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律师,我们要把他引到哪里去?”
大会戒严的区域主要是开会的顶层和下两层。
但成步堂薰却像是专挑危险路段走一般,避开了所有监控摄像和安保看守的位置。他那台可以检索定位信号的手机在他出门之前已经被交给了安保队长,对方此时大约已经乘着电梯向楼下狂奔。
而他需要做的是在警方赶来的期间,将这两名逃犯引至空旷无人的安全区域,在不造成任何伤害的情况下实施抓捕。
或者......
他们或许也能够有办法直接控制这两个逃犯。
当然,这项措施实施的前提是,逃犯数量的确为“两人”,那他手里的这六个人就应该够用了。
——但那两人既然已经看见他带了六名保镖了却依然选择跟出来,他们这么自信是因为什么?胜算在哪里?
这暗示了那个通缉犯到底用什么方法,又具体带了多少人进来?
“薰律,你说警察会带多少人来支援?”
他旁边保镖尽量压低嗓音:“毕竟他们目前收到的信息都是只有一名逃犯,我感觉警力最主要的部分估计会被派上去保护会议厅里的人,然后再派几个刑警小队过来实施抓捕,可是这会不会太掉以轻心了!万一这些危险分子再次逃走——”
“你想赌一把吗?”
保镖一愣:“什么?”
“我说,你有勇气赌一把吗?”
成步堂薰微微笑着。
可眼瞳里却像是倏然闪过了什么,似乎已经解构了此时的一切,察觉到对方手里其实并没有实质性伤害武器,一个更加“危险”但“高效”的机会正在逐渐成形:
“......用我们自己。”
*
什么情况?
武川一郎侧身藏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真怀疑格兰利威是不是当年从组织基地摔下五层楼,把脑子给彻底摔报废了。
不然以他的警觉性,怎么会在自己随时有可能置身危险的时候往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钻呢?就这么信任他带的那六个饭桶一样的保镖?
真是公安把他保护得太好了?
越活越回去了?!
矮胖男人的眼里逐渐浮现出一丝怨毒的神色,他到现在可都还记得他们的小组织本来暴利无数,但就因为和乌丸集团作对而被格兰利威和那个银色头发的男人直接废了!那完全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在拧断他的手筋之时,那双金色的眼眸里几乎冷酷到了极致!
现在,你自己给我机会。
那也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同伙忽然开口:“老大,他往下走了!”
他们这次进来确实没有携带那些私藏的弹药,但是如果只是电/击/枪的话,对付一个身体已经被废得只能干文职的乌丸集团的叛徒。
那应该还是绰绰有......
然而忽然间,武川一郎似乎听见耳边刮过一阵什么诡异的风声,根本来不及就忽然被一股巨力猛地砸中——哐啷!整个人直接被猛地掼在了地上,艰难地挣扎着想抬起头,就感觉背后似乎响起一阵清脆的掌声,伴随着个男人的皮鞋跟磕碰在地面上的动静。
“你好,又见面了。”
只见成步堂薰一身白衬衣,在此时背着手,缓缓地从楼梯通道凹陷的夹缝中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两个一身漆黑的保镖,正垂下眼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武川的瞳孔一滞:“你不是下楼......?!”
“你说下楼?”
“那只是披着我外套的保镖而已,在楼梯间这么暗的地方可相当不好认吧?”薰静静地注视着那两具被埋伏在暗处的保镖死死压住的身体,“倒是你们,居然为了我能有胆子跟进这种地方来,还真是不容易......”
“闭嘴!你懂什么!”
同伙嘶吼起来:“你当年给乌丸集团卖命的时候就盘算好了今天吧!反正背叛所有人,出卖所有人,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跟条子混在一起——”
“咚”地一声巨响!
“住口!”没等薰发话,保镖已经直接将人狠狠砸在了地上:
“认错人了吧,你他妈在说什么梦话!薰律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
成步堂薰抬起手:“好了。”
他根本没理会那个辱骂他的同伙,只是慢慢走过去,在武川一郎的面前蹲下了,神情倒还是非常平静的,仿佛一丝感情也没有:“说吧,为什么想抓我?”
武川没吭声。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就是向我复仇,你们那个什么组织也不可能回来,只能是有什么东西刺激了你们还惦记着我。”
但薰只继续说道:“所以.......”
“......是谁给你们开了高价想买我的命?”
