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第 167 章 可这人海茫……

“不,不是......”

变故来得太突然,顷刻间所有人堪称全懵了,尾音猝然飙升:“啊??!”

“金毛混蛋你说什么——什么大会——”

“什么情况这是?!”

——这绝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于是,接下来三十秒的情况堪称极致混乱:三个人残影般瞬间扑了过去!一把攥住降谷零接电话的手,宛如三只大猩猩死命攀在一棵树上——然而零也在0.001秒的间隙做好了准备,直接将电话高高举过头顶,只听一片“叮呤哐啷咚轰”拆家一样的骂声,嘶吼和撞击的爆响里隐约传来黑田兵卫疑惑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里:

“降谷,你那边突然怎么了?”

“啊没有!什么都没有!”

降谷零在无数只手的钳制里艰难挣扎着,整个人的姿势如同《自由引导人民》,高举着象征自由的红......不,是手机。

只不过此时这群愤怒的人民看起来倒不是很想让他自由。

“只是楼下在装修而已,黑田先生!没事的,真的什么事都没有——”零在愤怒的同期的暴锤下扯着嗓子喊,“那.....哎哟!那我先挂了!有事您再联系我.......”

黑田兵卫:?

哔——

“你才是装修!你怎么不说你是装修呢?!”

松田阵平咬牙切齿,终于强行按住这个他抢过手机,结果对面电话早就挂了,只能愤愤地随手抛在桌上:

“........你自己不仁就别怪我以后不义了啊,零。”

“哎呀,那还真是抱歉呢。”

然而,某些家伙的声音里却依然根本听不出一丝丝的愧疚。

降谷零整个人已经简直在一瞬间完全荣光焕发了!

但他看起来似乎还是很忧郁,漫不经心地长长叹气的时候,简直带着一种被打不死一般的清澈的无畏:“唉,我也没办法嘛。毕竟黑田先生他都那么恳切地拜托我了......除非我真的受伤或者残疾,不然我肯定要代表警察厅绝不辜负他的期望——”

“.......”

松田微笑,拳头上青筋暴起:“你敢在他面前乱说话,我现在就能让你马上体验一下半脸残疾.......”

“那我真谢谢你啊,总之我一定会替你们好好请阿薰吃饭的~”降谷零的嘴角明显都要翘上天了,肩膀都在抖,硬生生憋了三十秒以后终于“噗”地一声漏气: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萩原研二:“.......”

“哈哈哈哈哈哈——”

诸伏景光:“.......”

空气仿佛被冻住了,一片死寂里只有唯一一个人的欢快的爆笑还在回荡,伴随着景光身边愈发浓重的黑气.......

那双温和的蓝眸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整个人僵在原地,但很快后却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已经慢慢地摸向了自己的口袋,忽然眼眸一转,和旁边的萩原对视了一眼——

半晌,某个人终于笑够了。

他把炸毛的松田直接往旁边一推,正雄赳赳气昂昂地跟个公孔雀开屏一般,准备回家重新熨一下自己最好的那套西装。顺便,还可以看看还要不要买个什么小礼物,投其所好,给他和小绫可能的“再一次初遇”再稍微增添一点惊喜。

但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忽然瞥到景光面无表情地举起了电话,脚步下意识地微微刹住.......

——下一秒,直接被身后两个家伙扑上来,“咚”地一下死死地按在了沙发上!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忽然发现事情稍微有点不对:

“干什么你们——”

萩原笑眼弯弯:“没干什么呀,零酱?”

“喂,风见?”只见那头的景光正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刚刚零他接受了黑田先生在四方大会的位置,你们怎么给他安排的......嗯......嗯好......我知道了........”

“喂hiro你??!”

零都惊了,他在这一瞬间好像终于意识到了即将发生什么——

“嗯,好,那你们原本给他安排的安保人员可以直接取消了.......唔。”

景光转回来看着他,在接触到幼驯染那双恳切的亮闪闪狗狗眼的时候,似乎产生了一瞬间的迟疑。但又猛地想起了对方刚刚那肆无忌惮一般得瑟的孔雀羽毛——

“所,所以,诸伏先生您的意思是......”

