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某大学医学部附属病院稀疏地亮着灯。
路口小径两侧种满了四季长青的灌木,反射着上方路灯昏黄的光,一片青翠碧绿中却也隐隐透出了一抹明亮的银色。
成步堂薰缓缓摇下车窗。
路灯和月光映亮了他手上的纸。
那张从现场后备箱里拿出来的字母表,现在正拿在他的手心里,由于被各种杂物压过的原因已经变得皱皱巴巴。
但那段轻微的下划线静静地躺在那个“y”字母下方,仿佛是诅咒一般在夜色中模糊扭曲起来。
此时,之前快速路边的场景倒带般在他眼前再现队员们大声的嘶吼泛着汽油和泥土味道的空气路边侧翻的车厢
一幕幕细节交错闪过,最后停留在了那个年轻而脱险的警员迷茫的脸上。
看见他略微张大嘴,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两个警官,说道
“我姓姓矢花”
矢花,发音是yabana。
正好是“y”开头的姓氏。
和那张纸上诡异被划出的“y”不谋而合!
“犯人会盯上这家伙的车不是意外。”
当时越来越大的雨里,松田阵平这样对他说道。
松田把他拢在下属递上来的伞下,自己制服的肩头却几乎已经被雨打湿透了。
他娴熟地边吩咐着其他队员处理善后工作,叫了辆拖车过来把那辆栽进坑里的警车拽出来,再让人把现场那个假弹和一切可疑物证保存好,准备接受后续的进一步拆解和检查。
在此期间,成步堂薰就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毕竟这里是爆处的现场,他要指挥的话就太逾矩了。
但他也发现,这人确实也在毕业的这几年里成长了不少,往那儿一站队里就没人敢造次,已经不再是以前在校的时候那个只会天天顶撞上级的刺头了。
“这个案子肯定没完,犯人应该还在寻找下一个目标,让你们搜查一课多盯着点。”
松田转过身来,略微低下头,注视着他的眼睛
“但是今天太晚了,晚上开车不安全,你就先回去吧。或者再等一会儿我送你回”
“不用了。”
薰缓缓呼出一口气,终于把沾了泥的手擦干净了。
他从对方那边接过伞柄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草怎么莫名有一种你真的得了绝症的气息啊???
此时的车厢里。
系统正迷惑地盯着漫画上那个安静的背影。
整体表情几乎是个99再现的“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
气氛一时间有点凝固。
成步堂薰非常无语地瞥了它一眼,又把视线投向那个阴间得已经不能再阴间了的漫画滤镜,画面里甚至连松田看着他的眼神都莫名深沉了起来,简直是有毒。
难道这个73也跟那小姑娘一样是个乐子人?
“行了糊弄一下班长得了。”
薰叹了口气,推开车门下去,手机屏幕上还浮现着伊达航一串催命一样的短信。
你去医院没有?
医生怎么说,雨宫?该治疗一定要及时治疗!
什么怎么治疗
治疗就是先修理一顿害他加班的小孩儿!
成步堂薰想着,又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给伏特加的信息,但是对方到现在都没有回复他。
这只能说明要么伏特加叛变了,要么就是那个接触他药的孩子也是机密人物,权限挺高,身份信息不可以随便外泄。
还是个小天才啊。
算了。
他也懒得再继续管这些没用的,趁着医院现在还有人,赶紧去急诊插个队,最好今天晚上就能拿到报告回去糊弄伊达班长。
不然他明天还得抽空再来几趟,这都要给雨宫忙出重影来了吧
拜托,时间就是金钱好吗!
于是他迅速踩上台阶进了医院。
却没注意到,与此同时。
在他身后几百米开外——
一辆巡逻警车正停在路边,车窗大开,然后从里面缓缓探出来了一个脑袋,脑袋上还叠着一副玩具望远镜。
“美和子美和子?”
宫本由美一手望远镜,胳膊支在车窗上,另一手疯狂摇人“起来美和子!别睡了,快起来!”
“你快看看那是不是你们雨宫前辈——”
“嗯?”