“哼。”
保镖忽然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在此前几乎从未见过这样的成步堂薰,那个人一向温柔文雅的眼眸中的神色猝然凌厉了起来,完全如同看废物似地冷漠注视着此时地上的两个人,剥去了所有柔和,剩下的根本只有赤/裸/裸的嫌恶,冷酷得几乎让人心生寒意。
然而,那个已经被压制着的男人却顶着这种嫌恶的目光.......
反而是抖着肩膀,毫无征兆地对着他笑了起来。
成步堂薰的眉头一皱。
他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迅速被对方发现了。
“怎么了,你刚才不是还那么凶的吗,格兰利威?”武川一郎笑着,“你看我干什么呀?你倒是继续审我呀.......”
不对。
这果然不对劲。
薰的眉目突然沉了下来,难道真的如他的第二种方案所想?
这种恐/怖/分/子既然花了这么大代价混入,其实就应该有绝对的把握带他走,不可能只派两个人携带电/击/枪进行行动。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故意只先派出一人迷惑警方的视线,以削减他们派出的警力......
......等等,那剩下的同伙现在在哪里?!
“小心!”薰忽然猛地意识到预感要成真了,“注意背后——”
但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门外脚步细碎,那仿佛是警察赶来的动静,保镖本能地回头狂喜,可下一秒,大门却直接“轰”地一声被人暴力一脚踹开,十几条枪齐刷刷地把他们包围了个密不透风!
他的手立刻伸向自己的袖口,然而匕首刀尖还没滑出,就忽然感觉什么冰冷的铁块瞬间抵住了他的后脑!保险应声弹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残忍嘶哑的声音:
“全都不准动!”
“薰律.......”
可下一秒眼前蓝色电光忽然噼啪爆响,那个试图回身来保护他的保镖应声倒地!
剩下的人也全部被枪顶着,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形势在刹那间两级反转,快到几乎没有任何人有反应的时间。
成步堂薰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把掀开保镖的躯体。
“哎哟,怎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啊。”
武川一郎拍拍身上的灰,在那人坚冰似冷淡的目光注视下,慢慢重新爬了起来:“格兰利威,我本来还以为你脑子摔坏了,不过,现在看来是一如既往地难收拾,不逼出我的底牌来不善罢甘休啊.....”
薰没回答。
只趁着这时候像是投降似地举起手,悄悄把领子里还没来得及摘下来的发言的麦克风打开了。
他故意扬声说了一句:“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绑架啊,你知道你现在在黑市值多少钱吗?”
武川一郎直接被他气笑了,手里的迷药倒了几滴在手帕上:
“死的五千万,活的一个亿!”
成步堂薰抿着唇,没有移动,也没展示出丝毫畏惧,只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人拿着沾了迷药的手帕向自己走来。
“放松点,薰先生。”
武川讥讽地笑道,抬起手:“我们只是要钱而已,乖乖听我们的话你肯定能少受点折磨......”
保镖破音惨叫:“薰律——”
但紧接着的是枪支砸在头上的巨响!
保镖开始挣扎,可很快被枪口压制,刹那间成步堂薰只感觉有只手将自己的脖子直接猛地向后一勒,他用手肘猛力击打对方的腹部,但散着迷药味道的手帕瞬间覆盖住了他的脸。
眼前的最后一幕是雪白的手帕遮蔽了一切。
最后一丝灯光散去,世界坠入黑暗,击打和挣扎的惨叫都逐渐淡去。
.......咚!
“保镖弄晕别管,人丢箱子里!还有你个饭桶怎么就不中用呢,最后还是得靠老子用法警身份从地下运人运枪进来.......”
武川打掉薰手里的匕首,边骂骂咧咧指挥道,边死命揪着那个跟他一起去会议厅观察的同伙的耳朵。
他们有人推来了一个最大号的行李箱,旁边还有辆覆盖着白布的餐车,大概也是从餐厅的那一层偷来的,沿着货运通道走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武川气得把人一脚踹开,直接怒吼:
“把人塞进去,快点弄完快点撤!马上条子来了所有人吃不了兜着走——都听到没有!”
“是!!”
*
然而,与此同时。
降谷零在意识到危险后,也终于乘着电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会议厅,然而一推开门进去,却发现正在发言的警视长的话筒不知道怎么地哑火了。
所有人满脸惊恐,简直跟被施了咒似地,呆滞地望着此时那个突然也跟中大邪了一样的会议广播音箱——
——“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绑架啊,你知道你现在在黑市值多少钱吗?死的五千万,活的一个亿!”
什么?
