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部大令的任命书一下来,整个治下官吏系统的吏员们都大为震惊,郡王怎么会选择一个刚来参考的考生,作为七部之首?
要知道,其余的考生,基本上都是在七部作为
众人不敢闹到李洵面前,却是先到林德康那里去打探消息,原本是想着若能鼓动林相一起反对就好了。
那毕竟是七部长官呢,多少人盯着的位置,给个新来的考生,实在是太可惜。
林德康哪里是他们能轻易撬动的,直接把岑樘的履历甩在众人脸上。
“如此不畏强权,刚正不阿之臣,你们谁能比肩?”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论资历,他们的资历其实远赶不上岑樘,人家可是二甲第三名进士出身,名满京城的清流御史。
他们这些,出身最高的,也不过是一个周应亭,二甲末位。
论对郡王的忠心,人家拖家带口舍弃京城的御史之位跋涉千里举家投奔郡王。
当然,最要紧的就是,郡王中意,谁的反对又能奏效呢?
而且以岑樘这经历与行事风格,怕是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众人还是夹紧尾巴做人,别被抓出来做了典型才好。
其余读书人还有考生们,得知岑樘竟是京城的铁面御史,倒是纷纷服气,觉得自己能败给这样的对手,虽败犹荣。
百姓们得知铁面御史即将成为郡王治下的司法部大令,专门监察官员,也是欢欣鼓舞。
“听说司法部在各地都会设置举报箱呢,一接到举报信,就会立刻派人查证,到时候就不怕那些当官的干坏事了。”
“有这样的司法部大令,真让人放心。”
“还得是郡王英明,才大胆启用这样的贤才。”
“可不是,咱们郡王德名远播,这才引得天下有志之士争相来投!”
岑樘授命成为慎郡王治下司法部大令一事,在李洵治下并没有掀起太大风浪,这消息传入嘉佑帝耳中时,却将嘉佑帝气得够呛。
“满口忠义道德的伪君子,朕就该早些砍了他!”
嘉佑帝破口大骂。
那些底层士兵也就罢了,岑樘这样的清流御史也投奔李洵,叫天下读书人怎么看他!
哪怕他总是自我安慰不要拘泥于一时的虚名,却也依旧觉得耻辱感扑面而来。
发了一通脾气,他向魏平光问策:
“此事传扬开来,不利于人心稳定,可有办法阻止此事扩散?”
魏平光早就习惯了嘉佑帝因为慎郡王相关的事大发雷霆。
平心而论,哪怕他的家人也被岑樘参过,但对这种表里如一不畏强权的君子,他心中是有几分佩服的。他并不觉得岑樘这样的诤臣投奔慎郡王有什么不对。
良禽择木而栖,岑樘在朝中只能是万人嫌,只有去了慎郡王治下,方能一展抱负。既如此,又为何不去呢。
他无波无澜地说出自己的判断:
“陛下,如今肃城的糖与棉布都很受欢迎,各地商人都会去进货,恐怕无法阻止。”
嘉佑帝听到这话又是一阵暗恨。肃城这样的不毛之地,竟能被李洵玩出花来,折腾出了糖和棉布这样的珍贵产物,而且还产量很大!
偏生如今又不能禁止与之贸易,不知要被他赚走多少钱!
更可恨的是,肃城的许多消息,都会随着那些商人在全国各地散播开来,只会越发助长李洵的影响力。
果不其然,没多久,此事便在京城范围内传扬开来。
上层权贵暗自高兴,这个颇有清名的刺头终于走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随便做点什么就被人弹劾。
虽然岑樘不能将他们怎样,但癞□□跳脚背,即使不咬人也恶心人啊。
而且,君威难测,总是被人揪出这样那样的把柄呈到皇帝面前,谁知道嘉佑帝会不会什么时候就以此为借口收拾他们。
有些与岑樘有旧怨,当初又不能拿这滚刀石怎样的,此时甚至故意让人去败坏岑樘的名声,说他热孝出仕,投奔慎郡王不忠不孝。
然而,岑樘素有清名,投奔的又是慎郡王这样的当世明主,这种诋毁的言论根本起不到太大作用。
读书人们反而说:
“这朝中待着真是没意思,要我说啊,岑大人走得好!”
“连岑大人都走了,可见这朝廷已经烂到底了,与其为这样的朝廷虚耗年华,倒不如与岑大人一样,去慎郡王麾下闯出一番作为!”
“对啊,考慎郡王治下的吏员考试,其实比科举划算多了。据说只要有个童生的功名就能参考,考中了直接就授官,根本不用塞钱侯缺!”
“竟有这种好事儿!郡王那里都考些什么啊?”有人迫不及待地打探起来。
读书人们的话题直接就变成了慎郡王治下吏员考试探讨。
传话的有心人不甘心:
“你们可别忘了,慎郡王治下再好,那也是苦寒北疆,不毛之地。”
然而他这话当即就被人反驳:
“那你可就想错了,听商人们说,如今的肃城,那是一日比一日繁华了,其他地方也欣欣向荣,以后必然是会越来越好的。”
“那这么说来,慎郡王治下还真是去得,就是不知道到底何时再招考啊?”