副驾驶上的佐藤美和子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她今天本来是来蹭自己好闺蜜由美的巡逻车回家的。
宫本由美在交通部工作,有的时候晚上就会在各个容易违章的路口转悠,随时准备贴罚单创造业绩,今天晚上正好转到这附近。
佐藤今天一天跑了三个现场,累得晕乎乎地,几乎是一上车就睡着了。
结果现在刚刚睁开眼睛,就直接被对方叽叽喳喳的声音轰然灌了一耳朵!
“什么雨宫前辈?”
佐藤不耐烦地坐起来揉眼睛,打了个呵欠“你在说什么啊由美,他家不住这个方向啊?”
“所以才让你看嘛,那边!”
由美指着医院的方向,急切道“快快快!就那个上楼梯的。”
“他马上要进去了!”
佐藤猝然一顿!
她猛地一抬头,正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迈进大门,面容一闪而逝,只能看见风衣的衣摆在空气中略微荡出一个弧度。
是前辈?!
可他怎么会这么晚一个人在医院?
惊疑不定间,佐藤根本来不及思考,只在原地犹豫片刻,最后一咬牙冲了出去!
“喂!”由美一下没拉住,也只能赶紧下了车,拼命追着她的背影
“等等,美和子!”
“美和子———”
“总之,虽然目前检查结果是这样。”
“但还是请您一定保重身体”
主任医生诊疗室里,成步堂薰微微垂下头接过那张化验报告单,翻过来一看——
果然什么都没有啊。
当然,有也是不可能有的。
毕竟格兰利威这具身体虽然也不是那么健康,但是大的毛病没有,剩下的那堆小问题可能跟熬夜打游戏和996加班的差不多。
不过他也已经拿到诊断书了!
反正到时候伊达航问起来,他有个交代就成!不然这个加戏演得真是没完没了了
薰在心里劈里啪啦地诽谤着,但表面没什么波动,只轻轻地将报告放回桌面上,平静地问道
“那关于吃药的方面,请问您有什么建议吗?”
“药的话”
医生微愣了一秒,感觉自己都快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冷静的病人了。
最常见的是那些一点咳嗽感冒就来医院闹的,尤其是孩子还小的,父母都心疼得不得了。如果有点稍微严重一些的症状,那更是恨不得拽着他把全医院的药都开回家,生怕有什么没检查出来。
但眼前这个青年却是从一而终地平静。
青年告诉自己他有长期咳血的症状,甚至一直到今天同事逼着他来医院之前持续了一年多了气得他差点把老花镜都砸在桌上,就差直接怒吼“你要是个急性的早半年就入土了知道吗”!
可等医生斥责他怎么不早一点来检查的时候,他突然眼神向下一瞥——
看见了青年西装胸口的警章。
医生忽然找到原因了。
“很抱歉我是警视厅的,平时可能确实有点忙。”
但即使面对他的怒火,那个年轻警察依然显得很安静。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缓缓交叠起来,眼睫垂下来,声音非常干净
“没关系,反正对于我来说不碍事就好,而且”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顿了一下。
那完全是在喃喃自语了,剔透的眼眸像是模糊地蒙上了一层水雾,在灯光下隐隐有点反光,那一瞬间几乎给了人一种破碎的错觉
“而且,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惩罚,这样就能提醒我自己,让我随时能够记住”
要永远记住
自己已经不可能再真正回到“他们”身边了。
医生叹了口气。
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劝了几句“你人生的路还长”,“就算没有检查出问题,也不代表就一定是罕见病种”,“可以再多找几个医院,千万不要放弃希望”之类的已经说烂了的老话。
“”
成步堂薰被老医生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简直整个脑袋都在发晕!
但是看到他阴沉的表情,误以为他是感到伤心了,满脸慈爱的老医生这下唠叨得更起劲了
“一定要多注意自己啊!不行就把你工作先停了,知道吗?”
