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弥漫着血味,四周喝彩震天巨响。
铁架台上双方拳手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半张脸几乎都被鲜血浸/透,观众席的尖叫几乎翻了外面铅灰色阴沉的天。头顶大灯刺目晃眼,视线里的一切几乎都变成了模糊的残影,直到台上——
咔!
骨节碎裂,一片血飞溅出来,顺着墙面滴滴答答往下淌。
震耳欲聋的人声透过虚掩的木门渗进内部。
室内光线昏黄。
那灯泡已经不知道是用了几十年了,用一根铁丝吊着,固定在天花板上,风一吹就随着动静嘎吱嘎吱地摇晃,连带着人的影子也跟着晃,在已经泛黄脱落的墙皮上扭曲变幻。
拳场老板房间里堆满了各色破烂的账本,唯一空闲的位置上只摆着一套掉漆的桌椅。
“你要的东西。”
“啪!”地一声!
一叠照片被骤然抛在桌上。
说话的人姿态放松恣意,一头耀眼的金发在灯光下泛着流水一般的光泽。
他正向后靠在椅背上,一只袖子卷起挽到胳膊肘上,少见的偏深肤色露出来,修长的指间烟头还在冒着袅袅白烟。
金发青年坐在椅子上。
耳边听见外面观众的咆哮依然残忍血腥。
但他的姿态却没有任何改变,只用两指将照片向前一推:
“这就是二十年前杀你妻女的那个人,退伍特种兵,当年打进你肩膀里的那颗子弹和枪是他从他兄弟手里拿的。现在在中东当赏金猎人,最近这半个月才终于回了日本。”
老板目光扫过那叠男人寻欢作乐的照片,没说话,只缓慢地抬起头看向他。
那双干枯空洞的眼窝上缀着两颗眼珠,在这时慢慢地动了动,。
十年刀尖滚过的精明而森寒的光从里面透出来,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像是几乎要把他的面皮活/剥下来。
可年轻人完全纹丝不动。
他仿佛根本没看见似地,自顾自地抽着烟。
半晌,那老板才忽然笑起来,但那笑容也堪称阴森诡异:
“安室先生,这是你的最后一单私人生意了吧?”
他抬手就往那摞照片上砸了好几大捆钞票,有些甚至撑开束缚爆裂了出来,四散飘落在桌上。
老板眯缝起眼睛,盯着青年的侧脸:
“那个乌鸦组织给你多少钱?这个数够不够?”
“噗......”
安室透——
或者说,是此时的降谷零骤然笑了起来。
“您也太抬举我了。”
降谷零紫灰色的眼眸抬起来,他其实并非很有攻击性的长相,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时下女孩儿们最爱的那一款温和清俊的样貌。
但此时他空洞的眼睛里却满是戾气,那视线几乎让人浑身发冷:
“我一直都是组织的人,没做过任何私下的情报生意。”
“像帮您这种老朋友找人,那也只是单纯的朋友间的人情交易而已,不是吗?”
面对着这满满一桌钱,这话完全说得跟骗鬼一样。
然而在他身上肃杀的威压下,却没有一个人能在这时对他说哪怕一个“不”字。从他嘴里出来的不是回答,而是带着死亡意味的封口命令!
“这两年关东地下最大的私人情报贩子要金盆洗手了啊,安室。”老板冷笑,“你这是终于拿到代号了?”
“或许吧。”
降谷零翘了下唇角,抬手从椅背上捡起自己的外套。
外面的场子里刚刚决出了今晚的最终胜负。
一团人影倒在聚光灯下,空洞的眼神正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小门边,那道从容走出的金发人影。
可降谷零只淡然地从他身边走过。
手上一分钱没拿,也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仿佛满场血红在他眼里和路边的垃圾没有什么区别。
他推开大门出去,背对着人群喧嚣,身影很快没进深沉的夜色中。
也就是这时候。
个在他们谈话期间,一直在老板的周身游走的诡谲的“小红点”也才突然消失了。
一道浑身漆黑的影子伫立在拳场通风窗外几百米处,宽大的连帽卫衣几乎将他整个人都隐藏了起来。
帽檐下的蓝色猫眼目光冰冷刺骨,在确认“安室透”已经离开地下以后,才毫无感情地将手里的狙/击/枪收了起来。
他抬起手,略微压住耳廓深处的隐藏耳麦。
听见那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任务结束了,绿川。”
.......
