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秋旅行回来带了很多礼物,就像上次旅行一样,他也带了礼物送给容钦,可是这次他带回来了,却不知道要不要送,最后只放在箱子底下。
容秋坐在温暖的星舰里,十二月,月中的天气已经很冷了,主星u星有不少地方已经降下了大雪,白皑皑的,覆盖了一片房屋屋顶和树冠,万米高空之下就是十三军区最出名的不动港,如今船只和货轮往来频繁,塔台灯光左右轮转,即便在冬天也分外热闹。
但出了星舰,短短的两百米距离,寒风刮着脸,容秋呼吸到鼻腔里的空气,仿佛凝着寒冰。
容秋刚从热带星回来,很不适应。
容秋这次依旧出去旅行了十天,十天里他周游了许多个热带星球,热带丛林,大峡谷,瀑布等自然风光他一一看了个遍,太阳也晒得足,他不像同行的beta一样过于讲究,没涂防晒,只带了个帽子,这使他活生生地从一个白白净净的温柔男人晒成了略显巧克力色的beta。
以至于容钦来接他时,都吓了一跳。
容秋的脚步一顿。
他说过不用容钦过来接。
容钦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衣袖上还佩戴着一枚精致的银色袖扣,像是刚从什么晚宴上回来一样,他看着容秋晒得微微发黑的肤色,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似乎想接过容秋手中的两个偌大的行李箱,但容秋抓紧行李箱的动作让他踌躇。
容秋没让他帮忙。
只是跟在容钦的后面:“谢谢容钦哥。”
虽说是谢谢,只是这样的语气没有原先的温润,只是多了几分寡淡。
容钦只能硬着头皮走在容秋前面。
“秋秋这次玩得怎么样?那些峡谷什么的好玩吗?”
“嗯,挺热闹的,也挺热的。”
“我看你照片挺瘦的,以为你这趟吃了不少苦。”
“瘦?”
“对啊,秦……有人说你下巴都瘦尖了。”
虽然屏蔽掉某个名字,但两个beta心里都有数这人是谁。容钦在心里咒骂自己的不着调,容秋则微微加快了脚步,平白吐露了句“没瘦。”
一边赶着路上车,容秋一边打了个喷嚏,甚至因为打喷嚏的动作,他脚步停了下来,容钦也顺势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容秋的鼻尖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而且只有鼻尖一点红,容秋抽抽鼻子,兜里取出一张纸巾来,就在这个空当里,容钦不动声色地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
容秋把纸巾扔在可回收到垃圾桶里,回头就看见自己的两个行李箱被容钦拉着。
容秋缩缩手指,刚想拿回来。
容钦只侧开视线,催促着:“今天u星大降温,我们快点回去,否则说不定还会碰到大暴雪。”
“这不是大暴雪吗?”
容秋自小在第一军区的福..利院长大,他有印象小时候见过雪,也在福..利医院的小电视上见过蓝色的警告,但还没有见过电视新闻媒体上预警红色的暴雪警告,他今天在星舰上面往下看,看到
“这还哪到哪儿啊,十三军区已经给了红色寒潮警报,红色暴雪警报。据说今年这场是十年难遇的大暴雪,到时候估计雪深至少三十公分,走路出去都麻烦。”
说到暴雪,容钦的话匣子瞬间被打开,他自小在十三军区流荡,十年前的那场暴雪他就曾经历过,自然知道这种严重的天灾会对十三军区造成多大的影响。
十年前讯息中断,水电中断,房屋坍塌,树木横断,以至于道路交通崩溃,生活物资流通不畅,那个时候不知道闹出多大的恐慌。十年后的现在,容钦也不清楚有没有更好的措施可以保护十三军区民众的日常生活。
容钦只是挑自己见过的说,而容秋早就皱起了眉。
他来十三军区已经五年,从来没有遇见过容钦所说的情形,如果真的那么艰难,今年这场暴风雪,他们又该如何度过?
