究院的收益分成上,除此之外,你的每一次出现对我都是一种打扰。”
容秋的话等于拿着刀子直戳戳地戳着秦牧野的心。
秦牧野的面色已经彻底悲痛起来,他的声音甚至起了悲鸣:“可是秋秋,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哪怕成不了朋友,也不要成为仇敌。”
每一次容秋拿着防狼一样的视线盯着他,他心里都绞痛无比。
他一直以为,之前面对洗去记忆的秋秋时,自己只能当beta秦野的替身已经足够让他悲切,现在看到对他彻底竖起心房的容秋,他只有因为撬不开容秋铜墙铁壁般心防的无力与茫然。
但在容秋的心中,这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真的好好笑。
一个人拿着一把刀深深地戳了他的心,即便过了五年,他心间的空洞依旧存在,甚至心脏每次的鼓动跳跃,都在提醒他曾经受过的苦楚。
他被蒙在鼓里,被当做一个床-伴玩弄了一年多,他还以为甜甜蜜蜜的恋爱必须不见天日的原因只是爱人不算多言且内向。
alpha说不公开,他就不公开。
alpha说在他的宿舍睡着不适应,他就连夜收拾宿舍,买枕头,购床单,日-日将不大的宿舍打扫得一尘不染。他甚至因为alpha随随便便的一句有关家庭情况的问询,就上升到他们会领证成为合法的伴侣。
情多如贱草。
对alpha了解得越少,才越容易动真感情;现在了解多了,他才觉这个alpha也不过如此。
而且所有的alpha都不过如此。
容秋死死地绷着脸,表情硬邦邦的,语气嘲弄:“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也没有什么仇敌不仇敌。”
容秋顿了顿,继续轻谑道:“我们之间五年前就已经断干净。”
“秋秋……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的话,我……”
“机会?”容秋打断了秦牧野:“明明五年前伤害我的是您这位s级的alpha,现在苦哈哈地要挽留的也是您,beta在您眼中就这么低贱吗?”
秦牧野彻底紧张了起来:“秋秋,我没有看不起beta的意思。”
容秋抬眼看秦牧野,好看的眉眼没有温顺,余下的只有讽刺般的锐刺:“秦总指挥难道不记得了吗?毕业前您给我的那五百万?”
听容秋主动提起那五百万,秦牧野的心跳陡然停滞,一种极不安生的微妙感瞬间席卷了他的脑颅。
“那五百万不就是给我的床-伴费。”
“还有之前断断续续的几千上万,不也是床-伴费?”
“一炮一付,不想睡了就花一笔钱彻底打发掉,这就是alpha眼中的床-伴。”
“不过多亏了秦总指挥,否则像我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儿,则么能在毕业前就在a星买房子……”
这是容秋失忆后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的话。
室外的温度零下十几度,风里就像窜着冰刀一样,刮过肌肤时给秦牧野带来刺骨的冰寒之感;但更冷的还是他的肢干,一种从脚底上升且绵延着的彻骨之寒彻底侵袭了他的四肢百骸。
满脸赭红的他想和容秋解释,想申辩。
可他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因为容秋所说的都是他五年前真真切切做出来的蠢事,正因如此,他面对容秋时的气势一减再减。
在他的设想里容秋拒绝他的可能性很大,甚至高达百分之九十,但他还是怀着百分之十的希望,祈望容秋能接受他这份不足为道的歉意。
但当这百分之九十降临的时候,他还是脑袋空空。
alpha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即便穿着厚实蓬松的羽绒服,容秋也能看到他颤-抖的肩线,一抖又一抖,频率逐渐加快,幅度逐渐加大。
容秋挑眉。
怎么了?alpha的这张脸就和掺了颜料的砚台一样,各色交叠。
这是因为被他拒绝而恼羞成怒,所以要对他动手?