“就算不招考也不亏啊,只要去了慎郡王治下,全家不论男女,一人都能分五亩地……”
许多家境一般的读书人,顿时动了卖掉京城产业,前往肃城的念头。
而下层的官员们,则纷纷对岑樘艳羡不已。
“听说岑御史一去就是司法部长官,位同尚书!”
“这可真是一飞冲天啊,也不知道慎郡王如何就这么看重他!”
“肯定是因为他清名在外了,咱们一般人比不得。可就算是这样,其实去肃城也比咱们在京城划算。我听人说,那边的官吏,同样的等级,跟咱们做同样的事,能拿到的月俸是朝廷的六七倍,要是表现好,甚至能达到十倍!”
“嘶!慎郡王竟如此大方!”
“谁叫慎郡王有钱呢。你们也不想想,朝廷如今是什么情况,慎郡王那里又是什么情况。抢了北戎就不说了,还盛产棉布和糖,手下的人又少,国库得有多充裕!”
“唉,咱们先前怎么就没想到举家去投奔慎郡王呢!”
“是啊,岑樘这么一走,咱们恐怕是走不成了。”
“要是慎郡王能早些继……回京该多好。”
“嘘,这话放在心里念一念也就是了,可千万说不得!”
……
哪怕嘉佑帝对民间以及朝廷官吏的反应只知道一星半点,也是心如火烧。
“陈太师那边有何进展?”
他忍不住催促陈旺。
陈旺很快取来了陈太师从清河战线五百里加急发回来的急报。
嘉佑帝展开折子,很快就拧起了眉头。
“这些该死的蛮夷,真是贪得无厌!”
哪怕他有北戎玉玺与北戎汗这人质,哈丹虽然畏手畏脚,退回了清河对岸,却是坚决不肯投降。
相反,他们占据着清河对面的几座城池,要粮有粮,要人有人,一点都不着急,俨然成了大启内部的国中国。
见大启主动和谈,更是贪得无厌地要求大启要跟对待东戎西戎一般,割地赔款,且打开天沙城,这才愿意撤出中原。
就算嘉佑帝完全不顾自己的名声,也不可能答应他们这种过分的条件。
如今的国库,根本支付不起这么多赔款。而且,他们要的地是鼎德和天沙城,相当于直接对北戎打开大门,他又不蠢,如何肯答应这等自掘坟墓的条件。
原本嘉佑帝是打算与他们磨时间,让北戎妥协。可磨了这些天,北戎那边有恃无恐,竟然丝毫不肯退让。
如今,李洵步步紧逼,以滚雪球般的速度,势力膨胀得越来越快,让嘉佑帝心中的紧迫感达到了极致。
他必须要尽快遏制住李洵,不然以后李洵对他来说,会是比北戎更难对付十倍的隐患。
为此,只能做出一些妥协与让步。
“你亲自去传话给陈太师,让他告诉北戎,朕可以允许他们拿走在中原劫掠的所有财物,并且让刘渊打开天沙城。这已经是大启最大的诚意了,他们若还是不知好歹,那大启也不介意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在前年被李洵揪住密旨败坏名声后,嘉佑帝就学精了,这种会给自己留下污点的事情,他都尽可能不再留下白纸黑字。
他相信陈太师明白他的意思,知道怎么跟北戎谈条件。
允许北戎拿走在大启劫掠的财物,这话进可攻退可守。
最大限度可以放宽到,允许北戎沿路劫掠,直到撤出天沙城。
他们自己能抢多少,便是他们自己的本事。钱不是从朝廷手里拿出去的,也谈不上丧权辱国。
“是。”
陈旺领命,立刻亲自赶往清河战线。
几天后,伍汲匆匆走进郡王府,前去面见李洵。
“郡王,清河战线有情报传来,陈旺亲自去了宣德城。只是,谈判进度如何,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条件,我们的人依旧打探不到。”
说这话时,伍汲的神情有些焦躁。
明明是如此重要的情报,却因为他们布置的人手太过外|围,而朝廷方面又很注重保密,根本打探不到具体的消息。
他真的很担心这会影响到郡王的决策。
李洵闻言,微微蹙眉,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敲击着桌面。
伍汲知道,这是郡王在遇到很棘手的事情思考时的小动作,也不敢打扰。
过了许久,李洵这才缓缓道:
“继续监视清河战线动向,但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打草惊蛇。其他的本王会再想办法。”
伍汲忧心忡忡地领命而去。
他们好些天前就发现陈太师借着监战之名,去了清河战线的宣德城,没多久便只带了少数人,秘密去了一趟北戎军营。
这样的举措让伍汲深感不安,因为不管是朝廷还是北戎残余势力,对郡王来说,都是敌人。
两个敌人搅和到一起,不管是做什么,都对郡王没好处。
然而这次陈太师的保密工作实在做得太好,他们竟是花了很长时间都打探不到他与北戎到底谈了什么。
如此实在是太被动了。
哪怕郡王说会想办法,可他不知道此事该如何才能破局,还是十分担忧。
他不知道,李洵在他走后没多久,便对亲兵道:
“去把岑大令与林总长都叫过来,本王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