可是这些即便容秋担心,他也做不了什么实事。
他能做的就是将手上研究所的事往后推延。
容钦送容秋回家,容秋出于主人的情谊,为容钦烧了一壶热水。
看容秋接水的动作,容钦想起什么,提醒道:“现在的雪还只是中雪,等到暴雪降临,你们这个小区极有可能会停水,你可以准备些备用水。”
停水,停电,道路不通。
这些容秋都经历过,不过是他五年前外出做任务时,他有点经验,知道自备水粮的重要性,所以顺着容钦说的话点点头。
成功地接了容秋回家,容钦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
而且容秋虽然还能一句一句地回着他的话,但眉眼间已经明显展露出旅行后的疲惫,看容秋第三回不经意的揉眼,容钦又心疼又不好叨扰。
“这么晚了,我也要走了。”
“容钦哥,我送你。”
“送什么送,来来回回多麻烦,你赶快洗漱睡觉,对了,水粮衣服什么的,你别急,我给你准备。”
容秋刚想出声拒绝,容钦就故作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对付这种大暴雪的极端天气,你没经验,万一少了什么东西不能及时买到,那就是要人命的事。”
一句没经验,成功地把容秋想说的话打了回来。
容秋把人送到门口,容钦就不让他送了。
“就送到这,我走了。”
容钦换好鞋,走出门外,随后自己主动地关上了门。
随着这扇某人的“砰”然而关,隔壁的邻居居然冒出了个头,甚至很不好意思地敲开了容秋家的门。
容秋探着脚步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敲门的男人。
年轻的beta摸摸脑袋,提醒道:“你好,我是你隔壁的邻居。”
“嗯,你好。”
容秋有些笨拙地和热情beta寒暄着,现在已经十二月,虽然还没下暴雪,但外面依旧冷得出奇,他们已经在门口说了三分钟的话,容秋看着眼前的beta邻居,即便打着哆嗦也不回去,容秋抿抿唇,正视这个个头比他稍矮一些的beta。
“请问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洗漱睡觉了。”
“有……就是,刚刚那个是你哥吗?我能要一下他的联系方式吗?”
beta邻居说这话时脸颊有些红,甚至他的时间都不敢直视容秋。
容秋愣了愣,视线里终于有了波动。
“你想追他?”
-
容秋没有把容钦的联系方式给beta邻居。
虽然容钦现在和秦泽西的关系尚不明朗,也不应该有别的外人进来插手。
他关上了门,仿佛关上了外界的一切寒暄与社交。
容秋松了一口气,他打开的电视,沉沉地躺在沙发上,入眼的是屋顶炽亮的灯盏,耳边听着的是十三军区新闻正在播放的寒潮预警,预计明后天到达,届时会有暴雪来袭,希望广大群众做好应急准备。
容秋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容钦说他会帮自己准备,但容秋还是在网上寻找度过寒潮的相关攻略。
现在网上冲浪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而且十三军区以外的网友居多,很多外区人并没有把这次寒潮放在眼中,甚至认为寒潮必须严肃对待的十三军区域网友则被他们打为搅乱网络秩序的异党。
甚至#怎么倒霉的都是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热搜词条都被顶了上去。
容秋起初以为是倒霉蛋,点开以后才发现里面的戾气之大。
【打了几十年没打倒的海匪住在你们老窝旁边也就罢了,特大的寒潮,怎么也就只席卷你们十三军区】/【不过下下雪而已,十二个军区有多少星球常年积雪,现在你们主星u星不过是个十年难遇的大雪,你们就卖惨成了这样?】/【不会又是来卖惨求联邦多拨款给你们吧……】
容秋看着有些烦,这些显示别的军区ip的网络评论太有煽动性了。
容秋鲜少会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花时间。
而现在,他一一举报。
