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多阳看着“长子”被裴时屹用眼罩盖住,沉默。
裴时屹:“现在看不到了。”
黎多阳:“……嗯。”
照顾好“长子”后,他们又磁铁似地抱在一起,这次裴时屹很克制,亲了几下后就努力别过脑袋,看时间不早,开始拍背哄人睡觉。
几年前,黎多阳对这个哄睡方式还很一言难尽,有几次甚至被拍得越来越精神……
可现在被拍着背,还是和当年一样的弧度力道,没几下,他就来了困意。
裴时屹垂眼看着。
等怀里的人慢慢闭上眼睛,他这才拿出手机,黑着脸打出记下的那串号码,过了会儿,将一条短信发过去。
黎多阳困顿中忽然感觉手被捏捏了起来,哼哼着正要睁眼去看,眼皮才动,便被温热的薄唇覆住,很轻地吻了起来。
这个吻从眼皮到耳廓,移到耳垂时,难耐地磨咬了下。
灯关了。
全身被抱住,颈窝里埋了个脑袋。
黎多阳老实闭上眼睛,他在这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里伸了个懒腰,最后伸出双手,把身前高大的身躯好好搂住了。
另一边。
薛之海为那条骂自己的短信纳闷稀奇了快一个小时,父亲打来电话询问他在哪儿时,他也懒得搭理。
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条短信上。
完全想象不到黎多阳会这样骂他,骂完还将人拉黑……薛之海好几次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手机号码。
完全不是印象中那个无比乖巧的少年会说的话。
难不成消息被裴时屹看到了……
薛之海面色凝重起来。
看他们今天一直如影随形那劲儿,也不是没可能。
他倒不担心裴时屹会查出自己,那些短信,他特意用的是一个亲戚长辈不用的副卡,若是黎多阳不回应还去查这个号码,他也能找到说辞撇清自己,可若是黎多阳回应了……那就最好不过了。
可这发展,和想象中的哪点儿都不同。
不该是这样的。
哪怕黎多阳不想知道他是谁,也不可能对裴时屹那些“黑料”不感兴趣……
正这么想着,手机猛地震动一下,来了新的短信。
……是个陌生号码。
薛之海一愣,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黎多阳换了号码回自己消息了。
也是,在那种人身边,万一被发现,确实不好收场……
谨慎处理才符合常理。
他笑了下,迫不及待将那条消息点开。
看完,脸色徒然变了。
【[图片]】
薛之海完全说不出话来。
照片上,是两个十指交缠的手,一个明显小一些。
绝对是两个人的手。
手下,还有个被眼罩半遮住的水母标本。
好半晌,他才讷讷地反应过来,觉得荒唐又不可思议。
这是一条示威短信。
第二天的太阳有些大,裴时屹给黎多阳涂了防晒,出来时一群人意见不同,最后决定各自结伴,一半人去海边,黎多阳他们则在岛上四处逛着玩。
气温上升,明显比昨天热了些,几人跑去附近的店铺买冰棍冷饮,逛得累了,纷纷想回去吹空调。
太阳灼热,已经走了一段路,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
等车的时候,黎多阳仗着裴时屹个子高,蹲下躲在他的影子里。
陈伦被晒得汗流浃背,老远一看还能这样,叼着冰棍也想来蹭蹭影子,还没靠近便觉得脊背发凉,抬头,对方的视线果然扫了过来。
“我来跟多阳说说话……”陈伦心虚地嘀咕,“多阳,你这防晒技术挺牛啊。”
“这边没个遮阴的地方,只能这样了,我都算好了,一分钟就轮换一次。”说着,黎多阳站起来开始拉伸,对裴时屹道,“蹲在我身后,我努力让影子长一点,遮阴面积大些。”
陈伦:“……”
裴时屹眉峰跳了跳,二话不说把人摁了回去。
黎多阳:“你怎么推我?凭什么不让我换?”
裴时屹:“……”
陈伦都无语了,刚要说你们打情骂俏呢,青年已经别过头:“医生说我要多晒太阳。”
陈伦:“???”
他连忙看向黎多阳,对方却仿佛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似的,还愣了下,问:“啊,还有这种疗法?”
陈伦:“……”
不是吧这也信?