容秋敏锐地牵拉起身上的肌肉,beta藏在羽绒服下的肌肉很快被调动了起来,而他原本就缩在衣袖里的另外一只手无声地蜷成了一个拳头,白净手背上,青筋浮起。即便面前是个s级别的alpha,他也不畏惧动手去打。
但alpha还是没动。
男人只是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一团白雾从秦牧野的薄唇边一散而出,瞬间模糊了容秋的视线,但即便如此,容秋依旧能看清男人红着的眼眶,圆圆的黑色瞳仁隐藏在水光之中,莫名清亮。
嗯。嗯?
容秋一向满意自己的好视力,但现在他差点忍不住伸手揉揉眼。
是他看错了?
alpha怎么会哭。
但这是真的。
alpha已经恢复了自己平稳的呼吸,没有嘴边哈出来的白团雾气,容秋能将alpha红着的眼尾看得清清楚楚,眼尾微微上调,这双本倨傲如鹰的眼睛藏匿着罕见的脆弱与阵痛。
时来运转,容秋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能这么简单就看破秦牧野的情绪。
就因为他简单的一句话,秦牧野就露了这样的惨脸给他看?按照秦牧野的性子,不应该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然后再也不来见他吗,这和容秋之前的预料不同。
秦牧野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唇线微微绷着,并没有表露旁的心绪。没有生气恼怒,也没有别的alpha容易爆发出来的暴躁脾气。
秦牧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缓缓松开了钳着他的那只手。
一切就像慢动作一样,容秋清楚看见那只手离自己的手腕越来越远,手腕处被捏扁了的羽绒服重新钻入空气,不过三五秒就蓬松如初。
而这个功夫里,alpha已经收整好他的所有情绪。
除了眼睛有点红,并没有别的异样。
秦牧野沉沉地看着眼前的beta,瞳目留存着容秋的面孔,犹如波涛汹涌的海面映着月亮。
容秋的意思很明显了。
秦牧野抱着偌大的食物保温袋,他还不知道自己眼睛已经红了,并且被容秋纳入眼底,所以他维持着自己谨慎不多的骄-傲,体面地抱着食物保温袋,微微伏下腰,当着容秋的面打开这么大的食物保温袋。
容秋早就知道里面不会单纯只有食物,因为普通装饭的保温袋哪里这么大,都快到达他大-腿的高度了。
秦牧野在里面翻出了一份枇杷膏。
两个巴掌大的瓶子,里面是橙黄色的膏体,瓶身上贴了手写的“枇杷膏”三个字,看得出来不是买来的枇杷膏。
秦牧野把其余的东西再次封好,只取出这瓶枇杷膏,枇杷膏的瓶身颜色很好看,但好看的颜色却反衬出秦牧野早就被冻红了的手,秦牧野没意识到,他只举起这瓶枇杷膏,神色小心又谨慎,生怕容秋再次拒绝他:“这个治咳嗽好,你嗓子还是有些闷闷的,光喝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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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秋回到家,他把这瓶枇杷重重地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与之一起放下的,还有头顶捂得暖烘烘的黑色毛绒帽子。
枇杷膏是秦牧野给他的,头顶的帽子也是秦牧野给他的。
而且他还能确定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他屋里目前存着的那些物资并非全是容钦给他准备的,他身上的这件黑色羽绒服和秦牧野巧合地一模一样,还有两批物资里重复的水和速食。
他早该发现的。
带有医药箱的那份物资是秦牧野为他准备的。
现在他又收了秦牧野的一份枇杷膏,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让容秋觉得更棘手。
人情债难还。
但就因如此,容秋才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不该和秦牧野有联系,所以也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收下秦牧野的东西。可他还是收下了,就因为那一丝丝……丝到近乎可忽略的心软。
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熟悉,他是不是被套路了?