可不等他举报结束,一条十三军区负责人的发言出现在他的首页。
十三禁.军现在的负责人是秦牧野。
意识到这一点容秋的手莫名一停。
他对S级alpha的这张脸和这个声音并无任何的探求欲,虽然秦牧野依旧戴上了他标志性的黑口罩,容秋依旧地清晰地想象出口罩遮盖下男人说话时的微表情。alpha的嘴唇应该很薄,血色很淡,不说话时经常抿着,但开口时幅度也不会大,好似夸张地张嘴说话会掉了他的高傲一般。
容秋对这一切都印象很深。
因为五年前的他早就将秦牧野的一切刻入心底,如果他现在是个有些天赋的画者,眼前不用摆放着模特,他就能靠着脑中的图景将秦牧野的情绪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但这种清晰记忆是不快乐的。
恢复以后的记忆重新开始攻击他,远比之前更有效力。
越是想遗忘,就越是忘不了。
尤其在视频里的男人偶尔的一次直视镜头时,那一瞬间,明明知道男人看不见他,他依旧感觉自己像被男人彻底看穿。
就像他在秦牧野面前没有穿衣服。
秦牧野轻易就看穿他不过是个缺爱的人。
所以秦牧野只要随便给些甜头,他就像经不住诱..惑的小狗一样,亲热地撵着后面跑。
舔狗。
忒。
-
十三军区的秦牧野终于下了班。
不过即便是下班,他也没回自己的别墅,alpha这几天只在军区的休息室里休息。因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寒潮,他已经和十三军区的诸位负责人筹备已久。
他没有应对极端天气的经验,但他看过十年前的记录,知道那次寒潮对十三军区的民众造成多大的影响,也是从那次寒潮起,一直蛰伏着的海匪开始肆虐,不仅影响普通民众的生活,还对十三军区的不少军事基..地造成一定的打击破坏。
处理这些很繁琐,但又很必要。
私人休息室的秦牧野刚刚坐下,还没有换一下..身上的军装。白色的衬衣打底,领边是银色的朴素纹路,外面墨绿色的军装将男人的身材衬托得高大又挺拔,而他肩膀上的军肩章则认证了他在第十三军区至高无上的权利。
冷水下肚,他终于清明了几分。
休息室的空调温度很适宜,男人脱下外套也不会冷,秦牧野把脱下的军绿色外套挂在了衣架上,他莫名停在外套前,更准确的是,他的视线停留在军肩章之上。
以前他觉得很重要的东西,现在得到以后也不过如此。
比如他哥一直教导他,作为s级别的alpha,一定要不输任何人,不能输给beta和oga,甚至在同类的alpha里也要出类拔萃,卓尔不群。
第一。
是每个alpha本能里都会去竞争的东西。
他竞争了,也拿到了,可他好像并不快乐。
因为他很快就意识到不是什么东西,只要动手争了,就一定能争来。
只是这个真理他哥却依旧没勘透。
甚至他哥的经历已经给他提供了一个反面教材,这段时间因为容秋拉黑他的事,他和容钦的距离比之前近了些。自然也清楚容钦的心中,他哥的印象已经跌至了低谷。虽然表面上他哥和容钦还维持着婚姻伴侣的关系,但在容钦心里,早就貌合神离。
可他又比他哥好多少。
容秋不理他了,容秋还拉黑了他的通讯号。
他这段时间一直不敢见容秋,现在却连通讯号也被断了。
无论他发过去什么东西,收到的只会是【信息已经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起初他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后来他问了苏燃。
苏燃沉默了很久,然后告诉他,他被容秋拉黑了。
然后他也沉默了。
如今的秦牧野再次打开手机。
手里的手机已经不是手机,反而已经成为他反思自我的镜子。
虽然他被对方拉黑,但他和容秋之间的聊天记录还在,alpha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仅仅看着聊天记录就会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一时喜,一时痛,这两种情绪犹如摆放在天平的左右两边的待估物,任何一条信息都会使天平失衡,甚至左右摇摆。
摇摆了一整夜。