那样琴酒会当天就开着鱼鹰过来把我干掉的。
薰面无表情地想着。
“哦。”
忽然有点后悔补刚才那一段理由了。
但是不补也不行啊。
毕竟他现在在主线里,每一个动作都随时有可能被画出来,到时候前后圆不上才是最大的麻烦。
算了,反正他这次是在伊达航能接受的口碑中,选了距离市中心最偏最冷门的一家医院。
而主线人物大部分还是都住在市区,除非这里突然爆发丧/尸,除此之外,会有他身边的人和这里产生交集,并发现他在这里瞎编的口嗨的可能性应该还是不太高
吧。
然而骗子先生拢了拢衣领,刚走出大门。
就忽然感到一阵诡异的寒冷——
成步堂薰“”
救命雨宫上辈子是欠了73多少钱啊!!怎么什么刀都全往他一个人身上插啊???
好像有一些小猫咪不告诉同期自己生病还为了不被人发现,一个人跑到郊区来看病是吧?(磨刀)(核善的眼神)(忽然扔掉刀抱住薰猫猫大哭
呜呜呜刚才被问到“为什么不去医院”的时候,真的第一次感觉薰都快哭出来了,明明以前是受那么重的伤都没掉过眼泪的人
sos心疼死了我的宝贝这几年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啊啊啊啊啊
所以总结一下,现在的雨宫的情况其实是对外是最年轻就登上高位的雨宫警视,但实际上为了能够让同期和队友的人生不受干扰,而被迫听命于上层老橘子。
可能被逼着脏了手吧感觉他现在应该是一种身体和心理其实已经全部垮掉的状态,整个人都已经碎了,估计这副“以前的雨宫”的样子也是伪装出来的
嘶所以班长才会感觉他不太对劲!!
“而且,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惩罚,这样就能提醒我自己,让我随时能够记住”
看到这里我人直接裂开不是,就算你用疼痛提醒自己清醒,但是这都一年了,再吐血几次你就人没了啊傻小薰!!qaq
警校组不会真的要等到雨宫人没了才发现全部真相吧???
而且阵平你还让他淋雨!!你居然让他淋雨!(尖叫)
他在医院都一直咳,这病情回去又得恶化一波吧,而且还没有一个人能陪在他身边
雨宫会生病的原因应该有体质问题,他之前失忆也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可能本身体质就很有问题。但这次应该主要还是太压抑,一直被控制着,帮着黑幕做那些他不愿意的事情,逐渐崩溃了
但追究原因,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他位置最高,为了保同期猫猫们一生平安挡的刀,就很
草,真相暴露的时候那不直接刀死???
朋友们!!前面是刀山刀海啊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
楼上是什么生物已经被刀出人类范畴了吗x
“美和子?”
“”
车里的气氛冷得像一片墓地。
有着黑色短发的女警官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上。
她从医院出来就成了这种状态,一声不吭,也一言不发。
沉默如同隔绝一切的水一般将她包围。
眼前只有那个逐渐没入夜色的单薄的背影。
佐藤差那一步没有靠近,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刑事部最荣耀最明亮的年轻警视用手捂着嘴,弯下腰去,独自一人在凌冽的寒风中咳得沙哑而泣血。
在一个她不该出现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世界在面前撕开了虚幻的光鲜,露出了里面早已腐烂殆尽的真实的内核
——“没关系,反正对我来说,不碍事就好。”
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漆黑的噩梦中。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那个人的肩膀明明也没比她宽多少啊。
在黑夜中,在风雪中那么瘦削单薄,仿佛用点力就会断的样子。
可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去依赖他呢?
没人能够想象那对肩膀上到底压了多少责任,他从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那么温柔挺拔,仿佛是天上星间的月亮,矜贵而又明亮地照着所有人。
“我的名字是佐藤美和子!”
那时候,三年多以前。
一身警察礼服的青年在毕业典礼外,对她蹲下身来,将那柄链接着她与她父亲的最后的车钥匙她日思夜想了无数个日夜的东西交到了她手里。
那个人的眉眼明亮而舒展
“要试试看吗?”
