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齐毓把人安排下去,回到厅中,见宋氏脸色煞白,神情恍惚,上前问:

“母亲,大姐姐回府时未曾派人告知与你吗?”

宋氏摇头:“没有。只有你二姐姐回府时与我说了。她寻常不会如此……”

齐甄是个端庄守礼的姑娘,平日很重礼数,与母亲一同赴宴,就算提前离府也定然会去知会宋氏一声才对。

“我去侯府问问看。”齐彤忽的起身,便要往外走去。

被宋氏拉住:“不可。”

齐彤不懂:“有何不可?大姐姐都不知什么时候失踪的,这都入夜了。”

宋氏脑子一片混乱,十分为难,说:“可你贸然上门去问,侯府不就知道你姐姐失踪的事,这要传出去,你让你姐姐今后怎么做人?”

齐毓说:

“二姐姐不能去!母亲找个办事牢靠的嬷嬷出面,就说大姐姐的簪子不知何时丢在侯府了,请他们帮忙在府中寻一寻,再顺口向门房打听大姐姐是何时离府的,离府后又往哪个方向去。”

宋氏觉得这样还算稳妥,当即把贴身嬷嬷唤来,低声吩咐她几句后,那嬷嬷便去办事了。

齐毓拧眉沉思,脑中有个想法,对齐彤问:

“二姐姐,你的衣裙是谁弄脏的?”

齐彤说:“梅家七娘。就是临西伯府的七娘子。”

“她性子如何,平常就这般毛躁吗?”齐毓又问。

齐彤摇头:“她平时傲的很,谁都不搭理的,今儿也不知怎么总往我身边凑……”

说到这里,齐彤也愣住了,纳闷自语:

“对啊,她平时不这样的……”

两姐妹四目相对,已经想到一处去了。

这时,宋氏忽的站起身,吓了两人一跳,齐彤问她:“母亲可是想到什么?”

宋氏面色凝重,沉声说道:

“临西伯府嫡长女两年前嫁与东平伯世子为妻,东平伯乃永昌郡王妃的兄长。”

听到‘永昌郡王府’,齐毓和齐彤两人纷纷色变。

齐彤急得跺脚:“这,这家人到底想干嘛呀!”

宋氏也摔了只杯子,恶声道:“若甄姐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豁出这条命也断不放过姓韩的一家!”

齐彤也是这么想的:“父亲什么时候回来,让他去韩家要人!”

“怎么要?韩家那种小人做派,他们会承认就有鬼了!”齐毓很快冷静下来:说:

“你们先别急,知道是谁做的,总比不知道的好。”

齐毓在厅里来回踱步几圈后,立刻有了定夺,来到齐彤身旁,与她低声吩咐了几句。

半晌之后,宋氏留守家中稳固大局,等齐仲从内阁回来,齐毓和齐彤则戴上帷帽,趁着夜色出门去了。

**

临西伯府后院。

梅七娘在闺房中坐立难安,不知怎的,从下午开始她的眼皮就跳个不停。

昨夜她大姐突然回娘家要见她,把她唤去后,低声吩咐了她两件事,一件先把齐彤支使走,另一件是在齐彤走后一盏茶的时间内,把齐甄也支使走。

梅七娘是庶出寄养在嫡母名下长大的,不知道大姐为什么让她这么做,但她必须要做。

离开的时候,她还听见大姐和嫡母在那细说着什么……好像听到了什么‘绑架’‘清誉’等词语,梅七娘不敢多问。

齐彤爱干净,梅七娘便假意失手把茶水掉落在地,茶溅到她的裙摆上,依着齐彤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忍受的,果然成功把齐彤支使走了;