砰——
十几分钟后。
黑暗中的车门被人骤然拉开,诸伏景光带着一身风尘仆仆坐进了一辆白车。
“zero.......安,安室。”
他把自己的兜帽摘下来,背着的狙/击/枪斜向下塞进副驾驶下的空隙里:
“怎么样?那个拳场头子怎么说?没有为难你吧?”
“唉,大概没有吧......”
仿佛是忽然按下了另一个开关一样的。
降谷零坐在马自达rx7驾驶位上,看着自己身边熟悉的幼驯染,周身凌厉冷酷的戾气逐渐褪去,以前那个警校第一真实的内核终于逐渐显露出来了一点:
“他还想收买我呢,但给钱有什么用?跟组织抢人怕不是嫌命太长了。”
“对了,绿川你的代号考核应该也差不多该通过了吧?”
此时化名“绿川光”的诸伏景光闻言点了点头,说:
“我们的考核应该都差不多了。但是根据‘总部’那边的说法,后面可能还会有一段上层的考察实习期,之后等酒名下来......”
“等酒名下来。”
降谷零接着他的话说,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我们就是正式的组织代号成员了。”
“是......”
车表盘上的时间走过,停留在了深夜一点的时刻。
如果从他们两个从警校毕业的时间开始算起,从他们两个接受训练,到潜伏进组织附近的黑暗里试图接近这个庞然大物,其实也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了。
他们在这两年里切断了和曾经的亲朋好友的一切联系。
只是分别作为“安室透”和“绿川光”生活在黑暗之中。
他们现在一个是关东著名的情报贩子,要价黑手段狠,但也由于奇高的保密性和效率而根本不缺单子,是所有地下组织趋之若鹜的存在。
另一个是私人杀/手,擅长狙/击,总之编造了一堆以前是金三角雇/佣/兵的经历,目前通过专用中间人与委托人联系接单,通过一次和组织的交易而被招揽了进来。
这两名潜入公/安分别分属不同的联络上线和指令,以加强卧底身份保密性。
降谷零隶属警察厅警备企划课旗下,而诸伏景光由警视厅公/安部控制。
他们的任务是在确保自身安全,保证自身任务优先的情况下合理合作,渗透组织核心,随时汇报组织动向,将这个多年来一直隐藏于黑暗中,连国际刑警组织都束手无策的跨国犯罪组织拖出水面,一切有可能威胁到国家安全的组织活动都会被他们上报。
“之前我发现的大阪黑市暴动那个事情,上面说已经在派人去查了。”
匀速行驶的汽车中,降谷零正静静地说道:
“但是对方比我们想象中更加狡猾.....或者说,他们拿到情报的速度太快了,等到专案组过去的时候,一切痕迹早就已经被销毁得灰都不剩了。”
“......那难道我们对‘组织在警察内部有卧底’的猜测确实是对的?”
诸伏景光指节抵着下巴,紧皱着眉,若有所思道:
“其实之前也确实有听前辈说过......组织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往警方里面安插了不少线人,其中有一个威胁性最大的代号是——”
“格兰利威。”
降谷零忽然猛踩油门!
马自达rx7骤然加速,划过高速几乎带出一道残影。
他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前方,面容严肃森寒:
“那是个大约在三年前正式进入警方视野的代号,之前都只有关于‘她’的传言......”
“说她是从小被boss有意和组织的现任第一杀/手琴酒放在一起培养长大,一个做幕后谋划一个实地动手,被并称为王与王后,十几年里各种关系纠缠不清,但也确实是唯一能够接近琴酒身边的人。”
“关系?”
景光思索片刻,“是个.....女人?”
“谁知道呢,毕竟组织里的人很多对彼此都满怀恶意,即使是故意编造出来恶心他俩的传言也根本没法证实,或许他们早就恨得想杀/了对方也有可能。”
降谷零继续冷冷地说道:
“警方关于格兰利威的资料太少了——这是现在最棘手的地方。”
“这几年来先遣卧底里有人说格兰利威是琴酒的女人,也有人说格兰利威根本就是个男的,有人说格兰在东京,还有人说格兰从小在大阪长大,甚至有人说在北海道发现了格兰的踪迹。”
景光都听懵了:
“这.......”
这要怎么查啊?