景光开口:“......就是我们会代替安保的意思。”

“这次零的安全,由我们接管就行了。”

景光笑起来。

那温柔的笑容看似人畜无害,却不知为什么一身黑气看得人心惊胆战,他微微眯起猫一样的蓝眸,在幼驯染破碎的眼神中歉意又狡黠地对着他眨了眨。

“我们绝对会——全程——”

“——紧紧地陪在零的身边的哦。”

*

东京。

米花中央病院。

“加速.....加速啊!!对,超车,超过他!”成步堂美贯跟只树懒一样趴在哥哥肩膀上,“啊啊啊要撞了要撞了要撞了哥你快看前面——”

屏幕上的蓝色赛车几乎擦着护栏溅起一片火星,轮胎却依然飞速旋转着,忽然在弯道处“嗞啦”一下撞上了加速车道径直飞了出去,稳稳地砸落在了上层赛道,裹挟着一片摩擦的吱呀巨响一头冲过终点!

【gradualtions!】

“好耶!!哥哥赢了!”

单人病房的电视里彩带飘扬,不算宽敞的病床边在这时正挤着三四个人,后面的赛车依次冲过终点。王泥喜法介输了也没说什么,反正他们今天都只是来随便陪着玩的,只要阿薰能开心就行,要不然这退烧以后的观察期也太无聊了。

“厉害啊,你什么时候有空打游戏的,我以为你家那几百个小时的卡带时长都是美贯打的!”他一边下场换人,一边故意笑着说道。

看见阿薰的嘴角隐隐出现了一抹浅浅的笑。

“可是确实不是我啊,难道不是你们今天在给我放水吗?”

“没有人给哥哥放水,哥哥自己就是超厉害的!”美贯的表情依然很认真,一个熊抱紧紧搂住他脖子,“好啦,好啦,我们快点下一局——”

“.......”

成步堂薰没有多说什么,表情还是淡淡的。

“还玩这个地图吗?有没有别的呀——心音姐你说我们重新打个海滩怎么样?”

“可以啊,不过我记得那个好像有很难的障碍物吧.......”

但在某一刹那,薰的目光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趁着他们聚在一起选新地图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向外一瞥........

很快,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然而实际上,他对于门外那些细微响动的预感却并没有出错。

就在他的病房门口不远处此时正站着他爹成步堂龙一,应该是刚刚才开完个什么会匆匆赶来的。

中年男人身上的蓝西装虽然还是笔挺的,但此时此刻,即使在外光鲜亮丽身为会长,他在脱离了工作环境后的神情还是有些忙了一上午的疲惫,脱了熨直的外套后径直找了张椅子坐下,边咬着面包当午饭,还似乎在试图跟面前的两个人解释着什么:

“有关于四方大会的事情,阿薰之前也找我聊过了。”

“我听他的意思就无论如何也还是想要去帮忙,觉得自己不能只因为身体的状况,就擅自缺席这么重要的会议,所以明天的那场会议我应该还是会带他去的。”

“那也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你是大人,你也应该有自己的衡量吧,成步堂?”

墙边,难得穿了警察制服的宝月茜双手环胸,下巴微微抬起来:“你也知道的,你家那孩子一向都是不管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事,反正拼命勉强自己干就行了。”

“而且,他在两年前也才经历了那么严重的事故,鬼知道还会不会有疯子来报复,毕竟他这些年得罪过的人也确实不少,最近还刚刚那么显眼地上了电视——这次四方大会又人多手杂那么混乱,你就放心他这么去吗?”

“唉,有保镖的小茜。”成步堂龙一叹了口气“我肯定会把他全程带在身边,总之这个你们不用担心.......”

