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木,你再帮我去查一个人。”
最后,松田开口道:
“成步堂龙司,律师,他在这段时间本来是跟我一起行动的,他好像掌握了非常多的有关于‘十九年前那起案件’的相关资料。”
“但是,在我们今天一起遇险以后,他就不见了。”
“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说?!”
佐藤美和子紧皱起眉:“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他是个危险分子,等过了这阵子就举报他无证持械的吗?最后怎么变成跟你一起行动了.......你被美色糊了脑子吗?”
松田阵平:“.......”
“那家伙掌握那么多资料,我怎么能让他跑了啊!”
松田试图狡辩。
但其实回想起来,他自己也稍微有点搞不清,自己怎么会就这么接纳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危险分子,还给他自己家里的钥匙。
果然.....还是因为他除了脸以外,一举一动和浑身气质,就连那些无意识的小脾气都太像雨宫了吗?
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啧......
松田无声地抿紧了唇,深沉的瞳孔里神色晦暗不明。
放在口袋里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那个樱花钥匙扣。
......这是雨宫薰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了。
他最后也没再说什么,推门出去,只在最后轻轻停住了脚步:
“麻烦稍微快一点吧,高木,我感觉我现在对于弄丢某个人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高木的动作忽然停了。
毕竟松田这么坦诚说话的样子实在非常少见。
他于是定定转过头,看着前辈的背影。
自上方投下来的光将松田的影子拉得很长,光与暗在昏暗的楼道边缘相接,将世界泼染成黑白两色。
“总感觉.....”
松田阵平仰起脖颈,喃喃地看着上空:
“可能......会再也见不到他了。”
*
破旧的地下室里弥漫着铁锈的气味,空气封闭,蜘蛛网长满了吊顶。
室内光线昏暗。
只有一盏悬挂在顶端的陈年灯泡还在微微发着亮光,堪堪照亮一小片区域。
这间地下室的年份已经太久了,年久失修,墙壁丝毫不保温,上方的冬季冷气几乎是毫无阻拦地顺着门的缝隙往里灌,在夜间,温度几乎跌到了冰点。
空气里响起细微的喘气声。
浑身的衣服湿透,连发丝都还在淌着水,根本没有任何一丝可以御寒的可能性。可在这种情况下,身躯却滚烫得像是有火在烧,身体里像是浸透了一整池的水一样沉重,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到底....在哪里.....
我是谁......
格兰利威仿佛被电击了一般蜷缩起身子,剧痛压迫着他的全身,刺进每一寸神经,他十指深深扣进发丝里,几乎要刺穿自己的颅脑一般,去扯出里面鲜血淋漓的记忆。
“唔.......”
“呼.......哈啊.....”
格兰利威将头无力地靠在墙上。
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是极致的苍白与绯红,易容已经被撕碎了,湿漉漉的黑发衬着滚烫的脸颊,微微睁开的金瞳里面浸透了水,眼神失焦。
自己到底为什么....
他到底忘记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颅脑像是进了绞肉机,刀尖刺进他的大脑里般痛,电流引起痉挛。
他想起落水,想起那个拼命护住他的怀抱;又想起波本的脸,和苏格兰,为什么都看起来那么地熟悉;想起银发杀/手冰冷的眼神......
他痛得一头撞在墙上,感到脑内震荡般嗡鸣。
但是还是不够....不够.....
只能颤抖着将自己缩起来。
时间飞速倒退,各种杂乱的场景铺天盖地涌进脑海里,眼前灯光,场景杂乱闪烁,黑一阵白一阵。
他看见警徽,看见春天飘落的樱花,但是在下一刻又猛地转变为漆黑的地牢——
耳边仿佛能听见冤魂的哭声,鼻尖全是血味,有人在惨叫。
然而一切又骤然闪成了阳光明媚的蓝天,什么人温暖的拥抱搂着他,可明明空气中的冤魂惨叫还没有散去,人们的笑脸又浮现出来......
世界仿佛被撕裂了一般扭曲成诡异的颜色,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杂乱如麻的可怖线条,交织成诡谲扭曲的形状。
不要....不要....这都是什么.....