容秋仔细一想,之前秦牧野趁着他失忆成为他床-伴的那一出,实在和今天太过相似。秦牧野不停要成为他的床-伴,只说想和他结为合法的伴侣,他自然不会脑子一热就结婚,但他却莫名其妙地答应了给秦牧野一个当床-伴的机会。
这次也是一样。
他本该对这个alpha死心。
最后却拒绝了他准备的一保温袋的饭菜,只接受了这一瓶枇杷膏。
不对劲儿,真的不对劲。
所以这个alpha一直在套路他,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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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野这一次真的没想套路容秋。
这时的秦牧野已经抱着偌大的食物保温袋坐回了车上,这些菜品都出自一家十分好吃的私人餐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现在做的菜还不如餐厅做得好吃,所以寻了这些清淡口的菜品装带来给容秋。
但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比如那瓶枇杷膏是他自己亲手熬的。
不知道失败了多少瓶,才最终成功了那一瓶好看又浓香的枇杷膏。
被容秋拒绝太多次,他已不奢望容秋会将枇杷膏收下接,只是容秋和他说话时的声音里听得他心都揪了起来,说话间带着不甚明显的鼻音,的确呈现出感冒的症状。
好在容秋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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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秦牧野反像是追着人跑的小狗。
容秋对他说了太多恶劣的话,但他只要容秋给出一个正向积极的反馈,他就能将容秋前面的话全都抛出脑后。
只记下好的,不记下刺耳的。
似乎琢磨出一条和容秋勉强和谐相处的合适路径,秦牧野心松了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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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来的饭菜秦牧野坐在车里自己吃。
自从被容秋拉黑以后,他就彻底忙碌于十三军区的工作,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不但对居民生活产生了极大影响,也对十三军区的各种军事设备以及军事工程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打击。
前两天他一直在军区开会,独独今天,也就是大雪的第三天。
终于在大雪的第三天。
他才中午抽空开车来到容秋家外面。
饭吃到一半,坐在车里的alpha才觉得似乎少了什么,一看前视镜,才发现原本头顶戴着的帽子不知去向。
alpha轻轻攥紧了些手上的筷子。
将帽子给容秋是不经大脑思考的动作,因为那个时候看到想要逃脱的容秋,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狠狠地把人给抓住了。
可他抓住了,却又松手了。
因为现在容秋对他依旧很排斥。
秦牧野开车回办公室的时候,路过了容秋的别墅区。
这一片别墅区远比容秋现在住的公寓住宅区好得多,至少从外往里看,别墅区里的道路都被清理干净,三米多的宽阔距离足以让车辆行驶其中。
想着时间还早,秦牧野的车就拐了进去。
门卫给他做了记录就放行。
路边没有很多人,只有叉车忙忙碌碌在开道,现在容秋的这栋别墅应该空了,因为容钦这段时间在办公室里住着,他哥隔三差五就去叨扰,容钦被他哥烦死,更不愿意回容秋的别墅住。
秦牧野的车开到了别墅外,他进不去,只能在外面静静地看着。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喜欢对着空房子出神。