这堆互相矛盾又完全不知道真假的信息根本没有任何用啊?
“警察组织前几年之前为了清除格兰利威,已经对不少可疑的警方高层展开了调查和肃清,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些行动都根本没有任何用。”
这仿佛是为了打一只虫子而拆了整个家。
问题是当你家被拆得一片狼藉以后,你发现那只虫子依然在那里,大阪事件发生后一瞬间产生的情绪都近乎绝望了。
.......到底是哪里的搜查方向不对?
而且当他们发现大阪暴动造成的损失的时候,组织的体积也早就扩大了好几倍。
这个格兰利威在警察内部的这几年带给组织的利益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所有组织的对头势力全部被肃清或暗/杀,地盘和市场份额被吞并,背后的资金流几乎堪比一个洲内中型暗网。
.....再不抓格兰利威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行,那我知道了。”
景光眸光沉沉,只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金三角雇佣兵”的冷酷状态:
“我们要获得代号,进入组织核心,迅速找到机密情报抓出这个格兰利威!不然损失还会继续增加......”
“不过我们如果真的找到了格兰利威,虽然说被公/安带走肯定是先拷问情报,然后再慢慢讨论怎么量刑怎么死的问题——”
降谷零打断他,神色冷漠,那眼神完全是在看罪犯,声音毫无情绪:
“但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的话......”
景光转头看他:“什么?”
“......组织应该会抢在我们之前杀了他的吧。”
确实。
组织在处理叛徒和危险分子这件事上比他们还积极,实属是真的太伤脑筋了......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感受着自己幼驯染身上越来越浓的杀气,最后还是决定转移一下话题。
公/安的工作就是主动走进黑暗。
他能感受到在这段卧底的时间里,自己....和零,都已经越来越冷血了,他们看过太多的残酷和阴暗,不改变自己就根本没法潜入。
但是他们毕竟还是公/安不是罪犯,所以在这件事上必须要拉好最后的人性心理防线。
这也是他们背着上级,偷偷约好了每月见一次面的原因。
不是绿川光和安室透的见面,而是作为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叙旧和互相温暖。
而零也显然意识到了对方的想法,于是清了清嗓子,强行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以前的手机。
“话说,班长的短信你看了吗?”
降谷零翻着手机,半是抱怨半是好笑地说道:
“这两年里他一直在坚持不懈地给我发短信,问我为什么不理他一下......”
然而即使自己在正式加入公/安之前跟伊达航说可以发短信,但现实情况就是不允许啊。
不过,他这么一直发一直发倒也还有些方便的好处啦......
“你看。”
零忽然将手机页面转向景光,笑道:“阿薰他好像前段时间,忽然得到机会从大阪调回东京警视厅了!居然还年仅24岁就升任了搜查一课警视管理官——”
真不愧是那个人呢!
薰......?
诸伏景光怔了怔,他像是太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可在那几个熟悉的音节出现的一瞬间,他却不可抑制地感到一阵暖流从心上淌过。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从对方手里把手机接了过来,匆匆扫过黑色的文字向下翻,直到目光落在了.....
落在了邮件末尾,那唯一一张照片上。
那张照片像是好不容易才偷拍下来的。
只见画面上的青年胸口警章明亮,一身修身黑西装衬得整个人挺拔漂亮,如同插在台上最耀眼的一柄旗帜一般,正在全员大会上和所有管理官坐在一起,只向镜头露出了半个白皙的侧脸。
仿佛是坚冰融化开来。
在视线触及那个人的时候,景光的表情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即使这只是一张连本人都没有看镜头的照片,可他依然下意识地没法用绿川光冷酷的表情去面对他。
像是被触碰到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即使他们的前路黑暗,但与那个人一起携手度过的日子依然在他的灵魂深处,永远明亮地闪着光......几乎像是某种精神支柱了。
那是他心里最干净的地方。
“......”旁边降谷零看着景光压都压不住的表情,终于略微无奈地耷拉下眼角,神神秘秘地笑着问:
“喂,hiro,我说......”
“你和阿薰,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没告诉我啊?”
“啊....啊?”景光猛地回过神,“我们什,什么情况?没有啊......”
“真没有?”
降谷零的笑容更大了,完全已经看破了他的小心思,故意竖起一根手指严肃道:
“拜托,我可是看到了的啊,就在你跟我说已经确认了公/安志愿的前一天晚上。”
“你们两个在楼下抱在一起了吧.....嗯,景光先生?”