次日五点,太阳还未出,他终于变了动作。
alpha揉了揉自己早就已经僵硬的后颈。
一..夜没睡,他却像早就习惯了一样,他伸展着四肢,像个提线木偶,又像个年久失修的传送机器,没有润滑油的润滑,每一次的运转都带着机器摩..擦的咔嘣声响。
但在看到一排的“消息已经发出,但被对方拒收”后面跟来的新消息时,他所有的麻木与犟劲瞬间犹如服下灵丹妙药而消退。
堵着的神经因刺-激而激活。
alpha骤然起身,甚至因为动作过快而头脑一白。
大脑空白晕眩了三秒,终于恢复了清明。
容秋:今天下午两点有空吗,我的机甲研究所,有事要商。
-
容秋昨晚睡得早,九点钟就已经躺在了床上,第二天五点他睁了眼。
旅行完的第一天他就安排好了要做的事。
他要出个门,去之前就已经整修好的机甲研究所走一遭。
虽然经历过零下五六度的大雪天,但容秋没想到这次的温度会降得这么低,甚至没做好充足准备的容秋还被这次的极端天气迫-害到,只是穿得稍微少了一些,他就开始头脑昏沉,鼻子也堵塞不通。
中午的时候,容秋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但有关研究所的各类相关文件只剩个尾巴,容秋在办公室里倒了一杯热水,含一口热水,看一页,最后喝了一整杯的热水并没有缓解他的症状,甚至感冒的迹象更严重了。
可是他已经联系了容钦和秦牧野,下午来研究所。
容秋没办法,只能再续了一杯热水。
容秋只是感冒,尚未发烧,感冒的病症不上脸,他只是说话带着轻微的鼻音。
接到容钦的电话,他淡淡回道:“我来接你们。”
见到人后,他也是同样的状态。
和容钦礼貌地寒暄问好。
但轮到秦牧野时,寒暄变成了一声不吭地转头带路。
容秋的研究所很干净,从入门到长廊,再到了容秋的办公室,一路上连一粒灰尘也没有,同样,一点装饰的画报没有,没有别的研究所里在墙上张贴着的名人名言,也没有绿植,洁白的灯光照射在墙壁和瓷砖上,只能折射出几丝银色的冰冷。
但慢下一步的容钦视线往下,他注意到容秋的手腕并没有佩戴他之前送他的生日手表。
明明昨天接他的时候,秋秋还带着。
容钦的视线缩了缩。
秦牧野的眸色更是沉痛。
因为容秋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他对视。
容秋能够无比平和从容地应对他,好似已经见过千百年的霜雪,再无任何波澜仍在他的心湖泛起涟漪。
清冷且疏离。
容秋没有他们这么多思,他只是有些累。
上午他刚检查过研究院的所有新设备,他在中午午间花了两个小时重新整理文件这时候发现自己似乎感冒了,而现在下午两点不到,容秋努力压着自己的鼻音。
他把整理好的文件递送到容钦和秦牧野的手边,里面主要是以后将要研究的研究方向,一旦在研究院总盟会那边申请通过,他这家私人研究所就可以正式开展研究。
他倒是不害怕总盟会那边会有人压着他的项目。
军区那边和他通了气,因为他作为成功设计出新一代军用战斗机甲的设计师,后面的设计项目都会允以通融。
但容秋下一款机甲已经不是军用战队机甲,刚设计出来的那一款还没正式投入各大军区,他便把视线投注到民用机甲上。
相比军用机甲,民用机甲的设计则会简单些。
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架机甲的大致模型。
只不过更小型,也更迅捷。
想必会很讨机甲竞速爱好者的喜欢。
但这只是他目前的打算,还要让容钦和秦牧野知道。
“这些你们先仔细看看。光是看,你们可能还不够了解,我待会仔细地和你们介绍了研究所将会申请的几个项目。”
容钦和秦牧野都是门外汉,容秋说什么他们都应什么,容秋整整说了十分钟,他面前坐着的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跟着点头。
容秋顿了顿,他委婉且公正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如果看不懂的话,可以请专业人士过来看看。”
秦牧野很快摇摇头,容钦也跟着摇头。