之前在第一军区首都星收购了容秋的房子后,他虽搬进去住,但也经常开车从窗外打量那栋房子,那栋房子是容秋心血的凝结,更是容秋全心全意都是他的体现。
他什么都没有,只能守着过期的糖果不放手。
A星那栋别墅和他眼前这栋别墅差不多,相似的两层别墅,都有个十几平的苗圃花-园。
不管洗去忆还是没有洗去失忆,容秋都在外面种植了花种。
秦牧野的视线扭转。
他注意到皑皑白雪之下有什么东西塌了一角。
是容秋的当初为小花苗搭建的苗圃,现在因为厚重的大雪而坍塌,秦牧野穿上羽绒服下了车,雪都到达了他的小腿处,他一脚一脚艰难地走着,等到停在苗圃前,他把上面压着的雪都掏了出来。
支架大棚的轮廓显露了出来,秦牧野想然把这个支架重新支了起来,他的动作不如容秋麻利顺溜,而且在外面冻了许久的支架和大棚摸着就寒手,甚至他的指尖还被冰刺戳了好几下。
十分钟后这个大棚终于重新支楞了起来。
有些歪,不算周正,甚至原本长柱状的大棚变成了梯柱状。
秦牧野看着自己拙劣的作品。
有些不如让他毁掉算了的打算。
但他还是往后退了退。
刚才他观察过,里面的好些幼苗已经被压断,要不是有保温大棚护着,里面的苗早就提前全都被冻伤。现在大棚虽然被支起来了,但秦牧野不知道能救多少,又或者他现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努力只是徒劳。
秦牧野抬头看了一眼天。
心口像被一柄小凿子用力凿着。
一切都看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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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雪又下了一天,第一天降雪到现在一共下了五天,中间只是短暂停了一两个小时,很快就又续上了。这样的雪灾着实给十三军区主星U星的民众带来了极大的生活不便。
刚铲出来的道路又被掩埋,原本五十公分的雪不断加高,这下连铲车都不能工作了,整个星球都处于提前放寒假的状态,甚至一楼的住户透过窗户还能看到窗边毫无瑕疵的白雪。
幸亏前几天各大社区得到通知,提前分配了物资,米面粮油都在,虽然不如之没下雪前吃得健康可口,但也能保证日常的能量供应。
容秋就过得格外舒服了。
吃穿用住全都不缺,大雪骤停的第一天,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容秋甚至还主动出去当了铲雪志愿者。
他住的这个小区好心人多,志愿者也多。
alpha、beta、oga都有,相处也挺融洽,开铲雪车需要一定的技术,所以就有专业的老师傅带着他们学,在他们看到容秋开铲雪车的技术这么顺溜,雪块就像一块块齐整的白豆腐,很多志愿者简直无法接受自己铲出来的雪散得就像一团乱沙。
其中也有几个oga开得很好。
虽然雪铲得有些乱,但总比那几个手忙脚乱的alpha来的好,alpha大开车的时候,铲雪车的铲子一铲子铲下去,十有八九都铲了个空。
一旁教导的oga老师傅笑得不行:“瞧你们alpha长得人高马大的,铲雪还不如咱们oga。”
alpha又气又嫌丢人,最后顶着个大红脸在人家oga身后转悠着。
容秋他们不敢主动问询。
不知道哪里来的错觉,alpha们总觉得容秋铲出来的不是雪,而是仇敌造出来的垃圾。
容秋在发-泄。
算上出去旅游的时间,目前为止,他已经快小二十天没碰到他的宝贝机甲了。虽然抽烟也能缓解他一定程度上的烦躁,但都不如开机甲,只有坐在机甲舱里迎接上冲下坠的刺-激感,才能让他释放所有情绪。
不能开机甲,他勉强开着这个铲雪车发-泄。
作为曾经机甲战斗系的第一名,开个铲雪车可谓是触类旁通,别人上手要个把钟头,他几分钟就摸-索清楚了,将铲出来的豆腐块儿送到暂没有人的大公园,他宛若个基建狂魔,还把这些雪块码得整整齐齐。
容秋在小区当了三天的铲雪工,然后收获了一众alpha,beta,oga迷弟和迷妹。这些和他年纪相仿的同小区住户有什么说什么,性子都直。
大家无一不是在家里憋着难受才出来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现在网络风气实在太差。
十三军区主星的这场寒潮风暴影响实在不小,但这在别的军区看来就是毛毛雨,嘴嗨谁都会,毕竟鞭子不打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所以这些人说话难免口无遮拦。