齐彤走后过了一会儿,梅七娘找机会接近齐甄,见一个丫鬟手里端着花汁乳酪,色彩缤纷的,梅七娘趁丫鬟经过时,悄悄伸脚把丫鬟绊倒,花汁乳酪直接把齐甄的半边衣袖都染红了。

齐甄是个好脾气,倒是没对那丫鬟发火,不过侯府也是待不下去了。

她离开时,想留下一个贴身丫鬟去给丞相夫人报信,梅七娘‘适时’经过,与她说自己刚好要去找临西伯夫人,说自己母亲与丞相夫人在打叶子牌,她帮齐甄说一声便是。

齐甄没做他想,谢过梅七娘便匆匆离去。

后来,梅七娘当然没跟丞相夫人说齐甄离府之事,一整个下午,齐彤和齐甄都没再回去。

梅七娘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心中忐忑不已。

这时,房门被敲响,她丫鬟如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七小姐,何三小姐来了。”

梅七娘按下心绪,打开房门往丫鬟身后看了看,问:

“人呢?”

丫鬟说:“没进来,说是让小姐出去说两句话就走,现在门外马车里等着。”

何三娘与梅七娘是闺中好友,两人算是情投意合,时常在一起写字绣花,她经常来找梅七娘玩耍,许是经过她家门口,想找她说会子话。

梅七娘并未怀疑,由丫鬟陪着到门外,果然看见门外不远处停靠着一辆华丽的大马车,不像是何三平日里坐的那辆,梅七娘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

直到马车的车帘掀开,何三冲她招手:

“愣着作甚,快过来呀。”

梅七娘这才吩咐丫鬟在门口等她,她径自走向马车,踩着阶凳上去。

“你就忙得连下车喝杯茶的时……”梅七娘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掀开帘子之后才发现马车里不止何三,还有齐彤齐毓两姐妹,何三一脸愧疚看着她。

梅七娘第一时间就想跑,谁知刚转身就迎上一把银晃晃的刀,梅七娘吓得张口要喊,谁知后面又窜出个丫鬟捂住了她的嘴。

片刻后,梅七娘被两个凶神恶煞的丫鬟一左一右的按着肩膀,纤细白嫩的脖子旁抵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敢叫出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个丫鬟说。

梅七娘吓得直哆嗦,颤抖着说:“这,这是我家门口,你们敢伤我,我家不会放过你们。”

金莱将刀背往梅七娘的脖子贴了贴,狠声威胁:

“小姐可以试试,看是你家的人来得快,还是我的刀子快。”

寒冰一般的刀吓破了梅七娘的胆,果然不敢拿自己的性命毒,听话闭嘴,咬唇颤抖。

齐彤实在忍不住,上前压低了声音质问:

“姓梅的,我姐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

梅七娘吃了一惊,神情复杂,赶忙否认:

“我,我没有!齐大小姐……怎,怎么了?”

齐彤正要说话,被齐毓拦住拉回,只见齐毓冷面冷声的对梅七娘说:

“我大姐死了,此事因你而起,所有罪责你一人承担!我父亲已经写状纸递交刑部,罪名成立后,你临西伯府上下一百七十八口人,男丁杀头,女的没入教坊司终身为奴为妓,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齐毓的话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梅七娘的头上、身上、心上,她整个人都傻掉了,她本就心虚,再被这滔天罪名砸了个眼冒金星,让她完全失去理智,还没分辨出齐毓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就急急忙忙、恍恍惚惚的辩解起来:

“不不,不是的,不是的。跟临西伯府没关系,是我大姐……就是永昌郡王府的世子夫人让我做的,我,我不知道她要害齐大小姐,你们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梅七娘年纪小,经不起唬,就一股脑儿把事全说了出来。

齐彤暗暗咋舌齐毓的逼供能力,开始她听齐毓吩咐金莱和银柳怎么用刀威逼人的时候,还以为她要直接用暴力手段呢。

没想到几句话的功夫就把梅七娘的真话给逼了出来。

“哼,你为了脱罪还真是什么都敢说,永昌郡王府的世子夫人与我大姐素来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我大姐性命?我再胡说,我现在就拉你去刑部对峙!”齐毓继续厉声质问。