只是容钦比秦牧野更外显些,他直接把自己心中所思表达了出来:“比机甲设计,谁能还比秋秋更专业。”
接受到二人的信任,容秋沉默着收回文件。
他转而推出了一份新拟定的合同。
“这里还有这一份合同,你们看看。”
“好。”
两分钟后。
“秋秋要重新分配研究所的获利?”容钦低头,再三浏览,他万分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也正是因为如此,容钦才不解地抬头看他,“原来的合同签订已经很可以,我那份比例不需要上调。”
当初他们三人合伙构建了这么一家机甲研究所,还是按照投资的份额来进行划分的。容秋投资得最多,占了七成,其次是容钦,占了两成,最后是秦牧野,占了一成。现在容秋的意思是他只要五成,剩下的五成容钦和秦牧野再按比例均分。
原因是他之前占了容钦和秦牧野的太多便宜,没有容钦,他的申请书不会这么快就下来,没有秦牧野,他的实验仪器也不会达到最顶尖的水准。
但容钦不同意:“我又不缺这点钱,再说当初说好投多少算多少,不用给我们多加额外的分利。”
说着容钦还撺掇着旁边的秦牧野给回应。
可是秦牧野不为所动。
他接过容秋递来的笔,在这份合同上留下自己飘逸的签名。
“我签。”
容钦:……
容秋看向容钦。
明明视线里没有什么,容钦却莫名低了一口气。
“我也签。”
说着,他一把夺过秦牧野手里的笔,但签完以后,他看见秦牧野的视线很是凶恶,如果眼神可以比中指,他早就已经冲着秦牧野的行为比了无数个中指。
容秋看着一式三份,新鲜出炉的合同书。
心里有一直洋溢着的愧疚感终于稍稍消停了些。
“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回去做实验。”
研究所面积不大,而容秋素来习惯一个人,未来也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容秋到现在还没有招聘助理。
将人送到门外,迎面而来的冷风生生让容秋鼻尖一酸,对着寒风打了好几个喷嚏,容秋的脑子都嗡嗡的。
容钦去车库开车,余下的只有秦牧野。
容秋不会主动打量秦牧野,这就给秦牧野偷看他的机会。
视线拉得很直,但余光却忍不住被容秋所吸引。
打了这么多喷嚏。
鼻尖也被揉红了。
这是感冒了吗?
仔细想来,刚刚容秋在办公室里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略微的不对劲。压得有些过于低沉,有几个音也吞..吐不清,这和容秋素来清亮的嗓音截然不同。
所以就是感冒了。
秦牧野的眉头微微皱起。
只有二人独处的时候,秦牧野才敢稍稍往前一步,但也只有一步。
他静默地挡着从后袭来的彻骨寒风,黑如浓墨的瞳仁里映衬着眼前的容秋,语气很平,但这是他极力维持着平静心绪而刻意的拉平的声线:“回去记得吃药。”
容秋:……
-
秦牧野的这句“回去记得吃药”很像在骂人。
如果换个人突然让他回去吃药了,容秋早就一拳揍上去了。但秦牧野有什么原因突然骂他,秦牧野的语气也不像在骂他。虽然秦牧野五年前的事情做得很伤他的心,但他不得不承认,秦牧野在别的方面的人品还是尚佳的。
好在秦牧野及时的给出了解释。
“打了这么多个喷嚏,赶快吃药,感冒拖到后面只会越来越严重,如果这个时候你严重到发高烧,会很麻烦。”
“怎么就到了发烧的地步?我不过是打了个喷嚏而已。”
秦牧野不赞同地看着他。
因为感冒的容秋秦牧野曾经见到过,大三那年秋转冬,容秋为了照顾换季感冒的他自己也被传染上感冒,最后高烧不断,还去医务室输了三天的液。
这些他都记得。
只是他提出陪容秋去输液的时候,容秋拒绝了他,并让他不要耽误指挥系的课程。
容秋又打了个喷嚏,室外零下七八度,他的鼻子太敏..感了,酸到一被冷空气刺-激,他的眼底都快流下生理性的泪水。后来还是控制不住,他整个眼眶都红了,眼泪围聚在眼眶里,容秋看东西都模糊。
无奈之下,容秋只能背过身去,用手背抹抹眼,极力不让秦牧野发现自己的异样。
秦牧野觉察到了。
可秦牧野还没人说话,容钦的车发出了刺耳的刹车声,与之同时响起的是容钦那快要炸裂旁人耳蜗的暴躁之音——
“你欺负秋秋了!?”