容秋还不知道这些。
这段时间他白天开铲车,晚上设计他的机甲设计稿,尚未分心给别的事,就连容钦和秦牧野的事他都极少去考量。
但等他现在知道十三军区募捐捐款的事又被骂上了星网热搜,容秋并不意外。
整个联邦千千亿的人。
哪个星球没有几十亿的人住着,再看每个军区,人就更多了,上热搜简直不要太容易。
当容秋不曾料想,他很快就成为了热搜的头条。
-
见完容秋的第二天,秦牧野迎来了他的易感期。
上午八点四十二分,他的易感期突然降临,感受着后颈的刺痛和灼-热,秦牧野熟练地开启了办公室的禁闭室模式,百叶窗被的金属窗替代,由优质木材打造的办公室大门同样也被金属门所替代,通风系统开启,秦牧野溢散出来的信息素将会通过特殊通道传递到该去的地方。
门外的beta士官懂事的不去打扰。
不出意外,秦总指挥的这种状态最少要持续五天。
而现在刚刚有了爆发的苗头,他能做的,就是等着总指挥大人的私人医生过来为大人注射抚慰剂。
但这次,beta医生并没有及时过来,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beta医生打电话给卫明时,嘴里明显“嘶嘶嘶嘶”地抽着气:“我急性阑尾炎在医院住着,恐怕来不了了,注射针剂的事交给了……”
后面这个名字卫明很熟。
这位是联邦总部送来的oga医生,但似乎德行不佳,被总指挥大人训斥过再也不许出现在他的眼前。。
卫明还见过这位大胆妄为oga医生。
上次他就没拦住,这位oga医生闯入了总指挥大人的办公室,最后才知这位oga医生并不能称得上指挥大人的私人医生,不想这一回,他就能带着医药箱大摇大摆地再次过来。
卫明纠结着要不要上前拦住。
oga医生却脸色极冷:“总指挥大人现在还没有彻底进入高感期,注射抚慰剂还有用,再晚一些,这些针剂都会失效。”
卫明最终放行了。
禁闭室里的alpha沉默地靠坐在靠椅上,他已经隐约感知到,这次到来的还是高感期,但他现在的状况还不算严重,只要及时注射的抚慰剂,应该还能较为“轻松”地熬过去。
但秦牧野没想到beta医生没有来,来的是oga医生。
“出去!”
oga医生颤了颤腿,他好不容易钻了beta医生不在的空子,怎么会这么简单就走。
要不是秦牧野这个金疙瘩在十三军区,他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么贫穷且野蛮的军区,在他到来的第一天就被这里的oga嘲笑为娇滴滴的大小姐。如果这次他成功收服秦牧野,那他一定要让秦牧野把军区的oga都辞退。
想象太过美-妙,宛若下一秒就能实现。
现在的秦牧野可是处于易感期。
易感期的alpha最不能控制自己,现在是他下手的好机会。
在秦牧野凄寒的眼神威胁下,oga医生并没有打开他的医药箱,他怎么会给秦牧野注射抚慰剂,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要勾得这位s级的alpha彻底标记他。五年前秦牧野和四十五位oga匹配信息素的时候,他并不在场,但他傲然且自信,如果是他,一定会和这么优秀的alpha匹配上。
所以他的医药箱里根本没有带上抚慰剂。
自大的s级oga无声地散发出他s级的信息素,这种过于甜腻且浓稠的桃香味让秦牧野眉头紧皱。易感期的alpha不能佩带信息素阻隔环,如今alpha的后颈腺体一抽一抽地动着,每动一下,后颈都有分外浓郁的沉香木信息素翻滚而出。
oga医生以为得到了回应,更加明目张胆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可这种桃香在秦牧野看来就是恶臭的烂桃。
这不是他需要的味道。
他需要什么味道自己却不清楚。
但他知道一定不是这种味道,或者不是oga的信息素气味,他闻到以后只想撕烂一切。
“出去!”
s级的oga不愿意离开,甚至为此加重了自己的信息素释放。
他不信,只差一点点,他一定能攻下这个男人。没有人能在他的信息素诱-惑下全身而退。可他骤然加倍的信息素浓度无一成为了秦牧野彻底爆裂开来的导火索。
同时秦牧野忍着身体的灼烫和险些压制不住的破坏欲,拨打了beta士官的电话,命令其立刻把这位不知死活的oga医生丢出去。
beta士官进来时腿都在发颤。
“卫明,把他带出去!”