“不行,成步堂,这次我支持宝月警部的说法。”

一道低沉的男声忽然打断了他们。

现在的检察厅一把手,御剑怜侍也几乎以和宝月同样的姿势,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他,眉头皱起来:“阿薰他现在其实有几个问题:一,是宝月说的可能会被再次袭击的风险,第二是他四十度高烧刚退,医生怀疑是他旧病引起的炎症,需要修养,所以不是非常必须的工作都暂时取消吧。”

“可是他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也不能让他一直什么都不做呀。”

成步堂龙一也微微皱了皱眉,尽量和缓地说:“我说实话,御剑——我当年收养他的手续还是你帮我办的,你从小看着他长大,教他法律和辩论,不可能不知道他那个一直性格就是这样的。你要他服输,完全退出工作去静养真的太难了.......”

“而且,你看,我们三个现在明明就这样在他门口大声明谋。总共五米多的距离,你们觉得他真的可能完全听不到吗?”

成步堂龙一非常无奈地指了一下那扇紧闭的病房门。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点老父亲颤颤巍巍的沧桑,喃喃着:

“阿薰他听见了,但是又根本不想理我们三个,不就是说明他不高兴我们这样自顾自地安排他吗?”

“.......”

这时宝月茜悄悄往门口挪了点。

她透过门上的窗口,掂着高跟鞋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里面真就完全没人理他们,喊加油的喊加油,悄悄偷吃草莓的还在偷吃,病床上的成步堂薰按着手柄pk希月心音。

那小子明显在听,要是头顶上能有一抽一抽的毛绒耳朵,那肯定已经是非常警觉地完全支楞起来了!

但似乎有什么东西限制了他的行动,他在犹豫,但是始终没有行动。

“啧,他也有可能是在想怎么跟我们谈啊!”

御剑咬牙推了下眼镜:“我怎么感觉明明是你这家伙一直太宠他了呢?你倒是对他强硬点啊,从小就一直这么惯着他怎么行.......”

成步堂龙一的眼睛猛地睁大了,脸色在刹那间风雨变换好像不认识一样看着他,果断当场扔出回旋镖,直接给对面砸了个满脸红花开:“你.....你确定是我‘太宠他’吗,御剑?!”

“阿薰八岁的时候,是谁说即使无法添加共同领养人名字,也可以付这孩子一半生活费的?”

“是谁每个季度都要给他买三十件衣服玩换装游戏的?”

“又是谁只因为他看上了,就支持他买那台门向上开,跟变形金刚一样的银色法拉利跑车的?结果那倒霉车真就和变形金刚一样地,三天两头不是砸坑里就是掉水里,让美贯他们笑得干脆取了个花名叫‘小银鱼’.......”

咔!咔!咔!

三道连发箭狠狠射穿了御剑的自尊心!

御剑:“.......”

御剑:“这能怪我???”

“噗——咳咳!”

宝月茜一口水含在嘴里都要笑喷了,抬手狠狠砸他肩膀:“御剑厅长,我说你们俩真的半斤八两,都节哀顺变.....”

“好了,御剑叔。”

就在这时,仿佛终于彻底看不下去了,病房的门忽然被一只细瘦的手直接向外推开——

三个人的身形顿住,向侧面偏过头。

成步堂薰脸色还微微有些发白,披着外套,安静地站在门口:

“抱歉,成叔,我这次去四方大会,是因为有些事情我必须要自己处理......不是因为任性,也真的没想给任何人增加麻烦。”

御剑有些头疼地捂住额头,抬手直接一推旁边那个蓝色的家伙——

“啊,没事没事,我们只是随便聊聊没有在吵架的......”成步堂龙一连忙过去,“真,真没在吵架,阿薰,你不要担心。”

宝月茜在旁边嘎巴嘎巴地嚼花林糖:“什么事都没有,他俩日常互相损而已.....”

“......”

“我知道。”薰点点头。

成步堂龙一忽然安静了,他睁大那双诚恳的眼睛,轻轻凑到儿子的身边,观察了一会儿:

“我感觉....你是不是不太高兴,阿薰?遇到什么事情其实都可以跟爸爸讲的。”

“没有。”

“真的吗?”

“真没有。”薰侧过头,下意识地躲开他的视线,眼睫敛下来,“我也什么事都没有,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成步堂龙一伸手:“哎......”