裴时屹站得笔直,影子将身后的人完全遮住:“嗯。”
黎多阳哦了声:“那你别晒过量了,注意点儿。”
陈伦:“……呵呵。”
狗男男的鬼把戏。
打的网约车终于来了,黎多阳还没站起来,陈伦就第一个往车那边跑,仿佛再也待不下去了。
黎多阳问一旁的陈琪:“你哥怎么了?热成这样?”
陈琪看看他,又看看裴时屹,说:“可能要磕拉了吧,得赶紧回去。”
黎多阳:“……”
回了住处,几人就不打算出去了,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坐船离开,陈伦几人窝在一楼的客厅打游戏,这次难得没招呼黎多阳一起。
裴时屹临时有事出去了,行李早上也都收拾好了,黎多阳无事可做,去一楼看他们打游戏。
余嘉文则在玩一个经营游戏,时不时响起收钱的声音,和他们格格不入。
看黎多阳独自下来,陈伦问:“裴时屹呢?怎么就你一个。”
黎多阳在余嘉文那边看他给游戏里的土地播种,说:“他有事,出去了。”
陈伦呵呵:“过会儿就要走了,他在这岛上能有什么事儿?你可别说这上面还有他家的产业啊。”
黎多阳:“好像没有。”
陈伦瞄他一眼,嘶了声,游戏都打得没先前那么投入了,近乎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一点儿心眼都不留?”
黎多阳一脸问号地看向他。
陈伦:“咱们在外面玩的时候,我记得有人朝你们要号了吧?”
黎多阳点头,当时又没给,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路上你好像也被要了。”
陈伦:“重点不是这个!”
余嘉文笑道:“你跟他说话绕什么弯子?又不是不知道他。”
陈伦脸黑着,一副老大哥派头:“那我就直说了,他在这岛上又没认识的人,都要走了,能有什么事要出去?明显又不是买东西一类短时间能回来的小事,就这你还不起疑?!”
黎多阳:“我为什么要起疑?”
陈伦:“……”
陈琪放下奶茶:“哥,人家这叫情比金坚,可不会被你这个小妖精几句话挑拨的!”
陈伦气得两眼发黑,刚要出声,便听黎多阳讷讷小声说:“情比金坚……你们也知道了?”
说完,眉头就发愁地拧起来,明明也没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嘴啊,怎么全都知道他们那些地下奸情了?
尽管早就看出这两人的关系,可真的听到黎多阳承认,陈伦还是有些喘不上去气儿,他倒没对黎多阳有多余的想法,只是自从初中交好后,或许是起初欺负过对方的愧疚作祟,对待黎多阳,有时候就像对待妹妹般,基本将对方划进了需要保护的范围之内。而对原先一直看不顺眼的裴时屹,现今虽没那么讨厌了,可对方这些年的惊心变化他也都看在眼里,更知道对方那些非同一般的手段,十分清楚这人的危险性,理智上来说,其实很不希望身边的人和裴时屹沾上关系。
可他又确实清楚,裴时屹能为了黎多阳做到什么份儿上。
一时心绪繁杂,可看向那张询问的脸,还是坚持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这时候莫名其妙出去,你、你就不怕他在外面跟人鬼混?”
黎多阳呆住。
余嘉文忙道:“好了,都说的是什么?再过不到一个小时就要走了,这么短的时间能做什么?我看应该是路上掉了东西,他回去找了。”
陈伦嗤笑:“这天,他就算掉个鸽子蛋钻石都不会回去找!”
陈琪摇头:“哥,你现在真像反派,说话悠着点,我怕你领盒饭。”
陈伦:“……玩你的去!”
黎多阳依旧呆呆的,陈伦看他这反应,还以为是被自己那些话吓到了,再瞧妹妹嫌弃的眼神,也觉得那些话似乎过火了,正要补几句自己也是猜测,黎多阳一下子站了起来:“我知道了,可能是他儿子丢了!”
“……”
室内鸦雀无声。
黎多阳也没时间去看他们的反应,连忙上楼,准备回房间看看“长子”是否还在。
当年裴时屹养那些水母时,非常用心,基本将其当做自己的孩子了,后来水母死了,也受了不小的打击,那个水母标本意义自然非同寻常。
真丢了,确实不是小事。
房门一打开,还没动身找呢,黎多阳抬眼就看到了茶几上那个“躺”在玉石摆件上的“长子”。
无比显眼,想忽视都无法忽视。
是了,早上出门时,裴时屹亲手掏出这个玉石摆件并将水母标本放上,还一本正经说这样睡得凉快……
黎多阳静静看了会儿,在沙发上坐下,给裴时屹打电话。
这次确实有些异常,好一会儿那边才接。
裴时屹的声音有些喘,像是不久前跑动过:“阳阳?”
