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区,四丈岛监狱。
滚热气浪伴随着粉色烟雾席卷整个视野,坍塌,灼烧的巨响震耳欲聋。
对讲机,电流和人声的尖叫混杂在混乱废墟中。监狱的外墙已经崩碎了一大半,碎石钢筋直冲天空,稀里哗啦地砸在外面一排政府的车上,诡异的粉红烈风呼啸吹向天际,带着火场火势进一步扩大燃烧——
警报乍起,外面全副武装的安保队长快疯了:
“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你们里面怎么回事他妈的怎么突然炸了?”
“——外面听得......到吗.....嗞....嗞....”
“——犯人普拉....越狱.....嗞....”
“零你去哪?!喂....咳咳!”
成步堂薰紧跟着前面的人狂奔,却只看见对方的灰色外套在烟雾中一闪,很快没入浓烟中消失不见了。
监狱爆炸了?
怎么回事,谁干的?降谷零那么激动又是因为什么?
不对.....这不对劲!
无数念头在电光火石间窜过脑海。薰顿时刹停在了大门口,没有跟进去,而是在粉红的刺鼻浓烟里猛地转了个方向。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诡异地吸引住了似地。
目光忽然轻轻落在了外面一排被掀飞出去,已经砸成废铁的车上。
系统急得转圈:【宿主,快点报警......】
【“别吵!”】
成步堂薰几步走过去,迅速扫过它们完全相同的车型,和后面标志性的“丰田埃尔法”的车标......金色瞳孔猝然顿住了,忽然本能地意识到一件事。
这是政府的车!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政府的车在这里?
这群人在今天全部集中到监狱里来,原本又是准备要见什么人.....
这座监狱在刚刚的爆炸前到底是在干什么?
成步堂薰没有丝毫迟疑。
他就着已经粉碎的车窗伸手进去,强行将最后一个完好的行车记录的移的摄像头转了个向,正对着燃烧的大门......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
一抹阴影从空中闪过,在千分之一秒内触发了他本能的预警!
薰立即抬手抵挡,刹那间只感到一阵风略过身侧,随后就是一股几乎要把骨头都压断的剧痛猝然从手臂前爆开——某个人的膝盖已经抵在了他胸前,空气中有一丝和降谷零相似的金发飘扬。
下一秒。
那人直接当胸将他踹得横飞了出去,猛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咚!
“啊啊啊——”
几个看热闹的高中生刚一探出头来,结果直接被这场景吓得当场鸟兽四散。还有个学生拿着手机拍照,被惊慌失措的同伴迅速按住了,连忙飞一样地窜出十几米远,手里的可乐泼了一路。
“.......!”
刚刚那一下的力度大得堪称恐怖!
成步堂薰在足足好几秒后,才终于逐渐重新感受到自己两手的知觉,整个墨镜已经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但他一声没吭,刹那间仿佛背后长眼似地侧身一躲,翻滚之时余光瞥见草丛里一根细钢管,紧随其后的刀尖以几毫米的距离擦过他的喉咙,劲风掠过,空气里几乎已经能嗅到血的味道,“当啷”插进了水泥地里!
这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三秒之内。
快得那些学生们在逃跑时根本就只能看见两道残影,烈火燃烧中的可乐都还保有液体的形态......在高温在逐渐蒸发着。
成步堂薰飞快拉开距离。
站起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根一米长的细钢管,在爆炸中被损坏的尖端裂口刀削般锐利。
“呼.....咳!”
有点意思。
他随手抹掉嘴角的血丝,唇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下意识地抬起手摩挲着自己的脖颈。
像是还能感觉到刚刚那柄匕首冰冷的温度——
如果换个普通警察或者保安在这里,现在应该就已经被当场割喉,直接血溅三尺了。
“嗯?”
那个金发的人慢慢转过身来,目光死死锁住他陌生的脸,似乎有些意外。
看身形这明显是一具女性的躯体,然而却无法看见她具体的面容——
因为,一副显然是从火灾现场里抢出来的防毒面具正覆盖在她的脸上。
可即使看不清脸,无论任何人在这时就算是隔着面具的玻璃,却也能够感受到她眼里的冰冷和杀意,以及未能一击毙命猎物的恼怒。
“你是什么人?”
女人的嗓音冷酷,咬牙道:
“.....又是那个金毛混蛋警察找来的外援吗?你们那一窝到底还有多少人,阴魂不散有完没完了了?!”
“?”
她在说什么?
