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迅速转身,假装买东西进了一家便利店。
如果这个猜想真的是真的的话。
他们得抢在其他其他人发现这件事之前,赶紧做出进一步的决策!
于是,在确认没有任何人关注到他以后,赤井又很快穿过店面从狭窄的后门出去,拐进了一条死寂的小巷。
他边走边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对面在响了几声后,很快应道:
“喂,披萨外送,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这里是莱伊。”
赤井将自己卡在黑暗的最里侧。
小巷光线昏暗,到处都是被风刮到一起的附近的垃圾。再往里狭窄安静,是个死胡同,也不怕有人跟来。
“转接詹姆斯,说情况可能又有变,朱蒂之前的那个白日梦猜测可能要变成真的了。”
“你说什么?!”
“百分之五十比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赤井秀一面容阴沉严肃:
“雨宫,或者是绫里本人,可能在潜层里还残留有自己的意识!”
越过十四个小时的时差,美/国fbi总部,整个会议室里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
“又出事了。”
詹姆斯推开门走进来,手里一份传真“啪”地砸在桌子上。
他拉开椅子坐进去,面对着满屋子人迷茫的眼神,这群人在这三个多月里简直已经无数次听他说“出事了”,听得都快麻木了。
“莱伊发回情报,接触格兰利威的行动得到了初步进展,但是问题非常多,其中最严重的是我们目前怀疑——”
“格兰利威可能仍然保留有本体的意识。”
“组织不是对他进行了强制洗脑吗?!怎么可能还能有人在组织的洗脑下依然保持本体人格?”长桌另一端有人激动地站起来:
“那我们之前折损的人手是什么情况?赤井是我们的王牌,但是王牌可能也有出错的时候——”
“但他确实对‘警察’产生了反应!而且在近段时间内时常陷入恍惚和沉睡。”詹姆斯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显然是已经懒得再和他们继续车轱辘这个话题。
自从赤井秀一发回情报后,fbi从下到上已经无数次讨论过这个甚至已经有点魔幻的话题。
也派遣莱伊去反复再次进行过确认。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找不到任何格兰利威欺骗他们,或是故意伪装出这个特性的动机。这是上帝在逼迫他们接受这个魔幻现实。
“能够对警察产生反应的,只有绫里薰曾经伪装过的雨宫!被洗脑后的格兰利威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詹姆斯严肃道:“我知道我们是在讨论情报活动不是在看哈利波特!但是现实确实是这样,只有这一个解释能够说通。”
“不,其实倒也还有一个可能的解释”
窗边一个白胡子插话道。
他是fbi内部的心理学的专家,在这个时候推了一下自己的厚眼镜:
“之前朱蒂·斯泰林搜查官曾经提出过一件事,绫里的童年经历,和她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似的。”
“那又怎么样?”
对方依然说道,语气很冰冷,耸了耸肩:“我知道绫里的父母和斯泰林一样,都是被组织杀害的。但是这又怎么样,童年经历是他们唯一的相似之处”
“但这可能就是他的意识依然存在的原因了。”
可这时候。
一个熟悉的女声忽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身着完整套裙的
金色短发女人从外面走进来,她的视线在同事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刚才反驳的同事身上,语调清晰地说道:
“正是因为我和他有过相似的经历,所以,我才能够在这时候部分地理解他的想法。”
“朱蒂?”
“想知道吗,理查德?”
朱蒂站在门边,看着刚刚的人逐渐将头侧了过去,才叹了一口气。
“人间有两种最难忘的诅咒——一个是最难以忘怀的,‘我爱你’。”
“还有一个,是在经历了绝望以后,会一辈子刻骨铭心的”
她略微顿了下,似是在咬紧牙关:
“‘我恨你。’”
整个会议室骤然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面面相觑,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理智上却又不完全理解,只能在此时沉重的气氛保持着沉默。
“使得绫里从组织的洗脑中幸存的,可能就是他一直压抑在心里无处发泄的,对组织长久的恨意。”
最后,詹姆斯做了个总结。
回头正看见朱蒂对他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可。
“我们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催化了他对组织的恨,导致了这种超常的结果——这可能和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爆炸现场有关。”
她说道:
“不过,我毕竟也是在部分地去理解他的情绪,所以,现在也无从得知如果现在真正唤醒绫里,究竟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
那像是切实存在的潘多拉的盒子。
即使已经被洗脑忘记了一切。
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爱过谁。
但是,会永远一辈子记得的是
“我恨你。”
他们不敢想象,这种能够抵抗物理洗脑技术,将真正的自己藏进潜意识里的恨意到底有多强烈,又有多不可控
玻璃窗外阳光璀璨,可此时死寂的房间里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他们有的在揪着自己的袖口,有的在沉思,双手合十抵在唇边,仿佛是在祈祷什么。
“算了。”
主座上的詹姆斯叹了口气:“莱伊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旁边的技术员劈里啪啦敲键盘,闻言猛地抬头,说:
“有了,他说组织刚下了新的短期合作任务。”
詹姆斯微微一顿,像是有些意外:
“合作任务?”