“那我先回去了,成叔。”

那扇房门的开启好像只是幻觉,在短短半分钟后,又再次合上了。

几乎悄无声息。

游戏和欢笑还在不远处叽叽喳喳地响起来,激烈的赛车漂移中暂时没有人注意到门边的异常,尖叫和总决赛的赛道已经吸引了全部视线。

成步堂薰安静地靠在病房的门背后,听见外面的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向前走了几步,却被人拉住了,慢慢地归于了静默。而他在这阵静默里缓缓地扣紧了掌心,用力到骨节泛白,手腕微颤,牙关咬紧,垂下的柔软刘海遮挡了那苍白的神色,整个人逐渐慢慢地滑了下去......

系统悄悄飞到他身边:【宿主,你也别太担心了。】

【就算大家为了见你,很有可能会去四方会议,但是有那么多人,你们也不一定马上就会遇见.......】

“........”

薰没回答。

在回来和他接触的这段时间,系统似乎也意识到了这场由“奇迹”所引发的问题并没有当初它想的那么简单。

仿佛正如同那阵高烧一般,即使熬过了疼痛的时间,却也还会有余下的阵痛不断渗透四/肢百骸,侵吞最脆弱的神经。

【那.....】系统犹豫了,【你其实是不想见他们吗?】

【“不......”】

这一次,薰终于慢慢地开口了。

只是声音轻得像是随时能被吹散:

【“我只是,还暂时.....”】

【“.....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去面对他们。”】

成步堂薰在那天和系统见过面以后就又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持续的高烧,只感觉头脑很昏,身体很累,忽然回忆起了很多他原本以为已经被淡忘了的回忆。

他这才慢慢意识到,之前那场幻梦般的冒险对他的改造其实是深刻的,震撼的,七年岁月几乎占据了他原本所拥有的二十三年人生的三分之一,横贯了心脏和灵魂,成为了塑造他完全人格的无法剔除的一部分,早已经在他的骨缝里开枝散叶。

他越逼迫自己去忘记,去远离,去试图回到那能给予他安全感的“原本的生活”之中,那个被压迫撕裂的自己,其实就越发哭泣着——因为那个小人知道他所试图遗忘的,其实就是灵魂深处最不舍的。可是他也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回头,要大步向前走,人生只有未来没有过去。

他其实对于生活一直都清醒得堪称恐怖,绝对理智远高于爱和感情,从来没有什么能完全拖住他的步伐,这让他在有些时候看起来会很冷酷。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清醒”可能被干扰的时候,本能的恐惧就会让他拼命地试图去挣脱去逃离,直接抛弃那“失控”的部分.......

........却也仿佛生怕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收不回那眼眶中滚落而下的泪。

——但系统所带来的“那个奇迹”改变了一切。

所有最折磨的岁月和伤痛都将在此被彻底撕开,变成无法愈合的伤口,前路也渺茫而未知,谁能明白到底应该如何去处理这宛如做梦般突如其来的一切。

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一切都还好吗?时间又过去多久了?

真的....还有人会记得他吗?

他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时候再次遇见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改变了这一切。无数无数的问题拖住了薰前行的步伐,但是他又继续不受控制地去想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到底要如何出现在他们面前才有可能被接受,他们有几成概率可以回到从前。

又真的.....能在这千千万万的人海中,再次相遇吗?

可是没等成步堂薰想清楚,时间无声地堵死了他的退路,他已经在医院里浪费了太多可以布局的时间。那份带着他的影像的新闻应该已经传遍了日/本各地,齿轮被迫开始继续运转——

可是他真的还是没想好到底该如何去面对他们。

但他也同时感到自己这次不能再如同之前的遗忘一样,去进行任何的逃避了。他知道自己很恐惧,但是如果错过这一次他或许也会后悔一辈子,因为他就已经根本不可能真正地去忘记了——

不可能忘记那些一次又一次试图挽留他的手,那些泪光闪烁凝望他的眼睛,和......愿意为他而死的生命。

他不确定有一个人在最后是否有听见他真正的名字。

如果有那个名字的话.....

你是不是其实已经找到我了?