成步堂薰微微挑了下眉。
然而转瞬间只见眼前银光一闪——那个女人已经再次俯冲到了她身前,速度,力度,狠辣程度都远远超出想象!匕首锋利刀刃割开空气,顷刻间狠狠撞上了钢管,刹那铁与铁的摩擦嗞嗞作响,一路抵着管身擦下去,几乎要溅出一排火星!
锵啷!
刀刃打滑脱开,然而女人在瞬间忽然一腿猛踹在钢管上跃起,腾空翻滚转向他后背,劈手又是一刀!
——铿!
呼呼风声破空而来,撞击震耳欲聋!
巨大的冲击力硬生生将薰逼退了几步,他的眸光猛地沉了下来,这种随手捡的长兵器到底还是在重量和灵活性上吃了大亏。
【呃啊!呃啊啊!她过来了!!】
耳边系统吓得惨叫:【宿主你的枪呢啊啊啊?!】
【“没带!”】
【那那那那那你的刀呢???】
【“进门之前被公安的摸走了!”】成步堂薰咬牙,【“而且那群人之后忘记还给我了!”】
系统彻底疯了:【那小猫咪降谷零呢?!!】
然而成步堂薰已经没时间回答它了。
那女人像是找到了诀窍,不断用力收力,调转方向突刺他的喉咙!
仅短短几秒间刀锋钢管已经无数次碰撞无数次脱离,金属刮擦出火星飞射,巨响震得人连灵魂都在颤,直到薰眼底的光倏然一凝,管身猝然错开撕裂节奏,猛地撞上她手腕——
匕首“呼”地一下脱手飞出,打着旋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啧!”
女人自知吃亏,立即纵身后跃拉开距离,右手向下探向自己腰间。
——!
可还没等她摸到匕首,先听到的反而是一阵钢管落地的动静。
猛一回头只看见成步堂薰已经轻身而至,快得她甚至根本没看清他来的方向——那双手已经精准地绞紧了她受伤的左臂和肩膀,在女人愤怒的嘶吼里毫不留情地反拧骨节,只听“咔哒”!
“混蛋——!”
下一刻他被狠踹腹部,剧痛中下意识地回身一腿飞踢上对方的身躯。
动作慢了,但她的弱点果然是左臂!
后背猛地撞上树干借力刹停,落地的时候薰隐约听见了有两声跌落的动静,就在他正打算趁机扑上去死绞她全身的时候,空中突然连续爆发三声示警枪/响!
砰!砰!砰!
所有人动作倏然一滞。
紧接着,只看见一个浑身狼狈的灰色身影终于从火场里冲了出来——是降谷零!
“找到你了,普拉米亚!”
降谷零的衣服上到处都是炭灰,眼睛忽然扫到树边的人,一咬牙:
“阿薰!”
成步堂薰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以惊人的速度抄起了地上的钢管,尖锐的断口剑一般当空劈下——女人只能后退闪身避开,然而下一秒降谷零的拳风也已经抵达了她的后背,紫灰色的眼睛神色狠厉,只听嘭一声闷响!
“唔!”
双边夹击躲闪不及。
那要害的一拳普拉米亚挨得结结实实,当场一口腥甜直接猛冲上喉口。
她像是彻底火了,阴沉愤恨的眼神扫过这两个“警察”,趁着他们配合的间隙,直接放弃了灭口,当下凌空跃起远度惊人,直接借着车辆废墟挡住降谷一/枪点射,随后一头冲进了树林。
“别追!”
降谷零刚想拔腿跟上,却被薰猛地按住了肩膀。
“我们两个人在明处打她一个没问题,但是如果被骗进林子里分散开,那情况就太难说了.....别忘了她手里有刀!”
“......”
降谷零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努力压抑什么,紧握着枪闭上了眼睛。
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成步堂薰轻轻揉了揉他后颈,像是在安抚一只过躁的动物。
他一转头,听见身后不远处已经开始传来警笛近距离的鸣响,倒影的红光在大楼玻璃上闪烁着。
浩浩荡荡的警车终于在此时赶到了。
松田阵平身后带着一大群人,在看到他们两个这一身仿佛刚从废墟里被挖出来的战斗痕迹以后,简直感觉火气直往脑门冲,开口:
“金毛混蛋你俩什么情况?”
他大步走过来:“你没事带他往这种地方跑干什么,嫌命长?”
降谷零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直接怼:
“松田你们也真是......能不能来的稍微快一点?再晚点我俩都要被普拉米亚砍了下饭了。”
松田刚要出口的回骂忽然停了,他猝不及防愣了一下:
“普拉米亚?”