“——组织这就给你派任务了?!”
深夜的研究所里灯光寥寥。
宫野志保倒水的手忽然一滞,瞥了眼挂钟上的时间,时针分针正停在晚上十一点四十五上:
“怎么这么晚?虽然说你的伤已经慢慢恢复了,但是——
“组织的任务都是晚上,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
成步堂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她说道。
他抬手将枪/托的扣子在胸前固定住。
在这几个月“修养”的相处中,他和这个小小姐研究员也是逐渐熟悉了起来。
对方似乎对他有些莫名的愧疚,再加上格兰利威刚被送来的时候,每天二十四个能有十多个小时都在高度戒备地睡觉。
所以,她一开始也只敢从门边探出个脑袋来,偷偷地看着他。
但后来慢慢地还是会往房间里走了。
薰虽然没用她的药,但是也知道这孩子的确在尽心尽力地治疗他。
而也确实如他所想。
宫野志保现在对他更多的是担心。
她也算是看着格兰利威从那种抵触一切外界接触,不跟
任何人交流的封闭状态,慢慢地恢复了一些精神和生活能力。
但是他才刚好没多久啊。
组织现在就要给他派任务,这也太不顾他的身体情况了!
成步堂薰将子弹上了膛挂进枪/托里,再披上外衣,将扣子一点点系好,对着镜子随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宫野志保捧着那杯冒白烟的咖啡在一边发着呆,忽然一抬头。
只见如水的白炽灯光中,白衬衣黑风衣的年轻人正站在门边,光线投射在他身上,从侧面的肩背到腰勾勒出一段近乎笔挺的线条。
看得她微微一愣。
她原本以为格兰利威敏感多疑冷漠,是和琴酒差不多的性格。
然而没想到的是,在大部分的伤口治愈以后,重新站起来的青年身上却已经驱散了大部分阴霾的影子,即使记忆缺失,骄傲和从容也从未因此离开他。
这才应该是他原本的样子。
成步堂薰看她一直呆站在一边,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模样。
于是也停住了动作。
他慢步走过去,在小女孩面前蹲下来,轻声问:
“在想什么?”
宫野志保不太高兴地一偏头,皱眉道:
“在想会不会我刚花那么大力气把你救活,你这家伙就被组织扔出去,到时候会不会又倒在哪个角落里之类的。”
“我像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你”
宫野志保被他一句话哽住了。
几乎想怒喊你到底能不能对你自己的身体状况有点数!
她现在对于当时那个血淋淋的,天天都在应激的格兰利威还心有余悸,愧疚和几个月的相处让她再也看不得他受到伤害。
然而,这家伙本人连记忆都一点没找回来,居然能比她还放松?
“你明明一直待在我这里不就好了?”宫野志保双手叉腰,“我可以一直用病例给你开假条,反正整个研究所都是我管,又不会被发现。”
成步堂薰好笑地看着她想炸毛又不敢炸毛,还要硬撑着装成熟大人的样子。
但最后还是用一张扑克脸忍住了。
只沉默了片刻,说道:
“但我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待着,总得做点什么。”
随后,他在女孩注视的目光中站起身,第一次用手搭在她柔软的茶色发丝上轻轻地揉了揉。
“谢谢你。”
“后会有期,雪莉。”
宫野志保一下怔住了。
那双手因为常年握/枪,覆盖着茧子的地方有些坚硬,但整个掌心却依然温暖而炽热,几乎是一下唤醒了她心里沉睡多年的一种快被她完全忘记了的感觉。
父亲的肩膀,母亲的拥抱,还有姐姐温暖的手
她抬起头,却只能看见那道黑色的身影在这时推开了门。
只留给她一个模糊的背影轮廓。
“格兰”
她忽然想开口叫住他,但却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砰!
大门合上了。
大街上宁静无声,只有路灯安静地伫立在两侧。
一辆好久不见的黑色保时捷停在街边不远处,轮胎下碾着冬季掉落的叶子,引擎在极度的宁静中溢出微微的响。
整辆车上只有驾驶位有人。
看样子是琴酒没来,但是却不管不顾地把伏特加撵过来接他。
和他预想的一样。
成步堂薰拉开车门坐进去,前排伏特加等得都快睡着了,听到声音才猛地惊醒。
“格兰利
”
他像是开口想叫人,却在视线触及到后座上的人的时候,又猛地停住了。
叫他有什么用呢?
眼前的场景太过熟悉,让他下意识地忘了其实一切早就已经不一样了。
伏特加安安静静地闭了嘴,把车点火开出去,感觉自己堂堂代号成员就纯纯像个被大哥打发出来接贵客的司机甚至还像个东京一日游的专属导游。
“琴酒没来?”
