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时间里你一直戴着手套,双手在逐渐恢复,黑白色线条的模样一点点从手上褪去,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复原。
一周后。
学校要求走读生提前住宿,说是就快升入高三了,高三学业繁忙,让走读生抓紧时间住进校园里,提前适应,以免影响高三学习。
那几天,母亲每天都会带一些东西回家,最后这些东西被装进行李箱,交给你带到学校宿舍。
离开家之前,你抱住母亲。
“妈妈,晚上回家后给我打电话,我会回来和你一起看电视。”
母亲点头:“宿舍如果有人吵到宝宝睡觉,告诉我,我会让他安静。”
你想象到母亲如何让别人安静的画面,哽了一下,应道:“会的。”
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获取的关于宿舍的信息。
母亲塞进你行李箱的物品也有些……奇特。
一把锋利的弯刀,也许她认为你和其他人类住在一起会有些危险。
印着鲜艳花朵的床单,真是难以置信,你以为拥有怪谈母亲后不会再看到这种风格的床单,也许母亲偷偷查看了别的母亲给孩子准备的东西。
最后……
你从行李箱里拿出相框,照片里是小时候的模样,你站在中间,母亲和宥光一左一右站在你的身边,紧紧拉着你的手,三人对着镜头努力露出灿烂的笑脸,母亲和宥光的笑容莫名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抬头,就看到宥光站在宿舍床边,手里拿着刚帮你装上枕套的枕头,望着床位发愣。
“想什么呢?”你疑惑地问。
他侧头看了你一眼,目光在宿舍里绕了半圈,视线主要停留在你床位的上铺床位和旁边的床位。
犹豫几秒,才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在旁边的床位上。
这间宿舍是八人间,带一个小卫生间。不过因为走读生是半道上才住校的,导致这间宿舍的人数没有凑满,只有五个人住,剩下三个床位都空着,倒是没那么拥挤。
你和宥光来得早些,等选好床位放上东西,其他几个室友才陆续来学校。都是班里的同学,虽然不是很熟,但都认识,互相打了个招呼就去教室上课了。
直到晚上,大家才逐渐有以后要成为室友的真实感。
寝室到晚上十点强制熄灯,大家各自躺在床上,你直愣愣瞪着眼睛和宥光对视。
他趴在你床头,低头盯着你。
“……”
你想说点什么,但不知道该给这个混进人类群体生活的怪谈什么样的建议。
“诶,你俩干啥呢?”
对面床位一名圆脸的男生压低声音问,他叫张凡凡,身下的床单比你的床单颜色更加鲜艳,是大红色的,有点像以前新人结婚时用的喜被。
没等你回答,张凡凡第二句话紧跟着出口:“我有点睡不着,大家都睡了没,来聊聊天呗。”
“聊什么?”上铺室友发出清醒的声音。
“我想想……”张凡凡翻了个身,掀开被子坐起来,后背靠在墙上,语气突然变得神秘紧张:“你们知道男生宿舍的怪谈故事吗?”
“我们这的?”另一个男生好奇地问。
张凡凡:“对,我们这里的!”
“听过一点,不过记不清了,好像是说咱们男生宿舍是医疗实验室改建楼,以前用来治疗精神病患者的,后来……”上铺的室友说着说着,停下话语,等了半分钟才听到他又说:“后来怎么着了来着?我想不起来了。”
这事你倒是没有听说过,以前不住校,班上的学生也没把这事拿到班级里讨论。
张凡凡接话:“后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医疗实验室里的患者全都爬上窗户跳下去!摔死了!”
你疑惑:“都摔死了?”
以前的楼房大都是步梯,普遍修得不高,从那样的楼房上跳下去,能直接摔死的概率不大。
没有灯光的寝室里,只有月光从窗户洒进来,隐隐约约看到张凡凡裹着被子坐在自己的床上,脑袋点了点:“是啊。”
也许是个虚假的怪谈传闻。
并不是所有怪谈传闻都真实存在过。
然而张凡凡又补充道:“当时这栋楼才四层楼高,那些患者全都跳窗摔死也就算了,还有更恐怖的!”
“什么更恐怖的?”
“你们是不是以为那些患者都跑到顶楼去跳的窗户?”他反问一句,声音压得更低了,说话时发出气音,像是大声一点就会惊扰故事中的存在:“据说,当时那些患者是从自己所在的楼层跳下去的……一楼没有住人,但从二楼、三楼、四楼跳下去的人,都摔死了,身体摔得稀烂!”
身体摔得稀烂!
摔得稀烂!
他最后半句话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像雷声一样猛地炸响,在宿舍楼里回荡,甚至产生了回音。
夜晚寂静的宿舍楼,这句话格外明晰、刺耳。
寝室里瞬间安静无比。
过了一会,才有室友压着声音警告:“喂,你那么大声干嘛,被宿管找上来咱们就惨了!”
“哎呀没注意到嘛。”张凡凡悻悻地说,紧接着他的床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他应该是又躺下了。
刚才的话题便因此搁置下来。
你抬起手来,戴着手套的手挡住宥光低头看你的视线,将声音压低得不能再低,悄声问:“你要盯一晚上?”
宥光沉默片刻,低语道:“妈妈说,你睡觉要看着。”
?
你愣住,震惊。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原因。
需要人看着睡觉什么的,那是婴幼儿时期迷迷蒙蒙干的事情,母亲后来一直把这事贯彻到底直到你读高中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要转交给宥光这种事情吗!
随着你慢慢长大,母亲在家里也不是每天都会盯着你睡觉,为什么还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嘱咐宥光继承这个行为。
“好好睡觉,我等你醒来。”
他的声音轻细得如同从窗缝里钻进来的风,在脸颊、脖领间若有似无地拂过,凉丝丝的,带来些许不知是否存在的痒意。
你无力地将挡住他眼睛的手反手扣自己脸上,嘟囔的声音从指头缝里漏出去:“你现在是林曦之,没人像你这么睡觉的。而且。”
话语微顿,你移开两根手指,露出一只眼睛来,端详着宥光反方向趴在你床头上方的脸。
“你看着我睡不着。”
他嘴唇翕动,仿佛有些困惑,问道:“为什么?”
他好像真想知道答案,淡淡的月光下,那双黑沉的眼眸眨也不眨地与你对视,似乎游离在凡尘之外,对一切都不明白,又像是知晓所有,却只是沉静地观察着。
你张了张嘴,想说句什么,话到嘴边却没了声音。
空气不知不觉间变得浓稠,纠缠着呼吸,闷得胸口心跳的节奏都变得与平时不同。
恰在这时,你感受到寝室里有股奇怪的气息,它是悄悄出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存在在这里,但一定比你发现得要早。
“诶,那些精神病为什么要跳楼啊?”上铺的室友突然问道,延续了之前寝室里的怪谈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