“是啊,你看这炸/弹的样子,还能是谁的手笔?”
降谷零说着,单手将枪别回去:
“这是她在日本第三次作案了,第一次你知道的,第二次炸涩谷你不在,这次好像是她在被逮捕之后,第一次被从俄罗斯引渡回日本,听说是有什么事要审她......”
.....然后这姐又在当天就轰了审讯用的监狱。
成步堂薰直觉这事有些蹊跷,但是这个案子和名字他也确实不了解,应该并不是他接触过的案子。
于是插话道:
“有关于这件事.....”
“嗯?”
降谷零转头看向他:“普拉米亚之前两次作案,阿薰你应该都不在,一会儿我们找个地方跟你详细.........喂!”
我......
.....怎么了?
成步堂薰有那么几秒觉得眼前的景物在晃。
但是他没分清是爆炸的余波震荡,还是自己的身体在晃,直到他忽然感到自己手脚发软,彻底使不上力,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眩晕,整个人好像是要倒......双手下意识地去扶住离自己最近的东西。
“阿,阿薰你.....”
降谷零第一次被他主动扑了满怀,胸口贴着那一具温热的身体,猝不及防间浑身像是过了电,只能用手僵硬地扶住他腰侧:
“等等!别.....这里人多......”
然而他出口的话又猛地顿住了。
“阿薰......?”
他低头一看。
只见怀里的人此时整张脸白得堪称极其不正常,双眼紧闭着,嘴唇毫无血色,呼吸艰难得好像吸不进气.....
他根本不是来抱他的,他是站不稳了,才直接摔在他身上的!
“.....怎么回事?!”
松田一个箭步冲过来,直接卡着他的下巴,强行将他的脸从降谷零胸前扳出来。
紧接着,就在阳光下看见他露在衣领外的那段白皙脖颈已经渗出了大片大片不正常的冷汗,脸色瞬间剧变,伸手就要去解他领口——
却在下一秒又被薰的手猛地按住了!
“没事。”
成步堂薰艰难地睁开眼睛,他其实已经感觉不到触感了,缺氧一般的眩晕,和浑身都在发麻发软的无力感,让他此时的反应非常迟钝:
“刚刚打架......”
“没事,我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具身体真的废得差不多了。
他能感觉到那些附在他手臂上的侵蚀,让那些肢体都像是木头一般僵硬。
原本还算好的腿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开始不听使唤,他已经几乎能想象到现在那些侵蚀的痕迹在刚刚剧烈战斗的刺激之后,如何蛇一般攀爬上他的小腿。
薰勉勉强强地推开他们,咬牙强行支撑起身。
摇晃着就要朝警车走。
然而下一瞬间,却忽然感觉有一只手猛地揽住他的前胸,直接把他按得撞在了背后那个坚实的胸膛上。
成步堂薰本来就透支了,被他这么“狠狠”一撞整个人从脑仁到头骨都在嗡嗡发晕,只听见自己背后两个家伙好像正在议论他什么,嗓音模糊但急切,只听语气都能感觉到他们的焦急:
“他身体怎么差这样了?我之前见他的时候都不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了?!”
“嗯,这事很难讲,公安那边暂时还......。”
“.....和那个组织有关?“
“是.......”
“.......”
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
可外界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到最后连发音的动静都听不见了。
他只感觉眼皮很重,很困,像是泡在温暖宁静的深海里,眼前的白光摇晃着,似乎要和附近的黑色融为一体.....他想挣扎,但是却感受不到自己肢体的存在,只有疲惫的感觉翻涌上来,吞噬了最后一丝柔和的光泽。
所有的声音消失了。
“.....薰?!”
四周好像有人在跑,在吼,在叫他的名字,警员乱糟糟地涌上来,两张熟悉的脸自上而下看着他,表情比哭还难看。
可是他已经全都听不见了。
.......
最后的感官也像是没进了水里。
刚刚的战斗,血,爆炸和喧嚣都逐渐远去,他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
......沉入了灵魂黑暗的深渊。
*
“今日早晨十时,下午十三时,东京两处监狱内分别发生了犯人越狱事件——其中位于江户川区的四丈岛监狱内还发生了剧烈爆/炸和起火,并造成包括政府官员,及外交人员在内的数十人受伤。”
“据悉,更加具体的案件情况警方还在调查中。但是网上已经有不少人怀疑第二起爆/炸事件和在前些日子被逮捕的俄罗斯籍恐/怖/分/子:化名为‘普拉米亚’的女性有关,原因是出现了和她的作案手法完全一致的粉色烟雾炸/弹,而这一猜测目前也已经在网络上引起了恐慌。希望警视厅能尽快给出详细的说明,指引危险区域的居民避难.......”