可那阵猖狂的大笑依然在会议厅里盘旋:
“——放松点,薰先生。我们只是要钱而已,乖乖听我们的话你肯定能少受点折磨......”
......薰??!
“什么情况,阿薰他人呢?”主席台上一个男人瞬间嘶吼起来,整个桌椅被撞得在地上猛然拉扯出一阵尖锐的爆响,“这是他的麦克风传过来的,他跑到哪里去了?!”
“前,前辈刚才说买水出去了!”
再次响起的是后排一个焦急的女声:“我们也不知道啊会长!他跟我说只是买水,什么事都没有,而且身边本来也带了人......”
但刚刚那一切所有人都亲耳听到了,议论和叫喊止已经不住地爆发开来:
“可是刚才那不是说绑架吗?”“那薰律是被绑架了?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绑架犯?!”“警视总监呢?我刚刚怎么看到他正好突然出去了?”“报警啊!你们谁快点报警!警视厅的你们倒是想点办法——”
“安静!”
突然一声呵斥响彻穹顶!
所有人全身瞬间一震,本能地抬头去望向台上的那个警视长,然而却只见他脸色煞白茫然,视线飘向了门口一道年轻得过分的身影。
降谷零也根本没管自己刚刚是不是吼了一堆比他的资历大几十年的大前辈,只是认出了刚刚那个起身的会长的身影,毕竟他在关于薰的事前调查里已经无数次见过这个男人,于是连忙几步走上去:
“成步堂会长!你手机里有没有阿薰的定位?!”
“啊?你谁......”
成步堂龙一明显非常懵,但是这时候手动得比脑子快,已经把手机递出去了:
“有....有的!那孩子仇人太多,我们之前特意在他手表里放了定位仪,用软件就可以看——”
“喂,听得见吗?”降谷零直接接过来,自己的手机也同时抵在耳边,“阿薰的定位现在正在沿着楼梯向下移动,目前位置四层,你们警视厅赶紧追上去!”
“收到,收到!”
回应他的人声线极端凝重低沉。
此时的法院外已经横七竖八挺了好几辆警车。
萩原研二收了手机,又快速刷了几条短信,几步冲到另一侧正在穿防弹衣的松田阵平旁边:“最坏的情况小阵平!警视总监说阿薰为了不造成人质伤亡,带着保镖把人从现场引走了,他被袭击的时候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触发了麦克风——”
“我就知道!那个混球肯定会宁愿牺牲自己也不可能让犯人在会场开/枪!”
松田咬牙道:
“定位说他他现在在哪里?”
“已经到四层了!向下速度中等,可能是为了避开监控而走的楼梯,但是就算这样......”萩原一顿,“爬四层楼的时间也太快了!”
如果他们不立刻预先设置埋伏找到阿薰,等到定位出门的时候,他很有可能就会被直接带走!
法院还有好几个后门和通道,虽然已经立即派人把守,但是从麦克风的呼吸声里能感觉对方的人手数量应该已经超过十人了。
鬼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秘密偷运了这么多人进来!
难道是通过地下的下水道入口吗,怎么为了五千万可以做到这种程度,这群疯子!
然而他们目前只准备了针对一个犯人的抓捕人手,现在要分出去和非武装的法警一起保护会场,还要抓捕持械的犯人,剩下的能去把手各个可能的出口的人手已经不多了,万一遭到袭击......
“对,所以我们不能那样行动,研二。”
诸伏景光的额头有汗,但语气是这里最镇定的:“现在再从警视厅调人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唯一的胜算是将所有人手全部调往一个位置进行预先埋伏,这样我们绝对拦截。”
“但是......”萩原皱眉。
他们要怎么将排查范围,缩小到一个“绝对正确”的出口里?
一个.....
出口......?
空气似乎安静了几秒。
但下一瞬间,一道灵光猝然同时划过三个人的脑海!
只见松田阵平双手撑着汽车引擎:“运输方式......”
旁边有小警察好奇地探头:
“什么运输方式?您在说绑架薰律师的运输方式吗?”
“废话!但是你能不能说的不要这么直白,他是人又不是物品!”
松田的心情明显很不好,双手缓缓紧握成拳。
墨镜后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引擎盖上的平面图: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只能把昏迷的薰装大型行李箱或者纸箱里,那在最后,为了能够顺利运走他,他们肯定只能去一个唯一的地方——”
——地下.....
停车库!
