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五皇子容兆等人,就押解着嘉佑帝和七皇子来到了勤政殿的正殿。
五皇子与容兆已经在来之前就听说了百官跪迎,奉李洵为新帝的事,此时也识趣地把他当做君王来参拜。
“臣弟李郢,臣容兆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虔诚地要三拜九叩,被李洵打断了:
“两位都免礼,平身吧。”
嘉佑帝见两人如此参拜李洵,哪怕被绑住了身体,塞住了嘴,也被气得目眦欲裂脸红脖子粗,嘴里唔唔着想要骂人。
李洵看了他一眼,微微勾起了唇角,温和地询问起了李郢与容兆这一路的情况,得知了那些跟着嘉佑帝一起逃亡的权贵与皇子后妃们的名单。
这些人,都一个不漏地被他们抓了回来。
看了一眼名单,李洵吩咐道:
“容妃与十三弟,就由容将军领回家照料吧。朕允容妃今后自由婚嫁,十三弟的一应用度,也会由内务府送到容府去。”
容兆顿时大喜:
“谢陛下恩典!”
他女儿才二十出头的青葱年华,若是留在宫里,就只能与诸多太妃一起挤在慈安宫里青灯古佛。如今能回家,还自由婚嫁,就等于有了全新的人生,叫他这个做父亲的如何能不高兴。
随后,李洵又过问起了禁军的伤亡。
得容兆汇报,俘虏了效忠于嘉佑帝的禁军两千余人,杀死了两千余人。他这边,则在战斗中阵亡三百二十一人,重伤五百一十三人。
“把伤亡者立功者的名单都报上来,朕好叫军中为他们核发犒赏。”
“臣代众士兵谢过陛下!”
李洵又看向安静立在那里的李郢:
“五弟,你那边参与行事的宫人们,也拟个名单上来,他们同样是有功之士,当赏。”
五皇子顿时心中泛起了喜意。
陛下如此温和地叫他五弟,便是认他这个弟弟的。奖赏宫人太监,也意味着认可他在内务府的付出。他在新朝的地位,稳了。
“臣弟也代宫人们谢陛下赏赐!”
“好了,你们都先退下吧。”
两人恭敬告退。
李洵这才看向被人押解着跪在殿下的嘉佑帝与七皇子。
七皇子倒是恭敬地跪着,嘉佑帝却是被两个人按着都还在挣扎。
李洵吩咐人为嘉佑帝取下塞在口中的布巾,目光冷然神色却很平静地看向他:
“父皇,时隔六年多,我们又见面了。”
哪怕李洵的语气平静,在嘉佑帝看来,也无异于耀武扬威。
是啊,时隔六年,两人的地位完全颠倒。
六年前,李洵还跪在寒风中苦苦哀求他不要让七公主去和亲。如今,他被人按着跪在殿中,而李洵高高在上地坐在属于他的龙椅上!
这叫嘉佑帝恨得心头滴血。
若他成功地逃到江南,他或许还会对李洵客气些,以求双方相安无事,让他得以继续统治江南的半壁江山。
可如今,他众叛亲离,还有什么好失去的!
他什么都不怕了!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乱臣贼子!你不得好死!”
他如同野兽般粗喘着破口大骂,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恨不得将李洵生啖其肉的恨意。
“朕告诉你,朕就算是死,也不可能答应禅位于你!你一辈子都是篡位的逆臣贼子,被万人唾骂!”
听到这话,李洵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嘉佑帝看到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不屑,满身的自尊,顿时像是被针尖刺痛,大骂:
“无君无父的畜生,你笑什么!”
李洵根本不在意他的喝骂。
甚至看到曾经一句话就可以主宰所有人生死的君父只能这样无能狂怒,他心里还挺畅快。
除了像是愤怒的野兽一样狂吼,他如今还能做什么呢。
这对他这样独断专行的人来说,比死还难受。
“我笑什么,自然是笑父皇你的天真可笑啊。放心吧,朕绝对不需要你禅位,也不会让你死。”
说着,就让人重新塞住了他的嘴巴,并且吩咐道:
“来人,将他们押解到天牢,重兵把守。绝不能让他被劫走,也不能让他们有死伤。”
“是!”
