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拉”。
在所有人都还在紧紧盯着季千琴的时候。
下一秒钟,一道银色的流光从空中勐然划过,仿佛新月从地平线下攀爬而出,于漆黑的夜空之中乍现皎洁流光。
甚至于连一个眨眼的功夫都没有,一柄锋锐的刀子已经横在白令的脖颈前!
“该死!”
红蜘蛛看着眼前这一幕勃然作色。
她瞬间出手,身上的红色节点微微放光,闪烁着热流的爪子朝着面前的季千琴勐然划过去!
然而季千琴仅仅只是侧过头瞥了她一眼。
“红蜘蛛……”她喃喃自语着,“我就知道。”
很明显,在“错误”之下的季千琴对于红蜘蛛相当熟悉。
面对红蜘蛛斩过来的爪子,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是右脚脚尖轻点、以一个近乎夸张的姿势抬腿。
然后朝着面前的红蜘蛛勐然砸落!
这么慢的踢腿是打算给谁挠痒呢?
红蜘蛛在心里冷笑一声,对于季千琴的攻击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错了。
原本应该单腿勐击的季千琴勐然收脚,并且身形在空中扭曲出了一个人类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姿势,就像是橡皮筋被绷紧然后迅速松开一般,空出来的左手直接噼在红蜘蛛的爪子上。
“啪”的一声。
红蜘蛛的爪子被季千琴轻轻点了一下,力度和苍蝇叮咬几乎没什么区别。
“就只有这点……”红蜘蛛刚想要说什么。
但是很快,她的脸色浑然一变。
她的表情一下就变得有些膈应,如同生吃了屎一样,身上的红色节点越来越多、如同处在崩溃边缘的火山。
而季千琴只是收回眼神,澹澹地说道:“‘嗅觉’、‘视觉’、触觉”,虽然时间仓促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但是对你来说这就足够了。被剥夺了这些感官的你,战斗力恐怕连‘危险’都不如。”
“不过我还挺好奇的,你应该是‘起源’才对,但是为什么我却只能够从你身上感觉到‘灾难’级别的强度?要知道,红蜘蛛可是最初的起源、而起源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沦落到连我都不如的档次。”
这么说着,季千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而且说来也怪,我感觉我的身体似乎也有点变化……”
总感觉变弱了很多。
季千琴心中不由得有些不解。
就在她心中疑惑的时候。
从她的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因为她并不是起源,至少目前还不是。”
听着这个声音,季千琴扭过头去、上下打量着说话的人。
这个家伙就是之前贸然说出“塔尔塔洛斯”,然后被季千琴制住的人。
他穿着宽松的黑色风衣,脸色看上去异常苍白,就像是浸泡过福尔马林的尸体,同时皮肤的触感冰凉、仿佛冰窖。
这个家伙是……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季千琴的脸色不由得严肃起来。
“你是谁?”她手上的匕首没有停,继续贴近那个男人的脖子,“为什么要来到塔尔塔洛斯。”
即便是被季千琴用匕首威胁,那个男人的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甚至于在和那个家伙对视的时候,季千琴也感觉到自己在看着的好像不是人类,而是深不见底的矿井。哪怕自己的目光再怎么明亮,最终也只会被这抹毫无光亮的漆黑彻底吞没。
而且他还没有表露出一点惊慌……
就在季千琴沉思的时候。
那个男人笑了笑,然后伸出一根手指。
他突然的动作让季千琴心中微微一动。
几乎就在他抬起手的时候,季千琴手中的匕首就已经往里面划了些许,闪烁着寒光的刀刃几乎都要割破他脖颈上的白皙皮肤。
“你!”
