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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戎与沙国离得近,联系也更为密切,那彦图比嘉佑帝对李洵在沙国的北上进度清楚多了。
在沙国给他传信,慎郡王离首都只有五百里的时候,他就知道首都必然保不住。
但他始终没有放弃,持续往马士堡边界战线增兵,试图突破慎郡王的封锁,给沙国以火力支持。
得知首都沦陷,他也依旧没有撤军。
因为这不仅是在为对沙国的火力支援争取最后一线希望,也是对慎郡王大军不能轻易突破西戎本土的防线。
但这样的坚持也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沙国首都沦陷后,埃尔顿等人已经不知去向,北戎草原战线那些沙国大军很快成为一盘散沙,撤离了战场,慎郡王麾下得以分出了更多的兵力来马士堡一线。
尤其是春天,北戎草原四分之三的兵力全部调集到了马士堡,让整个马士堡战线瞬间面临着巨大压力。
「台吉,我们必须准备撤军了。」
老成的心腹喟叹着进言道。
那彦图的确是西戎掌握实权的王子,但他也并非完全没有反对者。
马士堡战线毫无战果,只是在平白耗费兵力,汗国很多贵族早已不满。
而慎郡王不仅没在沙国境内被绊住,还非常顺利地掌握了沙国越来越多的领地,看样子很快就能腾出大部分兵力南下。
真等到慎郡王南下,下一步就会腾出大部分兵力攻打西戎了。
他们在西戎东部草原与马士堡一线投入了全国绝大部分兵力,这一部分地区没有足以坚守的天险,继续滞留下去,很容易将所有兵力都折损在这里。
那时候,整个西戎都将会不战而败。
随着战事的进展,那彦图心中的焦躁忧虑与日俱增。
他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哪怕在慎郡王手里败北,丢失了半壁江山,他也依旧心怀壮志,觉得自己迟早能夺回自己的国土,夺回自己心爱的女人,重拾在慎郡王手下被打碎的尊严。
但这一次三国合围,也没有人从慎郡王手中讨到好处。
他已经用尽全力,却依旧没能挽回曾经的失败。
他不得不承认,继续与慎郡王那边僵持下去,只会给自己的国家造成更大的损失。
他垂下了骄傲的头颅,眼中布满血丝,嗓音沙哑。
「那就撤军吧。」
撤到乾山以西,利用西边国土多山的地形优势,才能保住剩下的那些兵力。
思索了一夜,他叫来了一个亲兵,吩咐道:
「把这封信送到大启皇帝手中。」
如今,沙国南部边疆尚未完全被慎郡王掌控,他还能通过这条路线与大启通信。
信封里,写着的是震天雷的配方。
并非最完美的版本,而是比威力最大的版本稍微次一等的那种。
这是那彦图思虑良久后做下的决定。
大启朝廷能调动的资源与兵力,远比西戎要多。这配方给了他们,能给慎郡王造成很大的威胁。
别的不论,至少是能缩短双方火力差距的。
慎郡王目前占据的领地,除了秦川平原,其他在大启都算是人口稀少又贫寒的边陲之地。
大启真正肥沃又温暖的那些领土,绝大部分的人口,都还在朝廷手中。
慎郡王的野心不会满足于此。
任何一个王者,都不会眼看着绵羊一样柔弱的国家掌握着这么好的资源。
平定了沙国,慎郡王必然会对大启朝廷动手。等整合了富庶的大启,最后才会轮到相对贫瘠,却更加难攻打的西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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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启朝廷越强,能拖延的时间越久,对西戎本土就越有利。
路途太遥远,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彻底掌控震天雷的来源,只能给出配方。
相比直接接壤的沙国,给大启配方,对西戎本土的威胁会更低一些,收效也更大。
这个初春,西戎大军且战且退,迅速撤回了本土。
而此时,嘉佑帝才收到遥远的极北之地传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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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沙国情报更先传来的,是西戎撤军的消息。
这让嘉佑帝心中时常生出恐惧,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遥远的沙国上。
「陛下,前往沙国的探子回来了。」
嘉佑帝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快宣他进来!」
他急切地道。
事实上,自从得知李洵亲自率军远征极北的沙国,他就一直很关注那边的消息,奈何路途实在是太遥远,冬天冷得无法在户外行走,一路上大半能传递消息的驿站都掌握在李洵手中,他对那边的消息一直很滞后。
他上一次得知那边的消息,还是去年十一月,那时候听说李洵大军尚且与沙国的帝***团激战。
虽然那时候沙国也一直战败,李洵大军却毕竟离首都有一段距离。
所谓哀兵必胜,把沙国逼到那种地步,他们未必不能绝地翻盘。
而且,在嘉佑帝看来,沙国那样一个庞然大国,即使首都沦陷,只要它的帝王不像北戎那样被人包了饺子,其后必然会调动全国的兵力,不断给李洵制造麻烦。
或许,轻敌的李洵已经死在了沙国。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跳都不由自主激增了几分。
「参见陛下。」
风尘仆仆的沙国探子在殿内叩首。
由于离沙国较远,整个大启都没几个会沙国语的人,这探子其实是个行商,被嘉佑帝破格启用的。
「平身!快告诉朕,沙国那边情形如何。」
行商探子道:
「回陛下,小的离开沙国首都时,沙国首都已于十月中旬被慎亲王大军攻陷,随后慎亲王严令沙国最富裕十州的领主们,三月内前往首都觐见以示臣服,否则就要派军前去攻伐。」
嘉佑帝听到李洵攻陷首都,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了失望,沙国的军队,怎么就如此不中用,那么快就被攻陷了首都。紧接着心中再次生出几缕他极力回避的惶恐,李洵那逆子,真的就如此势不可挡吗?