梅七娘已经吓得腿软,要不是两个丫鬟在旁边挤着她,她都要软得跪下去了。

“我没胡说!真的是她让我做的,就在昨天晚上,她入夜来的,我听到她与我嫡母商量,说什么绑架,什么清誉的……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我没想害齐大小姐,我就是,就是……”

梅七娘掩面痛哭起来,金莱怕她声音太大吸引车外人来,刀背再次敲了敲她的脖子,警告道:“闭嘴。”

齐毓和齐彤对望一眼,梅七娘的这些话已经证明她们的猜想不错。

齐甄失踪这件事,就是永昌郡王府搞得鬼,镇国公被叶大夫救起,他们自知再也逼不了秦元平,眼看着秦家跟齐家的关系更进一步,就想用这种腌臜手段,坏了齐甄的名声。

他们打量着,只要齐甄的好名声不在,镇国公府就定会厌弃她,从而取消订婚。

这种又蠢又毒的招式真像韩家的作风,至于究竟是韩邕还是韩无双做出的,已经不重要了。

齐毓目光扫过梅七娘,忽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沉声质问:

“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我大姐已然被害,却连尸首都找不到,若真是韩家叫你做的,又怎会不交代清楚来龙去脉,你就是想为自己开脱,你等着吧,等着刑部的人来抄家,等着被抓去法场杀头,流放!”

梅七娘有点呼吸困难,完全没听出来齐毓这几句话前后有矛盾处,只是脑中灵光一闪,想起那晚她隐约听到的地方,急急拍着齐毓的手,表示她有话说。

齐毓微微松开,梅七娘呼吸稍微顺畅一点后,才干哑着喉咙说了句:

“福,福成庵……我听她们说,要把人关在福成庵……”

福成庵……城东和城西交界处的尼姑庵。

齐毓松开掐住梅七娘脖子的手,对金莱使了个眼色,让金莱把刀放下,梅七娘瑟瑟发抖,不知道她们又想干什么,直到齐彤踢了她一脚:

“愣着干嘛,滚下去!”

梅七娘的胆子都快被吓破了,就算被粗暴对待也不敢有异议,只颤声重复:

“真不关我的事,别告刑部,别抄我家……”

齐毓缓和情绪后说:

“有没有罪我们说了不算,现在刑部的罪还没定,但只要真相大白,任何人都别想脱罪,下去!”

梅七娘被金莱和银柳拖向车帘,两人根本不理梅七娘还想辩解的意思,掀开车帘就把人往外推去。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把梅七娘‘请’下了车,然后头也不回的上车离开,等梅七娘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早已绝尘而去。

梅七娘的丫鬟在家门口看着自家小姐从马车出来,站在原地好长时间都一动不动,便过去看她。

丫鬟见自家小姐脸色煞白,吓了一跳,赶忙问:

“小姐怎么了?跟何三小姐吵架了?”

丫鬟的声音让梅七娘回过神来,目光顿顿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丫鬟,梅七娘两眼一闭,整个人直接瘫软下去。

“小姐,小姐!来人,来人,小姐晕倒了!”两个丫鬟赶忙扶住晕过去的梅七娘,一边扯了嗓子喊过来帮忙。

**

齐毓和齐彤从临西伯府离开后,顺路先把何三小姐送到家门口。

何三小姐是齐彤找来的,齐彤曾在她被几个贵女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过,这回齐彤开口请她帮忙,何三小姐知悉缘由后,主动应承帮忙,她们才能顺利把梅七娘骗上马车,从她口中问出‘福成庵’这条线索。