*
咔哒。
成步堂薰感觉身下在震。
自己似乎正被装在了一辆什么移动的推车上面,滚轮碌碌碾过水泥地面发出轻微的动静,眼前漆黑一片。
事实证明,这伙人杀/人越货的经验或许很充足,但是在抓活口的经验上,确实也还欠缺了那么一点。目前这虽然是最坏的情况之一,但是也并没有完全脱离他的计划,他在被捂住嘴的前一瞬间就已经屏住了呼吸,假装挣扎了一会儿,再故意让身体软下去,失去意识。
而这似乎完美迷惑住了这帮子笨贼。
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药效其实并不会这么快就发作,就撤了那张迷药手帕。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啧......
薰在行李箱里睁开了眼睛。
他此时正被封住了嘴,反绑住手和腿,双腿曲折在胸前,任何轻微的移动都已经非常勉强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餐车不断颠簸,旁边像是有人在轻声说话,叽里呱啦地参杂着些不堪入耳的词汇,有人低低地在笑:
“老大,你说他真的是格兰利威吗?”
“可那混蛋不是老早就死无全尸了吗,您说找他报仇都没来得及。”
“就是就是!反正那个‘g’也只说要活的,没说要哪种活的啊!那咱们拖回去先狠狠泄愤一顿再给他留最后一口气不就行——”
“闭嘴!”
武川一郎怒骂:“我怎么知道这小白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都给我记住,我们这种就是交差的,判断他到底是谁是‘g’的事情......”
“g”?
成步堂薰浑身被箱子挤压得酸痛,一时间没思考起来,他什么时候还惹过代号是“g”的人吗?只能说乌丸集团树敌太多,仇人名单打个表都得好几页......
成步堂薰被这推车颠簸得头疼,无奈地悄悄叹了口气,被反绑在一起的手动了动,手指慢慢探入自己手表的表带里面,像是在摸索着什么。
随后.....
从翻起的夹层里慢慢抽出了一枚小刀片。
要追溯起来,他其实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随身带刀的了,甚至他的卧室枕头底下都还放着一把枪,全是违禁品,如果被长辈们发现了估计又要被骂上两三个小时。
......但这也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为了将刀片裁成能卡进表带夹层的宽度,这枚刀片已经四面都是刃口,白皙的手指瞬间就被开出了好几道触目惊心的淋漓的口子。
那些血色顺着他的指尖,沾满了被割裂的绳子,浸过白衬衫的袖口,蹭出一片一片深红色的血花。
“呼........”
密封的箱子里氧气逐渐开始稀薄了。
虽然拉链缝隙里依然能保证有空气进入,但呼吸已经变得困难,没动一下都感觉到一阵窒息的眩晕。
这群笨蛋......也不知道加个氧气.....
要真等运到“g”那里,他的身价怕不是已经被折了一半了,只剩死的五千万了。
成步堂薰紧皱着眉,在隔断绑住手腕的绳索以后,又侧着身子去切脚腕上的,只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用指尖抵住刀片再用力一划——
嚓啦!
最后一段绳索也应声开裂,松松地垂落到箱子里。
这样他的手脚都已经完全自由了,只需要在对方开箱的一瞬间,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暴起,制服住那个离他最近的持械同伙!
在最好的情况下能直接抢夺对方的枪,这样整个局面必然陷入僵持,同时警察包抄支援——
但是......
又如果.....是最坏的情况呢?
最坏的情况......
成步堂薰浅浅吸了一口单薄的空气。
尽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也不要去感觉身体力量随着窒息正在缓缓流逝。
他估算的警察反应过来“地下车库”这个唯一的出口的时间应该大约是两分钟,从一层赶来的时间应该大约是三分钟,再加上传达信息的耗时,所以能发现他的时间应该一共是十分钟左右。即使他选择了较高的楼层点爆自己和犯人间的导火索,拖长他们搬运他下楼的时间,但是.......
也确实依然存在30%左右的,警方没有反应过来的高危可能性。但如果是真的能有“他们”在的话......
不,现在不能去想这个,现在不是想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的时候。
成步堂薰的唇瓣在微微地颤抖。
即使系统说世界融合,你又怎么就能保证他们一定还在东京工作呢?
他们早已经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已经再也不会和他见面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那最坏的情况里,他将没有被警方发现,也没能成功抢夺同伙的枪/支,存在被再次制服并且关押的可能性......也存在被当场击中的可能性.....如果可以他其实并不想看着亲人再目睹他的尸/体而悲痛一次......