容钦的声音很大,甚至可以称得上嘶吼,要不是容秋的研究所地处偏僻,容钦这一声足够让满大街的人瞩目凝视。
容秋更是被他吓得手还来不及放下。
容钦气势汹汹下了车,走近一看,容秋的眼红得就像兔子,虽然容秋出去玩了一趟晒黑了些,但容钦依旧能看出容秋的眼睛又红又肿,就连鼻尖也是红的。这样的容秋很像五年前从酒吧里伤心欲绝着出来的容秋。
容钦竖起了利刺。
秦牧野却没解释。
看着战争即将爆发,容秋无奈地用手捂着脑袋,关起了门转身就走。
“我先回去整理数据。”
-
天气预报预报得很准确。
下午四点,天空降下了鹅毛大雪,从研究院里出来的容秋穿得实在不算多,他的车停在临时停车位那里,短短的几百米距离,容秋却走得格外艰难。
这雪很大。
容秋伸手接了一片,直径居然可达五公分。
现在难以想象,这么大一片雪花落一晚上该是什么样的景象,容秋缩缩脖子,加快赶路的速度。车载广播里的新闻频道已经开始再次预警。
到了住宅小区,刚在保安亭刷卡进入,保安喊他停下。
“容先生?这里有你的一些快递。”
“快递?”
“早上就送过来了,下午又添了一些。”
容秋跟随保安进了保安厅,一看果然很多,一立方米的纸板箱,足足装了三箱子,还有一个箱子格外得大,一个就能顶这三个。
容秋才想起这些东西是容钦给他准备的。
其实他自己也添购了些,比如说速食,水面,还有厚实的衣服,不过添置得不如容钦这么多,加起来还不到一箱子。
容秋借了保安亭的小推车,保安小哥帮他将这四个大纸箱子摞得高高的,容秋自己推着带到楼上去。
五十多平米的小屋,因为远程遥控,暖气开得很足,容秋地梳理好自己后,穿着居家睡衣抱着膝盖看电视。
新闻里大多都是十三军区这次的寒潮,星网的当地热搜也是这样。
#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没夸张,一朵雪花拳头大#
容秋一一翻阅,的确没夸张,看完一页帖子就打一个喷嚏,容秋捧着热水杯,这已经是他回家以后第二杯热水了。想起什么来,他站了起来,不知道他的临时医药箱里面有没有感冒药,他已经五年时间没感冒过了……上次感冒还是因为秦牧野感冒,他被传染了。
翻找半天,果然没有。
容秋又倒了一杯热水,路过玄关时,看着那儿放着的四个大纸箱。
有三个黑色大箱子是一样的,容秋先拆了这三个。
一个里面是厚实的羽绒服,保暖内..衣,五十袋暖宝宝,带毛绒套的热水袋;第二个箱子里面主要吃米面粮油,以及一些不需开火就能自沸的速食品;第三个则明显不同,格外地沉,当初搬运的时候容秋就发觉了,还猜里面可能是水,果,然一打开入眼好几大瓶的桶装矿泉水。
看着这三大箱子的东西,他觉得自己能在家宅一个月。
可惜没有药,他现在下单买药还来得及吗?