“.......”
“我.....”
景光满脸头疼,似乎想说zero你怎么就偏偏这么巧啊!
但最后还是只叹了口气,搭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握成拳,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微微地发烫:
“就......其实阿薰他还不知道。”
“我那时候也没跟他明说,只是让他等我卧底回来。”
车里刚刚还苦大仇深的卧底氛围,一瞬间充满了粉红的恋爱的味道,转变之大到甚至都有点戏剧性......
降谷零愣了一秒,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最后只“噗”地笑了起来,抬手用力地拍着自己竹马的肩膀:
“哎,我真的也是第一次看到hiro你这个样子.....”
要命了......这就是初恋的威力吗?
诸伏景光被他笑得浑身发麻,忍不住拐了他一下:“你不要笑我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也硬着头皮,故意开玩笑地叹气道:
“zero你还不是!之前刚进公/安的时候,天天‘找小绫找小绫’,aya酱aya酱的......发这种音节,真的是好幼稚的感觉,你几岁啊?”
【草,真的忽然变成幼儿园画风救命.....】
【但这也是因为零零和格兰利威(暂时还是叫小绫格兰吧)相遇的时候,他们也确实都还是小孩子吧。而且格兰“死”得那么早,他在零零心里真的就一直是小男孩的样子......】
【所以小绫不是真名吗?】
【回楼上,可能只是随便说的名字吧,不然零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查不到x.但是反正现在能实锤“小绫”就是格兰利威】
【???所以零现在还没把小绫和格兰利威这个代号对上是吧?前面还扬言要杀格兰利威??】
【杀个锤子你给我清醒一点!!他就是你要找的....救命啊,什么竹马相残啊我要窒息了......】
【重点难道不是零他想保护当年救了他的小绫,但是却对现在的,为了保护他才变成这样的格兰利威挥起了刀吗......
而且格兰还是清醒一阵昏一阵的,他也不想啊,醒来的时候忽然看见自己曾经用命护着的人的刀尖指向自己是什么感觉x.】
【不管是零杀格兰,还是被控制的格兰杀零都好窒息,明明是最想保护的人】
【但是在他俩都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之前这就是死局x.他们开/枪的理由都是正当的,只是我没有想起你而已.....】
【真的好想端了酒厂岂可修!!
你们对格兰利威做了什么啊!!!把过去还给他啊(螺旋爆哭】
【“我是来带你回到人间的。”x,“我是来杀你的。”√】
【你们.....有没有可能我是人不是砧板qaq】
此时,忽然被回旋镖打到的降谷零:?
“不,不是!我那个跟你不一样,我对他又不是那种想法!”
零不禁有点尴尬,下意识地偏过头:
“我.....我不是因为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嘛!”
“?”
景光盯着他,终于问出了心里一直憋了很多年的问题:
“你们两个认识两个月,他和你都是能一起被绑架的关系了,你居然完全不知道他的真名?”
“对啊,我不知道。”
景光皱眉:“那他长什么样子你也......”
“不记得了。”
然而,这次降谷零只飞快地斩钉截铁地说道,“我那个时候摔下山撞到了头,所以关于他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了。”
“......”
景光眨了眨眼睛,本能地感觉到事情有点奇怪。
但零似乎不想让他再继续多问,直接将话题再次岔开了,并且直接堵死了他再次提问的机会。
然而,正是对方的这种抗拒回忆也抗拒调查的态度,才使得整件事更加奇怪了。
......到底有什么事是和我也不能说的呢?
景光这样想着。
太奇怪了。
那个时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到了。”
等诸伏景光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送回了自己的暂住地门口。
今晚的茶话会结束了。
一切又将再次回到正轨。
绿川光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他故意做了一个给计程车付钱的动作,随后从那辆马自达rx7上走了下来,背着自己的贝斯琴盒走进了漆黑的楼道。
*
于是第二天,当成步堂薰打开论坛的时候。
迎面而来就被奇怪的“零绫”(还被直接简写成00)的什么奇怪的新型cp组合刷屏了。
一瞬间,他整个人先在原地愣了五分钟。
随后的心情就如同宣传画册上的交警.....
雨宫警视高举起红色禁止牌!吹哨!
哒咩——零和小绫之间是纯洁的友情!