但现在真是他最狼狈的样子。
雨宫前辈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行了。
佐藤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毁了他只知道他现在应该是为了自己最后的尊严,和为了不让大家担心而藏起了所有的血和病痛。
但她又能做什么呢?
看着他被上层继续排挤吗?继续为了他们这些不省心的下属去到处道歉吗?继续病假中都要顶着高烧,跑到办公室里来帮他们改文件吗?
“由美。”
许久后,佐藤美和子终于慢慢转过来,尽力克制着声音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和目暮警部,伊达大哥先聊一下,再看看怎么去跟前辈沟通。”
“嗯?”
可能时间太晚了。
再加上刚刚偶然撞破那位知名雨宫警视的秘密的冲击。
宫本由美脑子忽然有点掉线,她莫名忽略了那句“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警视厅八卦大队长手里的短信在佐藤开口之前就已经发了出去。
呃
糟了!!!
由美脸色瞬间惨白,连忙把手机“唰”地往背后一藏。
“啊啊,哦。”
由美支支吾吾几下,终于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好!一定帮你保密美和子!放心好了!”
“呃哈哈哈”
她越笑越没气
随后几乎是以光速转身,噼噼啪啪地打字又告诫另一个朋友千万不要说出去,试图疯狂补救!
但佐藤的情绪确实也不怎么样。
所以在这时候没怎么注意由美到底在折腾什么鬼东西。
与此同时。
还完全在执行自己的死遁铺垫计划的成步堂薰悠悠哉哉地上了车。
他现在对这个警视厅的身份留恋已经不多了。
不如说,现在比较想看boss由于他提前死而损失得脸都发绿发紫的样子!
在发动车子之前,他还特意把那张医生给开的药单抄送了给了组织一份。
那大部分是一些治血液病的药,略微混杂着一些安神的药物。
弄到这张医院证明的药方,这其实也是他今天会来医院的另一个重要目的。
他相信组织会明白他的意思的。
系统凑过来看他打字
宿主,你又干什么呢?
它现在被成步堂薰荼毒啊呸,是相处了这么久!也慢慢地已经从一个青涩的系统,逐渐成长为了一个
看见这人露出这种微笑,就知道肯定有人要倒霉了的成熟的统了
“啊,没什么。”薰翘起一条修长的腿,点下发送键。
然后将手机随手扔进了换挡的那块凹槽。
巡逻警车和另一辆银色私家车前后从停车场里驶出,缓缓汇进深夜稀疏的车流中。
“钓条鱼玩玩。”
系统???
另一边。
实验室的排风机静静地旋转着,特殊材料制成的墙壁足以抵挡七级地震,在黑暗中幽幽地泛着哑光色调,四周只能依稀听见试管磕碰的动静,和来去匆匆的脚步声。
“宫野小姐。”
有研究员忽然转过来“刚刚格兰利威发来药物请求,专项资金的储蓄卡也检测到了镇定和血液药物消费记录。”
“他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
实验室的角落里漆黑一片。
许久之后,似乎才能隐约看见,黑暗里有个什么东西微微动了动。
随后。
一道清澈,纤细,但也如机械般冰冷的少女声线缓缓响起
“aptx计划——实验体编号aptxuv005,gle。”
她的音发得很轻,但每一个都标准而清脆。
一双冰蓝色的眼睛视线向下。
宫野志保放下手里的书本,但姿态却完全未动。
只问道
“格兰利威怎么了?琴酒上周才来给他取过药,这么快又复发了吗。”
“可能是具体的不清楚。”
研究员迷茫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信息
“怎么办宫野小姐,要给他再批一支药吗?”
格兰利威日常用的药即使不算研发费用,本身的成本造价就已经非常吓人了,不是能够随便批着玩儿的东西。
“嗯”
可在他焦急的注视中。
十三岁的宫野志保只继续翻着书页,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研究员迷茫“什么?”
“我是说,为什么格兰利威会在仅仅一周后就再来拿药?”
宫野志保淡淡地说“除了‘那种’像小孩过家家一样的可能性,唯一比较现实的就是,他终于逐渐产生抗药性了”
“吗?”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你们在说什么,雪莉?”