听到后半句,他心中却再次燃起了希望。
李洵竟敢如此强硬地勒令沙国领主们臣服,这是犯了众怒啊!
沙国那么广袤的国土,若领主们四处作乱,哪怕李洵再强大,也必然疲于奔命。
「那些领主对李洵是何态度?」嘉佑帝对慎亲王的不喜,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行商对接下来要汇报的内容也有些忐忑:
「禀陛下……他们,他们都选择觐见臣服……小的离开塔布纳时,每天都有无数领主或是送信或是亲临塔布纳表态。」
唯一的希望破碎,嘉佑帝的情绪顿时就崩溃了,他失态地拿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混账!一群无能的蠢货!」
行商吓得瑟瑟发抖,连忙道陛下恕罪。
「他们怎么可能真心臣服!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敢反抗的吗?」
他愤怒地质问道。
「陛……陛下,那些领主手中没多少兵的……没了皇室的指挥,他们就是一盘散沙,就算有皇室指挥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慎亲王的对手啊……」
嘉佑帝却迁怒于这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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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货,他们没有皇室指挥,难道你就不会叫人串联他们,让他们联手反抗吗?」
行商心中觉得嘉佑帝不讲道理,却越发惶恐,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的只是一介卑微行商……小的无能,小的做不到……」
嘉佑帝见他抖如筛糠,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压住心中的杀意:
「滚!」
「都给朕滚出去!」
嘉佑帝暴喝。
殿内的心腹太监与探子都退了个干干净净。见所有人都离开,嘉佑帝才虚脱地瘫软在龙椅上,双手紧紧地握住龙椅的扶手,以抑制那难以克制的颤抖。
沙国那种境况,让他已经预见到了,李洵统一那沙国十州已成必然。
那逆子……他不仅荡平了北戎,甚至还占领了沙国那么遥远的地方的大片国土。
如此开疆扩土之功,连太|祖爷也不能匹敌。
为什么!
难道不是他这真龙天子才身负天命吗?
为什么会有一个如此耀眼的李洵存在!
若李洵占领沙国的消息传播开来,民间那些人将如何议论?
更让他惶恐的是,西戎已经撤军,连沙国都无法牵制李洵,那整个天下还有谁能遏制他!
李洵平定了沙国,下一个肯定会对朝廷出手了,他的军队如何抵挡得住……他必然会彻底失去他的皇位,甚至,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
那逆子肯定恨他!他该怎么办!
嘉佑帝六神无主,整个人被前所未有的绝望惶恐包围着,当天夜里便发起了高热。
御医忙不迭前来为他诊治。
手眼通天的权贵们也得知了消息,立刻截住了那位行商,想要从他口中得知更多的消息。
虽然那行商被嘉佑帝严令要保密,却到底扛不住权贵们的威逼利诱,开口告诉了他们沙国的情况。
这次的事情是醇亲王暗地里放风撺掇,众多有头有脸的权贵大臣们联手做的。
自从醇亲王收到女儿的信,得知他被慎亲王安全从西戎救出来后,就对李洵感激不已。
这个侄子完全没有张扬舒仪的身份,没让他在朝中的处境变得艰难。他让人妥帖地照顾舒仪,让他们私下里得知女儿的平安,实在是体贴极了。
后来又得知女儿平安诞下一个外孙,还在慎郡王麾下做了官,过得很开怀,醇亲王便越发坚定了要回报这个侄儿的决心。
自从女儿被迫和亲,他就不再甘心于做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亲王,开始着手发展自己的势力,甚至在嘉佑帝严防死守之下,在其身边安插了人手。
得知了嘉佑帝这次的动向,他便立刻想到了这个办法。
他那刻薄无情的皇兄,居然能因为沙国探子的消息气得病倒,可见对他来说,这是多么诛心的消息。
除了慎郡王那边又取得大捷,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对于这样的事情,他那位皇兄向来是不想让其他权贵大臣知道的,因为谁都知道,权贵豪强的忠心靠不住,他们只臣服于强权或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