但是,不得不说论坛这群人的脑补能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强。
降谷零明明只说了一个要抓格兰利威,他们就已经发散到降谷零要杀格兰利威了,只是就按自己现在这个战斗力,能死那都纯粹是格兰自己放水.....
不过这种黑暗和光明互相救赎的剧本倒也的确是长盛不衰就是了。
剩下的内容他都只草草翻了几下,没太注意其他讨论点稀疏的地方。
毕竟每次格兰利威出场都会引起轰动,不论是被提到还是正式出场,最后给计入进来的人气值简直都快比雨宫这个他最常用的马甲还要多了......
即使零他们在先前已经陈述了一大堆格兰干过的坏事,但是依然没有阻挡住后面论坛对格兰利威的心疼。
这就是死过一次的美强惨的力量吗.....
成步堂薰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态,忽然有点像在看自己同时买入的两支股票。
他投了最大本金的那一支现在逐渐不怎么涨了,反倒是另一支没怎么规划过的股票开始莫名其妙地走向涨停,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
不过,解决方法倒是也很明显。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局面下.......
可能真的是时候该让雨宫退场了吧。
成步堂薰打开自己发给boss的旁敲侧击的询问邮件,果然没有任何回复。
那个人似乎已经逐渐有点不再掩饰自己对格兰利威的恶意了,毕竟他是boss,格兰利威的命还捏在组织手上,所以格兰利威不可能把他怎么样。
真是傲慢啊。
成步堂薰微笑着想道。
那如果我“杀了”那个给你带来无穷利益的雨宫警视,也不能怪我对吗?
成步堂薰悠然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面前摆着一张黑白棋盘,手边却放着三方棋子。
两方黑,一方白。
在制定计划之前,首先需要理顺的是一切他目前可利用的信息。
而这需要分析对方的特点以及可能产生的反应,以相应的“战术策略”作为回馈,并将所有分析得出的信息按照重要程度以黑棋的各个名类具象化,以此来直观地看出对方所拥有的手牌的攻克难度。
这是一种名为“逻辑象棋”的思维方法。
他这项技能来自那位曾经教导过他,然后后来就天天都在掉头发的御剑厅长。只不过他的用法和御剑稍微有点不一样。
御剑喜欢用逻辑象棋一步一步击破对手,而薰喜欢用这个思维模式来推演一切可能性。
总之,就目前看来,他正在面对三方包围——
组织的boss,警视厅以老牌警察势力为首的保守派,和这几年通过警校和各个高等院校抱团形成的新锐派。
尤其是警视厅两方在换总监这事上都有不同的意见。而警视总监又是内部指定,尽管最后会由公安委员会和内阁参与,但到底还是看最后哪一方能掌握大部分的内部意见权,谁就赢,所以他们都会积极拉拢能利用的势力。
而雨宫薰的尴尬之处在于,他身处管实事的管理官职位上,具有一定的实权,因此即使不谈总监的事情,控制雨宫薰依然相当于控制搜查一课,所以是非常划算的。
这是他通过黏贴在那位“藤井警视”身上的微型窃听听到的内容,新锐方显然已经对雨宫未来的价值蠢蠢欲动。
而在另一方面。
雨宫是警察学校优等生出身,除此之外并没有既存的警察家庭背景,因此从表面上来看,他应该是属于新锐派的。
但他的尴尬之处在于,他之前也受到过保守派的松本和小田切的照顾,而在新锐派看来,现在松本也似乎有意在拉拢他。
更何况在他们眼里,松本清长还是他的直属上司,即使已经慢慢临近退休的年龄,但他之后如果有意想要利用雨宫来延续对搜查一课的控制,都是完全顺理成章的。
真是被包围了啊.......雨宫。
不过这也正好和论坛之前为他提出的小白花剧本重合了!
成步堂薰缓缓收回手,他面前的棋盘上已经摆满了黑棋与白棋。
他紧接着又尝试了三到四种情况,但似乎每一次走到后期,局面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破局方法有是有,但是薰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兴趣去采用了。
毕竟.....这对于他本人来说,不完全是正好吗?
他当然会反过来利用这些既定的后期局面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一个被警视厅斗争逐渐逼到绝境的年轻警视。
哎,怎么听起来很像那种能引起社会轰动的新闻头条呢?