可是那个被袭击的法警还生死未卜,看样子他们还袭击了厨房以盗窃推车和替换身份。
如果再让警察只以微弱的警力前来,在未知对方持械和人数的情况下,那势必还会再次造成刑警损失,而这一切的起因归根结底都只是因为一个人。
他如何在已知陷阱的情况下,再心安理得地看着别人跳入陷阱,去为自己流血牺牲?
既然终归需要一个“诱饵”,那还不如让他来。
至少他的自救成功率会比法警更高,也能为他们送出情报和信息。
毕竟,他一直都能比平常人想得更远,更能坚持到最后一秒,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不是吗?
可是......
密封的行李箱内,长时间的颠簸和挤压也几乎像是要磨碎他的膝盖,折断他的脖子。成步堂薰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但还是有冷汗已经随着窒息打湿了额发,一滴一滴地顺着他微弱的呼吸淌下来,沾湿了原本一尘不染的领口。
“咳.........”
他紧紧抿着唇,将不适的咳嗽压抑回喉咙里,咬紧牙关不去回想那些曾经在噩梦阴影里无数次贯穿他的身躯的汽车钢筋碎片,砸碎骨头的坠落所带来的撕裂灵魂的剧痛.....眼睫不禁有些隐隐地发抖。
可他告诉自己:
你能做到的......
你一定能做到的.....
别去想.....你【必须】,【一定】,【绝对】能做到的......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最后一丝微不可察的动摇也已经被冷静而坚决的光覆盖。他探手在边缘摸到了拉链,轻轻扣住,一点一点地试图轻微拉开一道缝隙,去观察外面的情况,却忽然听见——
砰!
薰猛地停住了,眼眸睁大!
那是——??!
外面似乎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可根本没等任何人反应,第二声枪响再次撕裂了空气——这一次直接击中了那个离行李箱最近的同伙的手,血花和惨叫当场爆发,手/枪打着旋飞出去,一头撞碎了透气扇!
“不许动!”“警察!不许动!!”
那个咆哮的警官几乎破音了,可那阵声音却熟悉得恐怖!
成步堂薰抑制不住自己地瞳孔放大,整张脸只在瞬间就全然褪去了所有血色,可心脏却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不....不可能....这不能.....
“放下武器!全部原地投降!”
可那个警官还在怒吼,那像是有什么脏手动了他最宝贵的珍宝,边吼甚至还要恶劣地顺腿踹别人一脚:“动什么动!再乱动我把你另一只手也废了!给我闭嘴——”
“呼.....啊......”
薰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动,可整个人的颤抖和心脏的加速狂跳也已经越来越剧烈,脑海里的所有的记忆像是被翻涌搅动的海潮.....
过去的,曾经的一切依次闪过。仿佛是要再一次再一次地加深那些声音的记忆,去将他带回那充满着欺瞒,悲伤,和世界上最深最深的遗憾的七年,心脏“咚、咚”地不停敲击着胸腔,已经震动到充斥了他的整个耳膜,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嗞啦。
忽然有人揭开了箱子。
外面明晃晃的白光猝然照进来,晃得成步堂薰整个人有一瞬间的失神。
可即使分外无力,那些熟悉的触感,视觉,气息却还是山呼海啸般瞬间包裹了他。
薰看着眼前那几张熟悉的脸,脑子像是宕机了,什么也无法思考,只有那几年的阳光雨露和失去的火焰闪烁过,一切的纠缠与遗憾,埋怨与悲伤,快乐与回忆......
都在这一刹那,全部降落在了这里。
“阿薰.......”
松田阵平的身上沾着灰尘和硝烟,墨镜歪了,头发也乱了。
他半张脸的灰都简直抹得乱糟糟的,但却不妨碍那已经又成熟了许多的五官中,在此时依然带着曾经那个年轻警察抽噎时那种极力想要压抑自己,却又最终爆发的委屈感,急促地喘息着,全身都在发抖,声音完全不成调:
“阿...薰......”
可成步堂薰看着他,看见那双手还在拼命伸向他。
时间忽然仿佛停滞在了这一秒——
成步堂薰张开双臂,对方猝然一下撞进他的怀里!直到夹带着熟悉气息的硝烟味溢进他的鼻腔,他紧紧搂住那具不断战栗的躯体,却也依然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失去总是太轻而易举,又太难追回,仿佛融化就再也不会回归的雪。
但失而复得这个词却也依然存在于世间。
好像在念出这几个音节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弥补所有的错过。
奇迹般地再次重启那支离破碎的一切。
他将阔别已久的故人拥入怀中,指尖的血一滴一滴打湿了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