餐盘磕碰的清脆声音响起。
波洛咖啡厅里的电视正在紧急插播新闻,画面上一男一女两名主持人对着几张俯拍截图滔滔不绝——
然而画面忽然一转,变成了在草原上奔跑的大狮子。
哔——。
“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想要安全就自己勇敢点起来反抗嘛,全都依赖警视厅干什么?”
榎本梓很不耐烦地一手插在围裙的腰际,直接换了个台,明显宁愿看狮子也不想看人扯淡,还回头瞥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人:
“真是的,连安室先生都变成这样了......”
正在她背后扫地的降谷零猝然一顿!
“说起来。”小梓有点担忧地皱起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啊,安室先生?”
“路过.....路过.....”
降谷零此时顶着额头上的纱布,脸上的创可贴,还有手上的纱布,微微笑了笑:
“我正好开车路过那边,看见不远处突然爆炸了,就去帮忙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伤员之类的.......”
“还是感觉好危险啊,下次等警察到了再处理比较好?”
所幸榎本梓并不容易对人产生怀疑,点了点头也就做罢了。正在这时,厨房的电热水壶突然开了,她几步匆匆跑进去,将水倒进柜台上的小碗里:
“安室先生!水已经烧好了哦,请问这个药是冲开就可以了吗?”
“是。”
安室透接过她手里的碗:“我来吧,谢谢你帮忙了。”
金发青年用小勺小心地将药剂融化开,小心地翻搅着——
这药是在大概十分钟以前由公安那边送来的。
当然,送这药过来的风见裕也此时正一身土得掉渣的大衣帽子,躲在窗边伪装成了普通客人,然后大气不敢出地看着那个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女服务生,正在生气起来比魔鬼还吓人的降谷先生旁边不停地雷区蹦迪.....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欢欣鼓舞奔向烤架的烤全羊。
降谷零细心搅拌好药剂,又自己用勺子尝了尝。
等到最后反复确认温度适口,正好不烫也不冷了之后,他才端着那一小碗药向沙发角落里的一个座位走去,轻轻将托盘放在桌子上,问道:
“阿薰怎么样了?”
成步堂薰靠在沙发边缘阖着眼睫,身上轻轻搭着零留在咖啡厅的换洗外套,半张苍白的脸埋在衣领里,蹙着眉,似乎睡得很不安定。
他在现场直接昏迷倒下的那一下把这两个同期吓得不轻,火急火燎地赶紧在附近找地方给他休息,最后发现最近而且安全的地方,只有降谷零打工的波洛咖啡厅。
“没什么意识,还在睡。”
松田阵平坐在他旁边,脸色铁青冰冷,此时衬衣下的整个后背,肩膀,手臂以至于腿的线条都绷得很紧。
如果将时间倒推到四年前,这个姿态预示着他在下一秒就即将暴起和对面拼命,然而雨宫的死摧毁了那最后一点不顾一切的天真的暴戾,教会了他在面对极端情况的时候,理论上应该如何抑制自己的崩溃。更何况他也确实在重新见到他,看见这么消瘦一具身躯的时候,其实就对一切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此时松田整个人如同一张紧绷的弓弦,开口嗓音沙哑:
“他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是那个组织给他下毒了?”
“算是吧。”
降谷零的声音非常轻,垂着的灰紫瞳孔看不清神色:
“阿薰参与的实验,本身就是对人体生理机能的一种强烈扭曲,现在逐渐到了副作用爆发的阶段了。”
“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然而在事情真正彻底砸下来的那一刻,松田依然愣住了。
一刹那他眼睛大睁着,猛地看向身侧的同期,眼珠微微颤抖,仿佛已经本能地从这个词里面感受到了什么异样。
“别去想太多松田,没事的......没事的......”
然而降谷零却明显已经不想再透露太多,连忙打断了他后续可能说出来的话。
他叹了口气,直接伸手去捂住了自己同期的两侧耳朵和太阳穴,用他早已准备好的平静声线说道,垂下的刘海挡住了眼眶的泛红:
“我们已经在解毒了.....他会好的。”
他会好的.....
什么叫“会”?为什么你的语气这么奇怪?
这种事情又为什么瞒我们那么久?!