车子开上路以后,他忽然听见背后的格兰利威问道。
“是,最近任务太多,代号成员都很忙,尤其是大哥他们那个位置上的。”
导游伏特加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您的任务是去监视三个最近新获得代号的威士忌,作为他们的监督人,完成两次组织的短期任务,并评定他们的表现。”
这种任务在资深代号成员之间被戏称为带小孩,主要作用是具体考察每一个新代号成员的各方面能力。
以及,更重要的是
判断他们是否忠心。
因此,实际上这个任务的监督人在组织内的职位和能力都不重要,最关键的是得派一个足够忠诚,不会反水的家伙去。
“不然组织就会从招聘这一个环节开始,就如同三面漏风的房子,成为一个巨大的老鼠养殖场。”
伏特加大义凛然地重复着琴酒的话,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骄傲过。
然而这时后排的成步堂薰瞥了他一眼,脑海里浅浅飘过两个影子。
“”
你们该不会是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在养老鼠吧?
薰感到自己的嘴角莫名有点抽。
但是这么一来,组织为什么不惜这个时候就把他这个病号拖出来做任务,倒是也很好理解了。
琴酒那群核心代号成员忙不过来,看不透老鼠的低智废物先筛掉一批,有可能反水的变质假酒再筛掉一批
总之,最后剩下的人里面。
最稳妥的就是刚被组织洗脑过的资深成员格兰利威。
“行,人员信息有吗?”
成步堂薰对于这种划水摸鱼的任务没什么异议,继续保持着失忆格兰利威的扑克脸,静静地在后座上给自己点燃一支烟。
朦胧升腾的白雾中,他看见伏特加拉开车前柜,从里面拿出了三张成员信息表——但自然是没有照片,没有名字和详细信息的版本。
组织内部对于成员的真实身份还是保持着较高的保密性。
“黑麦威士忌莱伊,波本威士忌,还有个苏格兰威士忌。”
伏特加在前面开着车,一边换挡一边解释道:
“你一会儿就会见到他们,都是组织刚刚选拔上来的新锐,就目前的任务效果来看还不错。”
那确实是不错
成步堂薰沉默地翻着那三张档案,上面的履历显示这仨家伙进组织没几年就快赶上资深成员的业绩水平了。各种血和骨头乱飞的活可一个没少干,可能也就那个情报员波本的手上会勉强稍微干净一点点。
而且就上面的人事评定来看,每一个也都相当傲气。
傲气吗
薰沉吟片刻。
感觉会有点难管。
【好家伙,威士忌连连看!】
系统好奇地扒到他身边的,忽然一顿:【嘶,等等!这个莱伊不就是之前老是来找你聊天的那个】
【“对,已经可以确定有一只老鼠了。”】
成步堂薰面无表情地说道。
还是一只美/国品种的,漂洋过海专程来看望组织的黑
色绿眼睛老鼠。
但是说到底,组织有多少老鼠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组织真的以为他就很忠心吗,谁给他们的胆子啊?
成步堂薰边想着,边扫过波本和苏格兰第一次任务开始的年份。
他估计着这两个应该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纪。
那既然都已经知道莱伊是矿泉水了,之后的任务就主要交给波本和苏格兰去做吧,好歹糊弄组织也要糊弄得好看一点
唔。
薰的食指关节抵在下巴上,睫毛忽然颤了颤。
总之,组织总不可能雄赳赳气昂昂地招了三个精英,结果全是老鼠吧?
那组织不要开了,这得是个什么品种的老鼠养殖基地啊。
汤姆的家吗?
成步堂薰自己都要被这个过于离谱的猜想逗笑了,于是垂了下眼眸也没当回事。
算了,反正也就是个短期任务。
他将杂乱的思绪从脑海里清除出去,感觉到路边的景物已经变得空旷起来,伏特加似乎车速略有减缓,就侧过脸向外看去。
狙/击/手在一般情况下会使用琴盒等具有较大体积的东西来作为伪装,混在人群里可能不显眼。
但是,如果是在深夜空旷的大街上——
这一切就会显得异常引人注目了。
当然,实际上他先瞥见的是莱伊那头和琴酒差不多长度的黑色长发,这人之前天天来找他和雪莉,跑了几个月,他已经只需要凭轮廓就能认出他来了。
这人此时正靠在路沿的栏杆边抽着烟。
火星烟头在窗外一闪而过。
他所在的角度也比较特殊,刚刚好和他旁边的树一起挡住了另外两个人。
这三个人离得相当远,明显互相防备。
薰只来得及看见他们一个戴着贝雷帽,穿着很讲究的衬衣配马甲,另一个卫衣打扮的和莱伊一样背着琴盒,看样子也是狙/击/手。
莱伊波本苏格兰。
刚好三个。
“到了,停车吧,伏特加。”
成步堂薰静静地开口道,感受到保时捷车速骤减,对面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侧的动静。
他微微眯起眼睛:
“我看见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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