等她们回到相府,在门房等候的宋氏立刻出来相迎,母女三人交流了一番。

先前派出去搜寻齐甄主仆和马车的人都陆续回来,在离顺平侯府两条街外的惊鸟巷中找到了齐甄的马车,被人刻意藏在巷子最深处。

但可惜的是,齐甄和两个丫鬟一个车夫都不在车上。

而惊鸟巷离福成庵的后门很近,绑架的人肯定事先盘算过动手的地点,毕竟想要在人|流涌动的内城,消无声息的把四个人绑走,还是很有难度的。

从顺平侯府回相府,惊鸟巷是必经之路,而福成庵又离惊鸟巷很近,确实是个绝佳的藏人处。

吴嬷嬷打听回来,她听顺平侯府门房说,齐大小姐是未时一刻离开侯府的,跟齐二小姐离府的时间相去不远。

现在已经是酉时,齐甄失踪已经快两个时辰了,现在说不定已经被人从福成庵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但不管她现在还在不在福成庵里,这个地方都必须去一趟才行。

宋氏唤来武功高强的四名家将,让他们听从齐毓的指派。

这些人出身江湖,后被齐仲收服留用,平常的职责就是保护齐仲,保卫相府。

如今齐仲还在内阁,外面的消息传不出进宫,他还不知道齐甄失踪之事,不能一味的等他回来处理,多耽搁一点,齐甄就离危险更近一点,他们冒不起这个险。

宋氏听齐彤说了齐毓在车上威逼梅七娘之事,知道幺女是个在紧要关头靠得住的,事实上,今天事发时宋氏被吓得六神无主,若非幺女冷静应对,只怕她到现在还昏昏沉沉,毫无头绪呢。

所以把这些家将派给齐毓,宋氏很放心。

齐毓也不含糊,有这些人在身边保驾护航,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能把齐甄给抢回来。

原本她想就这么出发,犹豫片刻后,齐毓还是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小院,从床头暗格里取了些东西放在身上,然后才迅速带人赶往福成庵。

未免打草惊蛇,齐毓乘了一顶小轿来到福成庵东边的小巷中。

从这里能看到所有出入福成庵那条巷子的车马。

四个家将中有两个善轻功,齐毓让他们先趁着夜色潜入庵中查探。

齐毓吩咐完,看着他们绕到墙边的大树下,两个攀爬翻落就顺着树翻进了庵里。

过了两刻钟,齐毓等得有点心焦,掀开轿帘子往外看了看,正要放下时,忽然瞥见一辆华贵马车驶入福成庵侧边的小巷,马车后壁上的‘韩’字让齐毓起了警惕。

韩家的马车在福成庵的侧门停下,从车上先跳下个两个小丫鬟,动作麻利的放车凳,扶着韩无双下车,七八个护卫紧随其后。

一行人在福成庵的侧门上一快两慢的敲了三下,门后像是有专门的人在等着给她开门似的,侧门开了之后,韩无双就被迎了进去,然后侧门再次关上。

韩无双出现在福成庵里,那是不是就说明,齐甄还没被转移。

要是真的,那事情就有眉目,好办多了。

而这时,齐毓派去查探情况的两人也从树上跳下,像两只无声的猫般,迅速回到齐毓面前回禀。

“三小姐,我们把福成庵前后都探了个遍,所有的庵堂禅房都很正常,至少表面看来没有关押人的迹象,但也只是表面,若是有密室什么的就不好说了。”一个护卫如是说。

齐毓沉吟,要不是刚才看见韩无双进去,她现在就该怀疑齐甄已经被转移了。

但很显然,并没有。

既然人没被转移,那就一定还在福成庵里。

表面的庵堂禅房里都没可疑,那不表面的地方呢?

“能查到密室在哪儿吗?”齐毓问几个护卫。

几人对望几眼,认真思考片刻后回道:

“能找到。不过需要点时间。”

密室之所以叫密室,就是藏在鲜为人知的地方,这些地方不是找不到,但肯定不是随便探一探就能探出来的,得深入搜查才行。

齐毓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十分忧愁:

“可我们,没时间了。”

齐甄下午一点半左右失踪,到现在至少七点多了,这么长的时间会发生多少意外谁也说不清。

齐毓面色一沉,下达命令:

“全都抬起头来,随我进庵。”

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位三小姐想做什么,但见她脚步毫不迟疑往福成庵的侧门走去,他们又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