格兰利威脑海里的场景已经完全混在了一起。
上一秒还在对他笑的人,下一秒就只剩下了一滩血,刚刚还被处决在枪/口下的人,忽然又从地狱里爬了出来扑向他——
......别碰我!!!
视野忽然又阴沉下来,他看见实验室的灯光,似乎有很多人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他的全身都被固定住,尖锐的针管刺进他的身体里,刺痛传来,针头反射着顶灯冰冷的光。
有人把什么东西贴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电极准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格兰利威以后不会记得任何事情,他也不需要再记得任何事情。”
——“没事,反正他也活不久了。”
反正他也活不久了。
......只需要做一个好用的工具就行了。
别碰我——
别碰我!!!
叫喊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是谁疯了原来是我!!你妈的组织怎么还不死啊!!!】
【崩溃了....我真的第一次看薰酱崩溃......心痛窒息】
【天啊.....宝贝,我的宝贝......zero失去那么一点记忆,恢复的时候都那么痛,但他至少还有hiro陪在身边;格兰薰这种大面积地被洗脑被替换记忆,恢复的时候到底得有多痛啊天!!】
【乱套了,这下所有曾经失去过的记忆回来,薰的世界是彻底被粉碎了......
都不说组织的物理折磨了,光是他想起来自己母亲死在组织手里,结果他又替组织卖命,警校的唯一的光也只是一场幻梦,死也没死成,再次被洗脑被迫把黑暗的一切全部暴露在同期面前.....已经在发疯了qaq】
【我草!!!难怪和马自达在水下那一段的时候,我恍惚感觉雨宫回来了.....就知道薰的记忆这下是要彻底回来了啊啊啊啊啊】
【他能不能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待啊,一个人待在这种又冷又破的地方默默承受疼痛真的唤醒我一些ptsd.....呜呜呜雨宫警视就是这样死的啊,薰的本性还真是这样啊??】
【唉,真的像猫猫觉得自己要死了,找个地方安静地躲起来.....他这一身水,天又这么冷,肯定直接高烧,还叠加恢复记忆的痛。
真的好想让阵平当时回个头抓住猫猫!!!拜托啊他其实没走远啊啊啊】
【心痛得快死了啊啊啊我的猫猫我的老婆.....明明一切的愿望最初都是好的,为什么偏偏所有的伤害却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每救一次人,每看一次光明都在把自己往更深的绝望里推......受不了了到底凭什么这么绝望啊!!(爆哭)】
【只有我觉得发烧的薰薰好涩吗,涣散的眼神绯红的脸......好想趁他没有反抗能力抱回家亲亲摸摸,吸溜x.】
【我也想搞涩涩啊!但是看见他那么痛苦忽然就下不去手了,不过带回家还是要带的让我来治愈老婆所有伤害他的都给老子滚啊!!!】
【贴贴....我还想要贴贴....就知道之前贴了之后肯定没好事!我是砧板吗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qaq】
........
系统悠闲地躺在空间里,看着彻底大爆炸的论坛,忽然戳了戳自己旁边的人:
【宿主你还好吗?】
【“暂时没时间回答——”】
成步堂薰牙齿都在打颤,感觉自己真的是倒霉透了:
【“这地方怎么真的一点暖气都没有啊?快点演完走人!”】
.......
不知道经历了多久似乎要连同五脏六腑都被搅碎的挣扎。
画面上,青年像是终于失去了残余的一点力气,还想试图保存最后一点尊严一般,竭尽全力将自己狼狈不堪的面容藏起来。
可那具身躯已经再也没有了支撑......
只能无力地,顺着墙壁滑下去。
他失神地倒在地上。
几乎像是雨下一般的,无声的汗珠已经**地打湿了他的全身,和水,寒风融合成一片,将他全身拖进极致的高烧和严寒里。
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呢.....
“阿薰。”
格兰利威像是感觉到有什么熟悉的声音在叫他。
似乎有人在向他伸出手,抚摸他伤痕累累的冰冷脸庞。
大家.....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战栗着,向上伸出手——
却只触碰到一片虚无。
——“我是从大阪府调来警视厅的雨宫薰,目前担任搜查一课管理官职务......”
——“我永远不会放弃你的,为什么就能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那么轻?!”
——“等我回来,阿薰。”
——“会有办法的阿薰....大家都还在你身边,我也还有话要跟你说.......”