但是好像太麻烦快递员了,这么大的风雪如果要运送些什么一定很麻烦。
容秋一边想着到底要不要买药的事,一边抽着早就发沉堵塞的鼻子,他现在说话可不是只有一点点鼻音,而是整个尾音都被他吞了,容秋试着自己和自己说话,可声音嗡嗡的,他自己听着都着急。
在这样的状态下,他打开了第四个箱子。
第四个箱子,也是最后一个箱子,它格外的大,大到赶上前面三个的体积,当时容秋搬的时候还和保安小哥一同搭手,保安小哥还差点闪到了腰。
容秋取了剪刀拆开,里面却分门别类地又有四个箱子。
很新奇。
这种感觉就像拆礼物一样。
没拆过几次礼物的容秋,莫名回味。
第一个箱子里面放着吃食,但多了好几种水果罐头,还有几瓶维生素;第二个盒子是衣服,容秋展开看看,除了保暖衣物外,另有一件长到脚踝的黑色羽绒服,很厚实;第三个是水,以及两箱燕麦奶;最后一个箱子也格外地沉,里面的东西更杂了,充电宝,崭新的光脑,还有一个偌大的医药箱。
容秋的视线瞬间被这个标有红十字的医药箱所吸引。
这个医药箱比他自己的医药箱还要大,容秋打开来看,各种药都有,感冒发烧的药剂就在最上面,上面还留有服用的剂量和说明。
容秋的心暖了暖。
容钦哥真的很贴心,虽然有些东西送重了,但这个药箱简直送得恰到好处。
容秋把所有的东西规整到家里的每个角落。
最后把这个大的医药箱放在他的小医药箱旁边。
窗外是呼啸的寒风,轻飘曼舞的鹅毛大雪,屋里则是准时入睡的容秋。两包感冒冲剂喝下肚,容秋就像小时候每次生病那样,平稳安然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小腹前,默念着喝了药明天就一定会好。
-
第二天。
情况好像并没有变得更好。
刚想出门倒垃圾的容秋被小区的业主群通知不能出门。
昨夜那一场暴风雪到现在还没停,小区物业通知大家无故不要外出。因为他们小区今早有一棵大树突然倾倒,砸倒了大清早踩雪扔垃圾一对年轻的小夫妇。好在巡逻的保安发现得及时,立刻拨打了120,可是这么大的雪,120出车也很困难。
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他们都还不清楚。
容秋只知道他们突然被封控在家里,物业告诉大家不要紧张,吃食和日用品都由社区慌,临时抽调过来的食物不一定会如人意,希望大家能够体谅。
容秋口味不挑,所以还算凑合。
况且他家里还有容钦为他准备了那么多东西,就算不接受物业的东西,他也能过得下去。
容钦一早就打电话问他要不要给他再送什么东西,容秋说自己过得好,寒暄了几句,容秋的冷淡态度让容钦自动挂断了电话。
第三天,容秋才能出去倒垃圾。
三大袋垃圾很重,容秋需要顺着五十公分的小道往前走一百米,才走到这几栋楼的共同垃圾投掷点。
外面的风雪很大,都已经到了他膝盖的位置,只有中间一条五十公分的小道上,被机器挖出来的小路。
他把垃圾放在固定的地方。
现在居民限制用电,每天只有早上一小时,中午两小时以及晚上两小时以上,电梯是关着的,容秋从二十七楼爬楼梯下来,外面已经零下十五度,因为怕冷他穿了很厚实的黑色长款羽绒服,长到可以包住他的小腿。
周围都是白皑皑的,显得人格外渺小,容秋就像黑天鹅身上掉下了一块轻羽。
扔完垃圾直起腰,但他忘戴口罩,这张脸被零下十几度的冷空气蛰得很疼。
容秋搓搓脸。
伸..出袖筒的手也瞬间冻得一缩。
冻手又冻脸,容秋简直顾上就顾不了下,想着索性加快步子走快点,最好小跑回去躺床上。
可刚一抬首。
他就看见更远处五个垃圾桶边站着的高大男人,戴着黑色口罩和黑色毛绒帽,身上和他穿着同款的黑色长款羽绒服,立领高高竖起,包得严严实实,一看暖和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