齐毓让金莱前去敲门,按照刚才韩无双婢女敲击的频率,一快两慢的敲了三下。

这回侧门不是立刻开启,但最终还是开了。

一个带着僧尼帽的小尼姑探出头来,疑惑的目光扫过门外一行,而后才怯生生的说:

“几位施主有何贵干?若是拜佛明日请早走正门,阿弥陀佛。”

金莱回头看向齐毓,齐毓上前冷道:

“拜什么佛?韩无双怎么回事儿,说好让我带人过来帮忙,不过稍微犹豫了会儿她就走了,怎么着,她还想给姑奶奶甩脸子?”

金莱和银柳绷紧了身子,相比她们王妃的盛气凌人,她们俩可真一动都不敢动。

以为王妃有什么好办法,没想到就是直接找上门。

小尼姑面上的疑惑更甚,住持今日吩咐她在此守着,给贵人开门,暗号就是一快两慢的敲门声,可刚才已经把贵人迎进去了,师叔都把人带走了,怎么现在又来一帮人。

领头这位贵女跟先前那位真是如出一辙的目中无人,当真是物以类聚了。

“把门打开,赶紧带我去见她!”齐毓冷脸吩咐,从神情到动作,哪儿哪儿看起来都像个盛气凌人的刁蛮贵女。

小尼姑有点不知所措,主持只让她在此等一拨贵人,没说还有第二拨,可这第二拨的贵人,又分明能叫出第一波贵人的名字,还知道敲门的暗号,最关键,这第二拨贵人跟第一拨贵人一样飞扬跋扈,吆五喝六的,看着就像是一起的。

齐毓见她还在傻愣愣的犹豫,干脆不耐烦的把门推开,昂首挺胸,自说自话的走进来,厉眼扫过小尼姑,恶狠狠的发号施令:

“还愣着干嘛?等着讨赏吗?带路!”

小尼姑年纪小,除了庵里的老姑子外,没见过几个恶人,更别说这种一看就出身极好,却态度极坏的恶女。

这种人连主持都得罪不起,要真惹恼了这些贵族人家的小姐,还不知要吃多少藤条戒鞭呢。

再说了,也没有假的会这么光明正大吧。

小尼姑终于劝好了自己,对着齐毓一行合十鞠躬,顺从巴结的说了句:

“诸位施主这边请。”

金莱和银柳悄悄对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憋着的气总算敢呼出来一些,两人确实没想到,她们竟然真的这么直接就进来了。

王妃也太敢了吧。

而四个护卫也没料到,从前在府里不显山露水的三小姐,竟然有这等临危不乱的气魄和手段。

小尼姑领着齐毓一行,堂而皇之的来到一座庵堂外,拱门前,两个老姑子守在外面,看见小尼姑领着人过来,赶忙拦住,压低声音质问:

“什么人也敢往庵主禅院带?”

小尼姑指着齐毓她们说:“这些施主与里面那几位是一起的,走得慢了些。”

老尼姑打量齐毓一行,有了先前王妃的精准示范,金莱和银柳立刻有样学样起来,指着老尼姑怒骂:

“老眼昏花的东西,也敢盯着我家小姐看,仔细把你那对不长眼的招子给挖了喂狗!”

齐毓:……

这位大姐,你戏是不是过了点。

不过,这戏过是过了点,所幸效果还不错。

那老尼姑被骂之后的反应也跟小尼姑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有点懵又带着些许合情合理。

有些脾气坏的小姐和身边丫鬟,确实就是这么跟她们说话的!