阿薰。
薰.......
绞痛和寒冷穿透血管。
他的灵魂似乎被剥离了身躯,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远处——
看着那个满身罪恶鲜血的自己身上缀着无数根操纵的丝线,在一众彩色鲜活的笑容中,灰白而冷漠地与曾经的同期背对而立。
那五个青年勾肩搭背地欢笑着远去,大步向着前方的光明迈进。
但他依旧站着,没有动。
只是回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些和自己全然“不同”的人逐渐远去,无形的丝线永远束缚着木偶的一切。
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主动抛弃了他们,是他第一个背叛了誓言......
从一开始。
......他们就从未并肩过。
事到如今,他难道还有任何资格向他们祈求原谅吗?
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
无法......
格兰利威颤抖着将脸埋在臂弯里,死死咬着牙关,窒息般的剧痛下唇边已经开始隐隐渗出了血。
他看着血腥的一幕幕在眼前重演。
看着自己扣下扳机,子弹射穿了仇人的胸膛.....
一幕幕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让他麻木得几乎认不出那是谁,又为什么有着和他一样的面孔。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阵急促的短信铃声忽然在空气中响起来。
格兰利威浸透了水的眼睫颤了颤,似乎顿了两秒,亮起的屏幕上第一个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来自“波本”的无数的未接来电。
另有一条短信悬浮在中央:
【苏格兰威士忌确认为警视厅潜入组织的叛徒,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别让我失望,格兰利威。
——g】
*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拨号,挂断,拨号,挂断,拨号.......
再被挂断。
降谷零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内不知道多少次重复了这个动作,他手腕骨节青筋从皮肤上凸起,扣在桌沿的指节已经用力到泛白——
在一个小时前所有代号成员忽然全部接到了统一的指令:
【苏格兰威士忌身份败露叛变。】
变故猝不及防,在那一刹那零的整个脑海完全空白了。
他那张总是游刃有余的伪装着的脸死一般僵硬,冷汗唰地汹涌而出,肉眼可见地滴滴答答地仿佛水珠般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几乎是发疯一般拨打着那个人的号码。
无人接听.....还是无人接听。
而且除了景光的电话无人接听,就连格兰利威也彻底失联了!
发生了什么?!
桌沿被捏得咔咔作响,他一时间只感能觉到心脏如同被绞尽碾碎般颤抖着.......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他对自己说着,冷静下来....安室透,快冷静下来........
景光的警视厅公/安的身份已经暴露,组织会对他展开追/杀是必然的事情,而他自己一定也非常清楚这一点。在此时不接他的电话,也是在避免他被波及暴露.......
但格兰利威呢?
格兰利威为什么也会这么巧就和景光同时失联?他们是在一起吗,还是.......
还是格兰利威也被连带举报了?!
他的猜测难道成真了?但能同时揭发格兰利威和苏格兰的人也只有......
巨大的阴影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紧急情况下,根本没有再给他留出任何详细思考的时间。
手/枪,电/击/枪,匕首.....
全副武装的波本踩下马自达rx7的油门!
他整个灰紫的瞳孔已经完全看不见一丝光亮,冷酷的杀意轰然迸发——
还来得及!
必须来得及——
.......
“呼.....呼......”
压抑的喘/息在冰冷的小巷里响起。
格兰利威浑浑噩噩地扶着墙向前,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
他的唇已经被彻底咬破了,只能再用手继续去攀紧墙壁,指甲被凸起的碎砖刺破,刺扎进指尖,血渗出来.......
可他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痛。
整具身体只接收到一个指令......向前....向前.....必须找到苏格兰。
苏格兰威士忌——诸伏景光——
就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回头。
但是他们还有办法回头,还有办法回到正常的世界,他们还可以拥有未来。
他还来得及挽回——
........
马自达rx7风驰电掣掠过路面,降谷零一刻未停冲过大街小巷。
来得及......
格兰利威扶着墙让自己站起来。
湿漉漉的黑发下,他苍白的面色上却透出不顾一切的坚毅,向着明晃晃的红灯前行。
还来得及......
猫眼青年狂奔过霓虹闪烁的汹涌人海,找寻着藏身之处,手中紧紧握着有着最后一颗子弹的手/枪——
只要这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