松田的脑子像是忽然空了,他战栗的视线定定地看了他几眼,又缓缓地垂下,落在那张苍白而毫无血色的面庞上。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在雨宫殉职之后,萩原研二在他房间里找到的那张医院的化验报告——一切乱糟糟的线索似乎都串了起来,难道他在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受到毒素影响?
那个其实并不是什么绝症,而是那个混蛋组织给他注射的毒的副作用?!
从那个时候就开始......
而他们从来都无人发现这件事情。
一种近乎窒息的迷茫和刺痛忽然在此时笼罩了他,心底里的仓皇仿佛火烧一般灼着他的心口。他在此时借着内部的灯光,瞥见那个人瑟缩在大衣下,瘦削的十指也被笼罩在手套中,苍白脆弱得像是一枚精致的瓷器。
白炽灯的光落在他的眼皮上,透得似乎都能隐约看见下方疲惫的青色血管,黑发衬托得皮肤愈发冷白。
松田极少去这么仔细地观察一个人的脸,尤其是心底里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时候,他实在很少去仔细打量那个人的长相......直到现在,他睡着了的时候。
可那张面孔反映出来的是什么呢?
是疲惫。
是那些他们本来早就应该发现,但是却始终忽略了的事情。
整件事情从发生到现在好像都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知情最多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直在采取措施,不论是救出薰,照顾他,为他解毒,还是做其他的什么......
那自己——站在他这个身份角色的人,到底也能为改变这个现状做出些什么?
“你们两个到底一直都在悄悄说什么?”
成步堂薰听了半天他俩沉默以对,终于强撑着动了下眼皮,掀开衣服起来:
“我只是太累睡着了,又没什么事,你们别那么紧张......”
或者说,真相其实是一直在等着强制关机的系统解除权限。
他在期间好像还做了点莫名其妙的梦,但是自己也记不太清了,稍微恢复意识就听到外面这两个人在这里嘀嘀咕咕,好像还把他搬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店里面。
“小心.....!”
降谷零一把扶住他发软的手,看他差点撞翻桌子:
“我这里有药你先喝了!这家店很安全,其他事情都之后再说!”
薰的眼睛好像还有些刚刚苏醒的涣散和迷茫。
在往日里,他其实应该会思考很久要不要吃别人递过来的东西。但是此时扶着他的手,倒是好像没想那么多,或者说是有点太累了,就这么轻轻点了点头。
“......”
真好啊。
是安室先生的朋友吗?看起来是晕车?
榎本梓双臂抱着托盘,在此时站在厨房门口,悄悄地探出一点头观察着店里角落里的事情。
在她的印象里,安室透总是独来独往的,休息时间里也经常不知道在干什么,总有一种很神秘,不与人真正深入交往的感觉。
但是她在这时候却本能地觉得。
那两个人和安室先生的关系一定很好。
他原来也是有这样的朋友的,那就可以放心了!
而且,看脸的话,他那个晕车的朋友好像是......
小梓在这时候转过了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似乎是为了确认一般走进厨房,在台子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划开屏幕。
后台没有关掉的一个软件是一只蓝色的小鸟。
推/特的页面上是一个被私人账号发布的视频,发布者似乎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但是因为带上了今天最热门的“#四丈岛监狱爆/炸#”的tag,而已经在此时有了过万播放量,视频地下各种不同用户的评论量也已经超过三千。
那段视频非常短,但是却拍到了一个年轻男人和普拉米亚交手的瞬间,他的墨镜摔碎在了地上,在几个镜头中露出了
[哇啊啊!美少女还是美少年?警视厅什么时候招了超帅的警官!(爱心)]
[挺身而出和凶手战斗,果然是警察吧,是拯救大家的英雄。]
[帅得刺激我决心加入警视厅了]
[好年轻啊,是哪个部门的?感觉可以拜托在警视厅工作的姐姐问问,人要有梦想!!!]
[诶,哪个部门的上司可以是这种大帅哥,真的想去了]
[你们也太闲了吧稍微尊重一下人家的职业!打架打得很漂亮啊,肯定估计警衔不低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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榎本梓又小心地看了看波洛角落沙发那边,将那个正在被两个朋友按着灌超苦的药的青年的五官,和视频里那个人模糊的五官比对了一下,越看越相似。
果然安室先生的朋友也是很优秀的人啊!
她微笑着打开了转发,缓缓输入一行字:
[警官先生都辛苦了!]
女孩柔软的指尖触及页面,玻璃中的光线变幻,漆黑的屏幕上绚烂的色彩似乎只是黑暗中一个虚假的幻梦。
叮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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