但是,已经没有人能在现在回答他的问题了。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去面对,去收拾自己,准备好迎接四方大会的挑战,这是他必须真正地以“自己的身份”去独自克服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再有任何的放弃与逃避。

*

次日,东京裁判所。

总的来说,东京对于这次极其少见的集合警视厅,检察厅,法院,以及律协四方的制度改革会议采取了非常高规格,和严格的安保措施。

虽然这一部分是因为司法系统里的人实在是太容易招惹上事,自己被弄死事小,连累一片人变成连环杀/人案就彻彻底底事大了。

前些年甚至还有脑子不好的,为了报复起诉他的检察官而溜进了检察厅,结果手里不知道到底拿了些什么不靠谱的土/枪,几台喷火的机械在黑暗中鬼知道点爆了什么东西,冲天火光直接炸掉了检察厅的房子......以及,隔壁警视厅全厅的奖金和假期,并在日后演变为了警察和检察打架的导火索里最离谱的一根。

是的,这严格的安保措施其实也不只是为了防止外部袭击——其实还有防止内部互殴的作用。

毕竟这堆家伙之间不可能完全没仇。

这次天赐良.......仇人大聚会,肯定也无法避免地会导致某些人开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所以,内阁官房一合计,最后只能强制把地点安排到最不敢造次的法院,并把日常各种师兄弟,前后辈碰面的律师和检察安排在一侧,再把法官和警察丢到他们对面去,这样就至少能在开场的时候阻绝百分之八十的打架现象。

然而,在法院负责看门的保安在此时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他在怀疑上头策划好了“如何避免会场打架”,但是,好像没有考虑在会前滴滴快打该怎么办啊?

......主要是他面前这几个警视厅的家伙看起来实在太可疑了啊?!!

半晌后。

降谷零刚和熟识的法官闲聊完,正从大厅里往外走的时候,抬眼就看见了门口那一排跟人墙似地堵着的同期,一转头又对上了对方震惊的眼神:

法官:“降,降谷警视正,你们警视厅这是.....”

降谷零:“.......”

啪——啪!

“哎,好了,好了,你们堵在大路上干什么啊。”

零清脆地拍了两下手,哭笑不得地过去把他们薅走:“要等阿薰也不是这么等的吧,他这一看,还不得以为你们要排队揍死他啊?!”

“阿薰....薰...哦!”

旁边法官反应了一下,连忙凑过头来,好像看见了什么热闹,“原来都是在等那位薰律师啊!好巧好巧,我本来都以为那孩子应该和你这种公安不会有交集了,真没想到啊........”

他的笑忽然有点古怪起来:“.....不过,是好事!你们年轻人之间就是要多交流啊!”

“........”

其实完全不知道对方到底理解了什么,但降谷零已经很习惯了,笑容圆滑完美,连忙附和了几句,并顺势抛出个自己关心的话题:“听您语气,您和薰律也是很熟吗?那请问您知道,他今天大概会什么时候到吗?”

“薰律吗....他一般都会提前到做准备,这次看时间应该也快了吧。”

那个法官向下瞥了眼,说道:“喏,你们看现在这对面路边聚着的媒体,挺多都是知道薰律一般会提前来,所以早早地就跑来堵人的。”

几个人顺着他的话向下望去——

果不其然看见对面的大马路边不知道什么已经堆积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个个扛着摄像头带着收音话筒,长枪短炮一应俱全。却又在下一秒,忽然听见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人来了!”整个人群仿佛潮水一般就开始朝前涌,摄像头咔嚓咔嚓的动静此起彼伏。

“人来了!人已经来了!”

“诶,今天不是以前那辆银车,会不会......啊没搞错!没搞错!”

........

萩原研二的脸色猝然变了:

“什么情况?!”