“哦,你来了。”然而宫野志保依然头也没抬,“你好,002。”
“”贝尔摩德微眯起眼睛看着她。
“宫宫野小姐啊”
刚刚那个研究员大气不敢出。
但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让这个比他小了好几轮的小家伙上司别和boss身边的红人顶起来。
然而他忽然又转念一想,这俩人水火不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而且,这两个随便哪个都能随便按死他,他跑这儿担心雪莉干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还不如紧着自己先跑路保命。
于是研究员就找了个借口站起来,正准备溜出去的时候
“回来。”
女人冷冷的声音忽然将他钉死在了原地。
贝尔摩德上挑美丽的眼睛略微向后转,看着他,说道“你们刚才说格兰利威怎么了?”
“格格兰利威他”
研究员紧张得浑身颤抖。
却听见旁边忽然有人说道——
“格兰利威可能对现有药物产生了一定的抗药性,注射效果似乎产生了较为明显的削弱。”
宫野志保轻轻呼出口气,终于动了一下身子。
“他在上次取药一周后,刚刚再次向组织提出了申请,但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贝尔摩德好像不太高兴,她问道,“所以你是不打算给他药,是吗?”
“不清楚,我再想想。”
宫野志保打了个呵欠“反正他现在的身体也基本上不怎么再需要用药了,每月给他只是做个保险而已这个我还没跟boss和琴酒说。”
“那如果他现在断药会发生什么?”
“现在吗?”
宫野志保想了想,“85的概率无事发生,剩下15的概率全身器官衰竭死于三周内。”
旁边研究员瞬间倒抽一口冷气。
少女说这句话的语气毫无感情。
那不像是在对待一个人,更像是在聊起一只实验动物。
但这也确实没有办法,雪莉的父母将仅仅几岁的她带进了黑暗里,并于之后不久死去,年幼的孩子被以唯一的亲人姐姐为要挟,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每天做着杀/人的研究她几乎没有在正常世界生活的经历。
但贝尔摩德显然对雪莉没什么多余的同情心。
她的经历让她注定没法共情研究者,金发女人在这时候像是微笑了一下,但声音却是十足冰冷的
“把药给我,雪莉。”
“那只是15的概率而已”
宫野志保说着,却忽然顿住了,眨了眨眼回过头
“你是很怕格兰利威死吗?”
那一瞬间像是被戳中了什么。
贝尔摩德的表情不着痕迹地僵硬了一瞬。
但只一瞬间,她很快又恢复到了那个讽刺的冷笑“这和你有关系吗?”
“把药给我,雪莉,我不说第三次。”
“哎。”宫野志保像是没什么话可跟她说了,慢慢地站起来,抬手扔了一张表格让她签字。
穿着不合身的白大褂的少女走到一个比她还高得多的柜子旁边,抬手吩咐其他研究员把设备打开。
扫描的光线缓缓划过她的瞳孔,药品柜应声开启!
宫野志保顶着一大堆冷冻的白气,踮着脚向里艰难地伸手。
“等一下。”
然而贝尔摩德又说话了,她双手环胸,冷淡地站在门口“不要有洗脑成分的那种。”
宫野志保慢慢回头。
那眼神像在看废话极多的啰嗦大妈。
你是格兰利威的第二个妈吗?
“知道了。”女孩子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换了个隔层拿药,放进防摔的盒子里给她,“这种保质期不长,想用的话就尽快给他。”
她这时看着贝尔摩德对格兰利威的态度,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
但却没有一点要开口的意思。
宫野志保只慢慢地又蹭回那张宽大的沙发上,双腿蜷缩进白大褂的
“你在看什么?”贝尔摩德问她。
宫野志保“小猫钓鱼。”
“”
金发女人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关门走了。
砰!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夜晚的马路上,摩托机车飞驰而过——
贝尔摩德不得不承认,今晚自己正在做的这件事简直根本不像她的风格。
但她又能怎么办呢?