李洵知道,有自己这一句吩咐,嘉佑帝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他怎么能轻易去死呢。
死,最痛苦的刑罚也不过是凌迟,最多三千多刀,用不上一天就死了。
这太便宜他了。
他这一辈子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伤害了无数人,让他去死是便宜他。
他要让他长长久久地活着,痛苦地活着。
见完了嘉佑帝,李洵又让人给肃城方面发去了谕旨,他决定在年前登基,其后将暂居大启京城,肃城的文武百官也应随他同来京城。
至于登基大典的筹办,这是琐事,他并不打算让自己手中的能臣浪费时间,直接交给了京城原本的礼部来办。
礼部尚书陆元礼颇有文采,惯会阿谀奉承,办事也漂亮,对于举办朝中庆典是老手,此事交给他出不了什么纰漏。但从在新朝的资历来说,李洵不可能让他无功无德还继续官居尚书。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中的位置就那么多,需要安置的功臣却有很多,他总得给有功的人拨出位置。
所以,这事的主事人是五皇子李郢,陆元礼只是协办。
虽然等于降了职,陆元礼依然很高兴。
新皇在肃城自有文武大臣的班底,他自然不会还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自己依旧能身居高位,他能在京城众多旧臣里头一个领到差事,都算新皇看得起他了。
为了能在新朝里有一席之地,陆元礼对于筹办登基大典的事办得格外卖力。
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肃城文武百官也终于在腊月二十五这一天赶到了京城。
在这一个月期间,李洵已经在京城重新部署了城防治安的兵力,对原本的禁军,燕山堡守军等,该犒赏的犒赏,该安置的安置。
政务方面,他对六部的政务全部摸底了一遍,对各部主要官员往日里的表现,国库中现存的钱粮税收,工部的产业与技术,兵部的兵册武器等,全都做到了心中有数。
六部方面,与嘉佑帝关系密切的高官,全部被打入天牢,他们负责的事务全由其手下里较为中立或者有能力的官员暂代。
因为李洵进京没几天,就拿出了章程,原本的朝廷体系很快便正常运转起来,倒是没造成太大混乱。
至于真正的官职调整,则要等到肃城系的官员来了之后再统一进行。
除此之外,李洵对除了容兆,五皇子以外所有跟着嘉佑帝逃跑的权贵进行了毫不留情地打压,将这些人全部下狱,抄没了他们家中所有的财物与产业。
清扫前朝势力,为新的功臣腾出位置,这没有任何道理可讲。顶多就是等司法部到了之后,根据他们各自曾经犯下的罪行,再决定他们刑罚的轻重,释放一些无辜的家眷而已。
这一个月,李洵过得很忙碌也很劳累,但想到即将见到自己最亲近的人,他还是心情很好。
他带着自己新编的禁军,亲自前往京城西门迎接他的文武百官。
得知此事,文武百官们也早早穿好了官服,整理好了仪容,准备迎接御驾。
眼看着明黄色的龙旗飘荡,君王的龙车靠近,总长林德康带领肃城来的所有官员与士兵,齐齐下跪参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呼声响亮又整齐。气势高昂。
即使寒冬腊月,冰天雪地,也压不住在场每个人心中的火热。
他们的郡王,从今以后都是陛下了!是这辽阔江山唯一的主人,他们这些一早就追随的人,怎能不发自内心感到骄傲自豪呢!
“众卿平身!”
李洵稳重地走下车来,朗声吩咐道,慰劳了几句众人在路上的辛苦,便宣布起驾回京。
“保父,婉儿,你们来坐我的车。”
他笑着对林德康与李明婉道。
乘坐御驾,这是莫大的荣幸,两人自然不会拒绝李洵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的恩宠,高兴地应了句是,就跟着李洵一起上车了。
李洵让李明婉先上车,自己则亲自扶了林德康上车。
“不,陛下,这不合礼数!”
林德康连忙推辞。
任何时候,他都很注重维护李洵的威仪,哪怕是针对自己的优待,也会毫不犹豫地推辞。
李洵却很坚持:
“保父,不管我是郡王还是皇帝,您永远都是我的保父,是我最敬重的长辈。扶长辈上车,有何不可?”
林德康怔了怔,随即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陛下是他教养长大的,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与全部的寄托。
能看到他荣登帝位,一统天下,他本就已经心满意足。
如今,哪怕已经是一国之君,陛下却依旧如此敬重亲近他,叫他如何不受宠若惊欣喜若狂。
“好,那臣便托大叫陛下扶一回。”他哽咽着道。
“以后在任何场合,保父不要再行跪礼,婉儿也是。”
李洵柔声道。
他们是他最亲近的人,他可以看着任何人跪倒在他脚下,唯独他们两人不可以。
尤其刚才那样的冰天雪地,林德康年逾花甲还要跪迎,叫他尤其不是滋味。
林德康立刻道:
“那怎么行,臣子就该有臣子的规矩!”
“保父,君无戏言。”李洵严肃地道。
一旁的七公主噗嗤一笑:
“总长,大哥这才刚称帝,咱们这些自己人可不兴拆他的台啊!”