刁蛮狠辣的味儿太对了!对得让人连怀疑都觉得没必要,两个老尼姑稀里糊涂就给骂到了两边。

不仅不敢生气,还弓腰塌背的做出邀请的手势:

“小姐息怒,小姐请。”

齐毓冷冷扫了她们一眼,然后趾高气昂的从她们身旁经过,那头昂得就跟她才是韩无双似的。

**

庵主禅房中。

韩无双不耐烦的听了庵主一通废话,颠来倒去的说福成庵有多难,上回谁谁谁捐了多少香油,说来说去,就是要钱。

听得厌烦,韩无双对丫鬟使了个颜色,丫鬟就把事先准备好的银袋子抛给庵主,庵主双手接过,不着痕迹的掂量了两下,而后才眉开眼笑。

“少废话了,人呢?”韩无双问。

绑架齐甄是她一手策划的,上回她好不容易说服父亲出面,也没能趁乱把元平哥哥搞定,不仅没把他和齐甄的婚事搅黄,反倒让秦家和齐家的关系更上一层楼。

元平哥哥现在离京办差去了,听说他回来就要立马跟齐甄办定亲宴了,那时韩无双就彻底没希望。

从小到大,她看中的任何人和物,就没有弄不到手的,秦元平越是拒绝她,她就越想得到他,不惜一切。

“人在后面密室里,送来什么样,还什么样,迷|药劲儿没过呢。”

庵主虽然是个出家人,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尼姑,出家人六根不尽,为了钱连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敢在佛祖眼皮子底下做,经常帮一些富贵人家处置犯了错的婢女、妾室,甚至还有那正房夫人,只要被送到她这里,给足了钱,她就能让人进得来出不去。

韩无双点头,让庵主把密室打开让她看一眼。

庵主收了钱,无不听从,带着韩无双拉到一副佛像前,揭开佛像后面是个机关,庵主把机关扭开,原本像是一整块的墙忽然往两边移开,露|出一间密室。

“小姐请看,人就在地上躺着呢。”庵主指了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几个人。

韩无双走入,来到齐甄身旁,居高临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忍不住抬脚在齐甄跨上踢了一脚,狠声说道:

“别怪我,谁让你不长眼,偏偏要跟我争男人!”

庵主上前问道:

“小姐,这仨人是谁家的,您跟贫尼说说,贫尼也好避讳避讳。”

韩无双斜睨她一眼,不可一世道:“避讳什么?过了今夜,她这辈子都不敢再出门了。”

庵主赔了个笑,附和道:

“是是。小姐不想说,贫尼不问便是。只不知小姐打算如何处置她们?需要贫尼帮忙吗?”

“你只要在子时让人把这几个抬到福成庵的后门,自有马车接应,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韩无双说。

对付齐甄的方法她早就安排好了,今晚她本可以不必亲自过来,只是想来亲眼欣赏一下手下败将的惨状罢了。

现在她如愿以偿,只要回去静待明日就好。

可突然,密室外传来一阵打斗声,韩无双和庵主对望一眼,两个丫鬟赶紧到门边去看这么回事,谁知两人还没走出密室,就被一把长剑抵住了两人的喉咙,被逼得节节退后。

韩无双见两个丫鬟被人拿剑抵住喉咙,对那粗壮护卫厉声质问:

“你什么人?来人!来人啊!”

韩无双的喊声并没能把她自己带来的十几个护卫喊来,反而把一个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人给招了进来。

只见齐毓冷着一张秀丽无双的脸走入,目光只在韩无双身上停留片刻,很快就发现躺在地上的齐甄和她的两个婢女。

齐毓匆忙上前去探齐甄的鼻息,韩无双想要阻止,却被跟着齐毓进来的另一个提剑护卫扣住了手腕。

齐甄尚有鼻息,齐毓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让金莱把齐甄扶起背上,两个婢女也被个护卫一手一个拎起,三人就这样被带了出去。

韩无双气得大叫:“齐毓,你把人给我放……”

话还没说完,就听‘啪’一声,韩无双被齐毓高高抬起的手掌打中嘴巴,头都给打偏,牙齿有血腥味,可见齐毓用力之大。

韩无双无法无天惯了,他们韩家有祖上的免死金牌在手,哪怕在京城作威作福也没人敢怎么她,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被齐毓当面抽个大嘴巴。