贝尔摩德在第一次终于见到格兰利威以后,花了很多时间去调查他的事情,而在此期间她忽然意识到了更多出乎她意料的事情。
她其实到现在也没完全明白,为什么那个孩子会在时隔十多年后,再次出现在组织里。
她甚至无法形容自己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复杂的心情,和之前看见他的时候不同,现在即将再次见到那孩子,仿佛有两只手在不停撕扯她的灵魂。
将她下蛊一样,逐渐带向根本不属于“莎朗·温亚德”行为模式的方向
但她只知道那孩子不能死。
就算是为了那个精明到死的“笨蛋”。
贝尔摩德没有办法去赌格兰利威那15死亡的可能性,即使那仅仅只有15。
因此,就算她知道前面是陷阱。
但除了往里跳,目前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不过琴酒手上可能还有剩余的药算了。
她突然心情很不好,回忆起了一些什么该死的传言。
让琴酒滚吧。
三十五分钟后。
鱼到了一栋高级公寓的楼下。
鱼把车停好,用组织特有的设备黑了监控和门禁,然后一身黑衣地缓缓向着目标房间走去。
雨宫薰显然已经睡着了。
在推开门以后,房间里那股压都压不住的血,混合着消毒液的味道很快散发出来。
贝尔摩德一皱眉,看见满地绷带和药品四散零落,看血迹方向似乎是从门口一路跌跌撞撞摔向了洗手间。只是根据血迹痕迹,一时间还无法断定到底是因为断药发作的,还是因为执行任务受伤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执行任务期间发作,导致受伤,这并不冲突。
她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黑发青年凌乱地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已经完全一动不动了。
但是床边有非常多的血,也不知道他是昏迷了,还是痛着痛着逐渐睡过去了。
贝尔摩德皱着眉,小心地抬起他的胳膊,正要将针管对上去的时刻——
咔!
一柄冰冷的枪/口忽然毫无征兆地抵上了她的前额!
“你果然还是来了。”
成步堂薰从床上坐起来,持/枪的手非常平稳,稍微用了点力抵着她向后退
“组织最新型号的手/枪,开/枪速度高于以往所有版本,我不建议你去尝试。”
“呵。”
下一秒——
另一把/枪应声从她的袖管里滑出,顷刻间也对准了青年的额头。
贝尔摩德忽然发出冷笑,瞳孔瞬间紧缩如针“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来,现在我们扯平了,小家伙,一对一。”
“你今天晚上”
可成步堂薰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维持着那个姿势。
微笑着望向她。
那一瞬间,贝尔摩德忽然猛地意识到不对!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六七条/枪齐刷刷地上了趟,瞬间将她包围了个密不透风!
她看向那个最近的指着她的男人的脸
“麦卡伦!你”
成步堂薰笑着说“他现在是我的麦卡伦了。”
鹤见优海的视线飘了一下,扫过自己那个早几天就让他来东京待命,今天晚上半夜突袭的无良雇主,又飘到冷笑的贝尔摩德脸上
但最后也没有出声。
他现在心里其实想的是
格兰利威这个男人真的太险恶了,连贝尔摩德都坑!而且他半夜出来帮雇主,居然还没有加班费是怎么回事黑衣组织原来也是挂路灯的资本家吗?!
但下一刻,又忽然反应过来了正事
居然坑到贝尔摩德了!好耶!!真是fbi的一大壮举!
嘶但是在一瓶真酒的带领下做出这种事情好像也有哪里不对
(挠头jpg)
但是他满脑袋的跑火车完全没有表现出来,枪也完全没有松,身体还是很严肃地在随时警惕变故的。
“原来如此,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手上会有人手?”
贝尔摩德的姿态却依然放松,她轻飘飘地扫视一圈周围,慢慢地说道
“你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复了?”
“算暂时恢复了吧。”
成步堂薰故意模糊地说道,唇角翘起,微笑着看着“鱼”已经成功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虽然跟他相比,鱼显然没有那么开心。
但是他开心就好啦。
薰于是略微动了动手腕,笑着说道
“我这次‘请’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个计划的,贝尔摩德女士。”
“我需要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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