语音刚落,alpha眉目一缩,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
信息素只翻腾了一倍,oga却直接在alpha信息素的剧烈冲击之下腿软无比,险些都要晕死了过去。
而oga拎着的医药箱先是掉落在桌上,又因为oga手臂一拂的动作,不算轻的医药箱连带着秦牧野桌上的文件纸笔一齐滚在地上。
文件、钢笔以及医药箱里面的小型医疗器械滚地到处都是,又是一片狼藉,而且oga的信息素污染了整个禁闭室。
是的,就是污染。
alpha的凤眼如炬。
他的身边本不该沾染这些气息。
秦牧野一脸沉默,而他的手臂肌肉已经收紧,将通风系统开到最大,自己的信息素加速驱赶外来的陌生信息素。
卫明终于站稳了脚,他咬牙一把抓过oga的肩膀,意图把oga和自己一起丢了出去。
顾不得捡着满地的器械,oga医生被压得肌无力,背后的冷汗层叠而起,就像有人时刻拿着斧头锤悬在他头顶一样,顾不得捡起满地的医疗器械,他匆匆被带离前,恰好看到秦牧野掉落地上的手机光屏亮起,文字是什么不清楚,但是背景却是某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他曾经在哪里见过。
能让秦牧野设置为手机屏保的人,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
可oga医生却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
但关门的那瞬间,禁闭室里的那一声低沉温柔的“秋秋没事”,让oga医生瞬间想起这人是谁。
秋秋,容秋。
是秦牧野之前亲自去星港机场接回来的beta。
知道秦牧野把一个贝塔放在心上,都不愿意多看他们oga一眼,oga昏沉之中,嫉妒心快仍然使他失控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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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高感期alpha打电话的是容钦。
容钦今天终于抽空回别墅,但回去一看,容秋的别墅外面多了几个大脚印,而且门口的花圃隐约有摆弄过的痕迹,因为他记得容秋搭建的花圃又方正又好看,而现在这个宛如歪瓜裂枣,特别入不了人眼。
所以他担心容秋的别墅雪后遭贼。
可是他开门仔细打量,并没有缺什么东西,他二楼抽屉里的现金和手表依旧放在那里。没遭贼,只有外面的苗圃变动了些,所以是小秋回来了?
容钦不好意思问。
做了亏心事,难免做什么都没底气。
所以本该打给容秋的电话莫名拨打到了秦牧野那里,他还不知道这个alpha步入了易感期,所以谈话间总是意外踩到alpha的痛脚,知道alpha中午去看了容秋,容钦心生出一种被盟友背叛的感觉。
“你我都被秋秋嫌弃,但你居然趁着我正忙的时候去秋秋那里刷好感?而且你哥那个狗alpha甚至还拖累我的挽秋大计,果然是兄弟二人,一个比一个会拖我的后腿。”
容钦越骂越凶,但他很快就应接不暇。
因为某个造作的alpha又来他办公室堵他了。
被容钦挂断了电话,秦牧野看着手机里置顶的某位通讯联系人,尝试着给对方发送信息,得到的结果仍然是他被对方拉黑中。
可他还来不及产生过多的杂绪,彻底失控的信息素向外无情肆虐。
从现在开始到五天,他将一直处于和外界失联的状态。
而他也将背上一个不属于他的锅。
-
容秋当了三天的志愿者。
第四天晚上,他刚拿到小区物业给他颁布的优秀好居民锦旗,容秋到了家连脚还没泡,就接到了赵南辰莫名其妙的一通电话。
最八卦的赵南辰即便在军区上班,也忍不住在厕所的时候偷偷摸鱼并打小报告。
“小秋哥快看实时热搜,你现在排名四十六!”
“???”
容秋的那条热搜现在还在上面挂着,赵南辰看时还排名四十六,等容秋登上账户去看,他的照片以及#秘密情-人#的词条,已经以坐火箭般的迅疾速度上升到了星网热搜第一位。
没有挂他的大名,却挂出了他的照片。
这是他当初加入机甲研究院时的证件照片,拍地端正而严肃,不苟言笑,也不太好亲近。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热搜上的这个词条,无头无尾——#秘密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