“齐毓!你……”

又是一句话没说完,韩无双就见齐毓宽袖一分,一抹粉末从她的袖口撒出,韩无双迎面吸入,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觉得眼前模糊,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齐毓懒得听她废话,干脆迷|药一撒了事。

韩无双软软倒地,她外面的护卫已经全被解决,两个试图逃走的丫鬟也被抓了进来,看见自家倒地的郡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齐毓听得厌烦,再挥了挥衣袖,把袖子里剩余的一点药粉撒出,成功迷晕两个丫鬟的同时,齐毓也忍不住咋舌感慨,大佬就是大佬,做的迷|药效果不要太好。

还有刚才进来时的那些暗器,只要打到对方护卫身上,任武功再高的人也只能束手就擒。

外面的血腥气若有似无的飘进密室,三个活生生的人不知怎的就全都给放倒,庵主这时才意识到,今次她可能接了不该接的生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不等齐毓开口,她就主动跪地求饶:

“小姐饶命,贫尼,贫尼也是被人逼迫,不是有意的,请小姐看在佛祖的面子上,饶了贫尼这一回,佛祖会保佑您的。”

齐毓默不作声的盯着这假尼姑看了一会儿,见她衣襟鼓着,便随手指了指,让她把衣襟里的东西拿出来。

庵主低头看了一眼齐毓指的方向,那里是她刚拿到手的赏钱,就这么交出去有点不甘心,但为了保命,也只好顺从。

双手托着银袋子,将之举过头顶,献给齐毓。

齐毓拿过银袋子,从里面掏出两锭规制十分标准的纹银,纹银的底部竟赫然写着‘永昌郡王府’的字样。

看到这里,齐毓忍不住往昏迷不醒的韩无双看去,心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做坏事给的赏钱,竟然连遮掩都不知道遮掩,用这种私府打造的赏银出来,跟自报家门有什么区别?

齐毓默不作声把银锭塞回银袋子,把袋口系好,再次抛给庵主。

庵主看着失而复得的银袋子,在她还没想明白时,又一只钱袋子抛了过来,从袋口散落出来的看,这只袋子里装的应该是一些散碎银两。

“出门急,就带了这么多,师太别嫌少。”齐毓老神在在的开口。

庵主有点不知所措,她颤颤巍巍的问:

“小,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齐毓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并不乱的衣袖,用下巴指了指昏迷的韩无双,问:

“她刚才让你干什么?”

庵主犹豫不决,直到长剑架到脖子上才慌忙交代:

“让,让贫尼子时,把人送到福成庵的后门,说有马车接应。”

齐毓点点头,又问:

“然后呢?”

庵主所:“然后……贫尼就不知道了。”

齐毓再点点头,淡淡说了句:

“行吧。那你依旧照她吩咐的做就是了。”

庵主愣住,反应了会儿后才问:“可,送谁去后门?”

齐毓厉眼扫过,庵主只觉头皮发麻,生怕这位鬼见愁的小姐也对她挥挥衣袖。

福至心灵的庵主顿时明白眼前这位的意思,当即应道:

“贫尼明白了,小姐请放心。”

齐毓‘嗯’了一声,满意道:

“明白就好,若我明日没看到想看的,不管是出了意外还是你从中作梗,一律按师太你办事不力算,那明晚……就别怪我派人来送你去见佛祖了。”

庵主脸色剧变,只觉眼前这位有读心术,把她刚在心中升起的那点包庇火苗直接熄灭。

哪里还敢动什么别的心思,连连磕头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在她近乎自虐的保证下,齐毓转身离开,看见禅房内外倒地的郡王府护卫们,齐毓好素质的吩咐:

“别让人这么躺着了,怪冷的。全都抬走,明天一起给人送回去。”

“是。”

相府护卫们果断领命,心中暗自佩服三小姐的胆量与魄力,还有她那出神入化的暗器,要不是有暗器相助,他们四个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郡王府的十几个护卫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