而且这样的话,他死了以后还不会有人来查,毕竟这件事牵扯得太敏感,但这也正好是他完美的掩饰。
成步堂薰面无表情地想着,手里握着一枚士兵,径直向下用力——
瞬间棋盘倾翻,各种棋子稀里哗啦洒了满地!
但戏总要有人配合着演。
那现在的目标就是.......
他该怎么去拉到新锐派的家伙陪着他一起表演呢?
成步堂薰随后赶紧趁着漫画镜头还在跟着出外勤的松田和萩原跑的时候。
他自己赶紧用两部手机,左手给右手发短信,再把成果平放在桌上,做好了一切剧本开演前的铺垫。
然后年轻的雨宫警视为了赶上自己的下一个会议。
便迅速地起身,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
“呼——”
爆处组办公室的门被一把推开。
原本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松田阵平倏然睁开眼睛,正看见萩原研二带的小队也回来了,边摘了当眼罩用的墨镜从椅子上起来:
“hagi,你们那边怎么样?”
“没怎么样,那根本不是炸/弹,泼点水解决了,那防爆服热得我倒是快晕过去了。”
萩原研二将头盔放在桌上,抬手将自己**的额发挽上去:“来瓶水,小阵平。”
松田习惯性地去自己桌边的箱子里摸,却摸了个空。
他弯下腰去一看,才发现所有的水和储备粮都已经在最近几天反常的秋季高温,和高强度工作中用完了。
“没了。”松田站起身,拿上自己的磁卡,“我去楼下买吧,一楼大厅自动贩卖机还有两三个。”
“就是......”
他回身环视了一圈周围,这里足足有两个队的人。
这不一定够分啊。
“没事,我们一会儿再出去买点好了,小问题啦。”
萩原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笑着,轻轻的笑声在此时驱散了空中沉闷的空气,让所有东倒西歪的队员也稍微坐了起来。
萩原研二在队里一直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即使在前不久刚刚经历了那么危险的炸/弹风波,但是他还是很快调整好了状态,继续带着全队一起奔走在一线的排/爆现场。
只是,即使有队长的鼓励....最近警视厅这种不轮休的制度也确实让大家都有些疲惫了。
“那,那个,队长——”
果然就在大家休息不到三十分钟后。
忽然间,又有接警中心的人狂奔了过来:
“报告队长!郊区一处树林中又发现不明物体!用塑料袋裹着,危险性不明......”
“......”
办公室骤然陷入了安静。
“那个,我想请问一下.....”
萩原瞥了一眼自己瘫倒的队员,委婉道:“能不能让六队的人先去看看情况?三队三十分钟前刚刚出完现场回来,这可能有点......”
“警犬部队呢?”
松田手肘撑在膝盖上,眼眸沉沉地望着门口:
“让他们先去探查一下情况也可以啊,怎么什么都直接丢到爆处来?拆一堆过期烟花吗?”
“这.....”
那个接警的小警察也做不了主,一时间僵愣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下一瞬间:
“——这难道不是你们的工作吗!”
“砰”地一声响!
原本半掩着的门倏然弹到墙上。
警备部警备第一科下属的一个矮胖管理官站在门口:
“万一是爆/炸/物怎么办,再花时间和人力把你们叫过来?!”
“嚯哟——”
松田阵平几乎被气笑了,缓缓坐直身子,讥讽道:
“您不是回家养病请了好久的假吗?什么风把您又吹回来了?”
“......换警视总监吗,嗯?”
那像是一脚踩到了痛处,那个警视的脸色倏然变了,他其实是在萩原那次炸/弹事件引起公关困难后,就一直对爆处不爽。
此时那只肥胖的手向前指着:
“让你们去你们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啪!
可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忽然猛地架住了他。
“您好,又见面了。”
那人猛地回头,却在自己近在咫尺的位置,看见了一张极度年轻的脸。
“你......”
雨宫薰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那只想来细瘦的手不知道怎么突然爆发出了这么大的力气,金色的眼眸沉沉地望着他。
他的语气明明还是温和的,但听起来却似乎泛着什么深沉的东西。
青年就这么伫立在爆处组大门口。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但又仿佛应该出现在这里一般.....直接死死地钳住了本部管理官的手。
“阿薰.....?”
所有人霎时间僵住了。
“你干什么雨宫!我警告你,你们刑事部的手不要伸得太长了!”