只顷刻间,刚刚那片人海简直像是被点燃一样暴/动了!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不顾法官的阻拦赶紧向下狂奔,却只隐约看见几辆黑车正从不远处驶来,“嗞啦”刹停在靠法院一侧的空地上。紧接着,车门整齐地按着从前到后的顺序依次打开了,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按着耳麦纷纷从车上下来,只剩下正中的一辆车的车门依然紧闭着,直到有人上前拉开车门:

“安保护卫已经完成。”

“久等了,薰律。”

一道修长的身影迈出了车门。

年轻人一身白衬衣配黑风衣,大部分的面容被宽大的墨镜遮盖。

但却也同时反衬出他整个人异常年轻挺拔,鬓边几缕黑发被柔顺地别在耳后,烈日强光下整个人皮肤雪白,流畅的线条一路顺着脖颈,蔓延进那被严丝合缝紧扣着的衬衫领口里,不沾一丝污秽和尘埃。

那是——那是——

那真的是——?!!

所有人当场完全呆住了。

在电视上看到.....在网络上看到.....

和真真切切地在现实中看到的冲击力是根本不一样的!

眼前真实的场景已经杜绝了最后一丝伪装,他们即使再怀疑,再欺骗自己的大脑,也无法抵挡这能撕裂一切虚幻的明烈阳光——

他们明明已经看着那些围观的人群和记者向前蔓延,堵塞住了前方的路,却依然忽然阻挡地,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样下意识地向前冲,在背后的尖叫中扑进那潮水般席卷大地的人潮里。

那、是、阿、薰。

不会错.....绝对不会错!!

这根本就是——

松田阵平完全没法控制自己的喉咙:“阿薰——”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微笑着,向安保队长微微颔首致谢。

那个人修长漂亮的手指松松地接过对方抵来的伞,随后迎着人潮站起身来,沿着安保所开辟出的路拾级而上。

因为最近风波太多,那条被预先就准备好的专用通道此时发挥了大作用,大部分的媒体记者和人群都被堵在了法院阶梯的下方,但无数闪光灯和镜头还是毫不留情地对准了他,劈里啪啦一顿狂闪,伴随着那些拼命伸出的话筒:

“薰律——请问您对于之前错误判决所引发的二次杀人怎么看?律协是否将组织人手对此公开进行回应并道歉?!”

“请问您认为如果促进陪审改革的话会对辩护方的利益产生影响吗?如果会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推进制度调整——”

“成步堂先生!您觉得这是否是对理性辩护的一种背叛??”

人流海潮般翻滚涌动,前面已经完全挤不过去了,人墙死死地锁住了每一丝缝隙。松田阵平说不出自己现在的感觉,他只感到所有血冲入脑门,心脏几乎停跳了,之前的两年时光仿佛都是灰白的,荒芜的,不存在的......

就算是再有两年,四年,六年,二十年,只要能再看到你,那又有什么关系——

“阿薰——阿薰——”

“——阿薰!!!”

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着。

但嘈杂喧嚣的人声直冲天际,有关于改革和那曾经的案件的话题淹没了一切,丝毫声音也无法传达到那被无数道身影严密保护着的青年耳中。

然而,忽然间。

......皮鞋跟却猝然在石砖地上停下了!

成步堂薰蓦地回眸,似乎毫无理由地感觉到了有什么人在叫他,可回望的人海茫茫,他找不到那个声音。

“怎么了,前辈?”

他旁边的希月心音今天也穿了正装套裙,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倏然煞白的脸色:“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可能是错觉。”

成步堂薰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平淡:

“走吧。”

清脆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在他身后,人声和喧嚣汇成的海随着晨风席卷天际,吹入曲折繁杂的街道,降落于无声地阴暗之处,猛然撕裂了那些血红而残忍的双眼。

“所以‘那个组织’当年的格兰利威那混蛋真的还活着??!”

黑暗肮脏的巷子里,一个精明而干瘦的男人对着手机破口大骂,只听对面的手下急促地回道:“是!那个男的绝对是格兰利威!他当年废了我一只手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那你们怎么不赶紧弄死他?!”

“不行,头儿,那家伙现在身边人太多了!我们跟了他的车一路也没找到机会下手!”手下正挤在涌动的人群里,悄悄地压紧了耳边的手机,“格兰利威的人头现在还在黑市悬赏五千万呢,我们要发了头儿.......”

“抓活的,活的有一亿。”

那个干瘦男人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唇边的微笑诡异而阴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