黎多阳说:“‘长子’在房间里,没丢,你不用到处找了。”
“……”
黎多阳问:“你不是去找‘长子’了?”
那边语气变得有些奇怪:“不是,我马上回来。”
黎多阳哦了声,眨眨眼睛,又说:“你没在外面鬼混吧?”
那边似乎刚拧了瓶盖在喝水,闻声猛地呛住。
黎多阳看向自己手上的蛇形木镯,轻声说:“我在陈伦那边新汲取的知识,你这种出去的时间和动机都特别异常的情况,是可以往鬼混那边推理推理的。裴时屹,如果你鬼混了,我就再也不吃你的嘴了。”
手机那边的气息一颤,难以形容的情绪,再开口,对方声音忽然变得凉飕飕的,几乎咬着牙说:“我现在就回去!你离他远一点儿!”
另一边,几公里外的酒店某房间,地上凌乱不堪,全是打斗过的痕迹。
红毛青年站在镜子前,目眦欲裂地望着里面满脸挂彩的自己。
他完全没想到裴时屹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锁定自己并精确地找上门!开门的瞬间,薛之海就知道情况不好,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那疯子一拳揍倒在地,接下来的事,则完全不愿回想。
裴时屹疯起来,和原始人真的没有区别!
如果不是那位姓沈的男人赶到阻拦,他甚至觉得对方会将自己打进医院住个十天半个月。
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神不是假的,哪怕当年在校外被裴时屹撞到自己和他父亲联系,那双眼睛除了厌恶,也不曾露出半分杀意。
好像真的要让他彻底消失一样。
可说实话,薛之海此时最愤怒的反而不是被打这件事。自己给黎多阳发的那些短信若真被裴时屹看到,不动手反而才稀奇,只是没想到把人打完,对方连句警告恐吓之类的话都没有。
仿佛他还没一通临时响起的电话重要,毕竟原本还要发疯的,可看到来电提示,情绪就逐渐发生了转变,接着拿起手机就走了。
根本就没他这个威胁放在眼里!!!
薛之海打开水龙头,狠狠地冲了把脸。
耳里全都是那位沈姓男人的话:
“跟踪还发送骚扰短信,你父亲知道你现在做的好事吗?”
有小辫子在他们手里,哪怕一肚子火,再不甘,薛之海也只能这么憋着。
那句话,似乎就是在拿父亲威慑他,毕竟裴氏家大业大,现在又这么多人上赶着锦上添花,裴时屹若有心在圈内搞他父亲,简直易如反掌。
一想便更加羞恼愤恨。
手段下作,果真令人不齿!
从岛上离开后,薛之海心里不安,他打了几通电话询问最近出差的父亲工作方面的事。
一年前,父亲从裴氏离开后,没多久就找到了不错的工作,那场裴氏变故完全没影响到家里的生活,他一路从高中顺利到大学,在此之前,都过得十分舒心顺遂。
只是年少惦念的一块点心吃不着,再看到,难免坐不住了。
薛父那边应该很忙,对他的几通电话烦得很,只叮嘱他别给自己惹乱子。
一直到国庆假后开学,薛父那边都好得很,没任何不好的消息。
薛之海慢慢放下心来,心里不由得嗤笑对方靠着家底也不过如此。
也是,裴时屹现在也才十八九岁,裴氏怎么可能真的由他说了算?
无能狂怒,只能像个疯子做出这种野蛮行径出出气了。
用创口贴遮住脸上的伤口,次日,薛之海满面春光地回到学校。
不想,到了宿舍,氛围极其微妙。
三个室友眼神怪异地时不时望向他。
他莫名其妙,笑着问:“我只是摔了一跤而已,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那几人犹犹豫豫的,互相挤眉弄眼……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觉得不妙,上前道:“到底怎么回事?”
与他关系最好的黑高个手握成拳,盯着他好一会儿,终于艰难地开了口:“薛之海,我当你是兄弟,当初听你说对佳佳感兴趣,还特意在对方面前不停夸你,给你们介绍……你、你他妈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你恶心不恶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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