两年不见,她已经完全是大姑娘的模样,行事也越发稳重有度了。
林德康沉默片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也跟着笑起来:
“好,自己人绝不拆台!”
这是陛下对他的孝铱誮心呢,他可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老翁了!
“如今天气冷,外头的府邸又还乱糟糟的,保父还是等保兄收拾好府邸再回去住。”
“婉儿,京中的宅邸要先紧着功勋大臣们,你就先不赐府,住在宫里如何?”
两人都笑眯眯地说好。
林德康有儿孙,李洵自然是不可能留他在宫中长住。
明婉是他亲妹妹,没出嫁前,本就应该住在宫里的。没有那么多府邸,都是玩笑话。
一路进宫还有很长的路程,两人本就对李洵亲近,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没多久就与他讨论起了政事。
李洵都两年没回肃城了,如今又新接手了大启这么个大摊子,两人身为重臣,要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自然是要争分夺秒与李洵商议的。
问了一些京中的情形,林德康这才道:
“臣听闻先帝被俘回京了,陛下打算怎么处置他?他可有给您写禅位诏书?”
“他自然是不肯写的。”李洵如实道。
“啊,那怎么办,要不咱们自己写一个,叫他盖上玉玺便是?”李明婉有些担忧地道。
要继位,没有禅位诏书,以后在史书上说起来总是不好听啊。
李洵轻笑一声,带着帝王的睥睨:
“不需要。我不认为他有资格写禅位诏书。”
两人都不解地看着他,李洵解释道:
“他昏聩无能,投敌卖国,残害了无数忠臣良将与百姓,怎堪继续做一国之君?前几天,朕已经下旨将他废为昏德侯了!”
林德康和李明婉都愣住了。
好一会儿后,两人才回过神来。
林德康忍不住抚掌大笑:
“哈哈哈哈,废为昏德侯!亏您想得出来!”
这对嘉佑帝那样的人来说,真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了。
就连李明婉也忍俊不禁:
“虽说子不言父过,但我不得不说,大哥给他这封号还挺贴切!”
她从小并没有得到过嘉佑帝的任何关爱,二姐被嘉佑帝嫁到西戎和亲受磋磨多年后病逝,她自己也险些在十二岁稚龄被嫁到西戎和亲,大哥去求情,在寒冷的初春被罚跪一夜,都差点失去性命。
如此种种,她对嘉佑帝又岂能有好感。
如今听闻他被废,她只觉得大快人心。
见两人都很高兴的样子,李洵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只有他自己知道前世的仇恨。不管是谁反对,谁说他大逆不道,他都会坚持羞辱折磨嘉佑帝,而不是痛快地给他一刀。
亲近的人能与自己同仇敌忾,他真的很高兴。
“他与柔妃还有七皇子,都会住在京中,等你们哪天得闲了,也可以去看看他们。”李洵随意道。
林德康与李明婉听着有些奇怪,怎么在陛下口中,看昏德侯这事儿听起来竟成了消遣一般。
忙过了登基大典前后这一阵,两人才知道,看昏德侯一家,还真是消遣。且成了京中有名的消遣。
此为后话。
两人此时却是没那么多心神去关注这种已经没什么威胁的阶下囚,登基大典在即,很快就要重新建立新的朝廷官员班底,他们要忙的事情可不少呢。
还有马上就是新年了,他们陛下的年号也是个大问题啊。
这事李洵心中已经有了定论,肃城官员的朝会上,他从礼部拟定的名单里选了年号。
“永泰。朕认为这两个字最好。国泰民安,盛世永续,这是朕的目标,也是朕对天下百姓的许诺。”
博学多才的林德康对此有些顾虑,试图劝他改变主意:
“陛下,这年号兆头不好。”
永泰这年号寓意是真的不错。
大约正是因为这样,历史上年号永泰的皇帝也有好几个,却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不是上位一两年就被人推翻了统治,就是早早病逝,亦或者是有名的昏君。
李洵也知道这些,但他不迷信这种事。
他带着成竹在胸的自信对百官道:
“你们要相信朕是强运之君,镇得住。就它了!”
他一锤定音。
于是,史称神圣光武大帝的李洵,就在这一年的腊月二十八,以永泰为号登基称帝。
——
《启书》云:启历二百三十八年,圣主洵废其父为昏德侯,改元永泰,中兴国朝,创千古盛世。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差不多就可以完结了,但故事还没有结束。像是洵哥统一全国,治理国家,谈恋爱的帝王生涯,嘉佑帝一家的“幸福”生活,国内改革基建,后世论坛体等,都会放在番外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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