那男人气急败坏,不住挣扎着,“松手!快点,我可是你前——”
然而没等他说完。
雨宫薰的视线已经垂下来,异常冰冷地打断他:
“但是我们现在是同警衔.......我没有任何责任听你的。”
他似乎顿了一下。
形状好看的唇微微张开,故意一字一顿地缓慢道:
“前,辈。”
【啊这.....薰酱生气了诶......】
【真的还是第一次看雨宫发火......】
【妈呀雨宫居然会发火,他甚至还会嘲讽人诶(宇宙猫猫】
【真的第一次看到这种画风的小薰,呜呜呜为了同期拼命压抑怒火的冰山薰酱我可以!!】
【看到就来气!!大家都已经这么辛苦了还一直被逼着连轴转,谁受得了啊x.感觉薰酱要是不来松甜甜已经一拳上去了——】
【打得好!!!(猫猫点赞.jpg】
【阵平酱目标现在立刻从揍警视总监变为揍管理官hhhhh不过感觉这次也和他爸爸那次本质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不承担责任,才草率做出决定.....
毕竟危险物品的尽头是爆处组,那就直接让他们上不就好啦x.应该是这种逻辑】
【娘的.....更气了qwq不愧是能把雨宫都惹炸毛的人】
【警视总监和管理官一起揍吧(闭眼躺平)要不是有薰酱刚好混到了管理官,还能来帮忙撑场子,都不知道阵平和hagi要受多少气】
【但是.....嘶,雨宫这样会不会自己引火烧身啊?
他本来就是空降,还一来就为了救hagi拉了仇恨,现在又跑出来给爆处组出头.....】
【这,呃,大概只能......松本管理官捞捞!!救救孩子呜呜呜】
【救命,我还以为薰酱回了东京和警校贴贴就能一路幸福了.....】
【结果这怎么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啊???】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敢动。
只有中央两个警视互相瞪视着,脸色全都阴沉得快能滴出水来。
雨宫薰的神情完全是从未有过的冰冷,眼眶都微微红着,手背上青筋凸起。
“我不许你这么对他们。”
他像是太久没这么生过气了:
“不许!”
“好了阿薰!”
萩原研二看事情不对,连忙上来拉开他们两个。
雨宫猛地一松手,差点让那个人躲闪不及,直接在地上摔个狗啃泥。
“......阿薰?”
警视脸上浮现出抽搐的表情,额角上青筋暴起:
“刑事部的,等着。”
说完直接抽身离开,走廊上响起他远去的仓皇的脚步声。
现场一时间静得像座坟墓。
不止刚刚那个接警的小警察夹在中间,已经被吓傻了,那个帮着雨宫搬开会笔记的警员也跟只鹌鹑似地缩在原地,垂着头看自己的鞋尖。
旁边爆处组两个小队一片鸦雀无声。
只看着那个年轻警视像是情绪波动过大,还是身体不太行似地按着眉心静了会儿,才终于轻轻推开身边的人:
“没事。”
他说话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和,很快便逼迫自己安定了下来。
雨宫慢慢转过来,微微垂了垂眼睫。
等到再抬起来的时候,他那张俊秀的面孔上已经重新挂上了所有人都熟悉的微笑,眼梢弯出一个流畅漂亮的弧度。
只有迎着光的一瞬间,才能瞥见他刚刚发火而渗出的冷汗已经打湿了半侧脸颊,修长脖颈上的血管还在微微跃动着,苍白和青紫对比惨烈,衬得皮肤仿佛是一戳就破的纸。
可他依然是非常克制的。
他的嗓音恢复到了从容平稳的状态,那是强迫自己迅速压下一切的结果。
只静静地带着笑意说:
“我给大家订了水,应该一会儿就送到楼下,新的行动会分配给合适的部门先行探查,请好好休息。”
“雨.....”
松田出声想叫他。
但青年却轻轻一鞠躬,再没有回答的意思。
“......”萩原想说什么。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呼吸间的气体都仿佛刀割一般刮过喉咙,带来火烧一般的酸涩和痛楚。
他伸出手想牵住他,却也只能停在半空,注视着那道身影步伐平稳地慢慢远去。
而与此同时。
漫画镜头一切。
分出的一格上画出了雨宫放在桌上的那部手机的短信页面:
【我建议你还是听话一点。
你也不想你的同期遭遇和你一样的事情吧?
——无名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