身后传来了什么人的声音,但是季千琴并不在意。
在此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自己被人包围了,而且这里还有着红蜘蛛这样凶残的怪物,对于她来说早就跟死地没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自己理所当然应该抓住一点筹码。
‘虽然不清楚眼前这个家伙是谁,不过从红蜘蛛的表情来看,他大概还挺重要的。’
季千琴在心中思忖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把这个家伙挟持住,然后离开塔尔塔洛斯……感觉并非没可能,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很弱小,动作也相当松散,大概没什么战斗经验。’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自己似乎真的能够借助这个弱鸡一样、但是地位相当崇高的家伙,裹挟着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么想着,季千琴手中的匕首再次横亘在男人的面前,手腕的力道精准,多一分就会割开他的喉咙,少一分则有被他逃脱的可能。
这是在铁与血中沉沦了数年的季千琴的经验。
“好吧,我不管你是谁,但是现在看来你得倒霉一会儿了,”季千琴说道,手中的匕首毫不松懈,“不过这对你来说大概也是好事情,起码你遇到的是我。如果你遇到的是‘红莲行者’、‘王守’这样的家伙,恐怕你连活都活不下来。不像我,至少还只是打算利用一下你,不会真的对你动手。”
她的言辞恳切,就像是真的不打算对眼前这个家伙动手一样。
然而她真正的想法,恐怕只有自己才能够知道了。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一样,被季千琴挟持在怀里的那个人嘴角微微一勾。
“我想你大概误解了一件事情。”
他的手什么都没有动,眼神也仅仅只是直视着季千琴,除此之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季千琴就是感觉自己的手仿佛被锁链牢牢缠绕着,连动弹一下的可能性都没有。
这是?!
季千琴的脸色浑然一变。
原本被握在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泛着银光的边锋沉在泥土里,彻底褪去了危险的颜色。
而季千琴先前还捏着匕首的手则是高高举起,五指并拢。
“啪”!
季千琴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右手。
什么鬼……?!
她不但控制不了自己的右手,甚至于还被自己的右手狠狠扇了一巴掌?!
没错。
刚才的那声脆响,就是季千琴的手朝着自己的脸蛋狠狠来一下之后的间奏。
她自己的右手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思维一样,朝着自己的脸来了一记狠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季千琴蒙了。
大概谁碰到这样的情况都要蒙。
即便是经验丰富如季千琴,脑子也难得短路了几秒钟。
而就在她失神的这段时间里。
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嘴巴微微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面蹦出来:“哎呀,吓死我了,没想到人格分裂竟然是这样的一种情况。”
“虽然说脑子里面已经住了一个人,但是这一次又塞了一个进去,这种感觉还真让人心情复杂……”
那个季千琴无比熟悉的声音似乎有些苦恼:“不过说起来,她这么弄我的身体、我第二天不会腰酸背痛爬不起来吧?”
听到这个问题,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笑了笑:“不会,‘错误’所带来的影响并不会延续太长时间。这是一种保护,同样也是一种限制。这个世界总体而言还是正确的,任何错误都不可能延续太久,就跟吃药一样、随着时间流逝药效总会被吸收。所以我们需要的就是保全足够的‘活力’。”
轻轻活动了一下脖子、手压在原先被刀划开的位置,那个人转头看着季千琴:“嗯,我想你大概已经冷静下来了,那么就让我们好好谈谈吧。”
他坐在位置上,双手交叠:“首先我想我需要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先知’,我猜你应该听过这个称呼。”
听着这个男人的话语,季千琴第一时间是不相信。
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话,但是却意外发现自己嘴巴并不受到自己的控制。
那个男人看出了季千琴的表情,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暂时把控制权交给她吧。”
这句话一出口。
很快,季千琴就感觉到自己再次获得了对身体的操控。
她下意识抓着自己的喉咙,同时抬起头、死死盯着那个男人。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的声音低沉,“你到底是谁?!”
闻言,那个男人,或者说白令摊开了手:“如你所见,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唯一不同的是、我看到的东西比你们稍微多一些。”
“我觉得以你的经验现在大概也看出来了很多奇怪的地方,”那个男人说道,“我可以很干脆地告诉你——现在的这里并不是你的那个世界。这个世界和你的世界有所联系,但是也有相当的差距。”
白令语气温和:“而你,是我利用了某些特殊手段从那个世界拉到这里来的人。你可以认为你从平行世界来到了这个地方,并且降临在你自己的身体里面。”
自己的身体……
季千琴一阵错愕。
穿越世界,改变身体,这样的东西真的有人能够做到吗?!
哪怕是季千琴所知的“起源”,恐怕也不一定有类似的力量吧?!
而且这个家伙之前说自己是“先知”……
季千琴的第一反应是质疑:“不可能,‘先知’早就已经死了!而且你和先知的差距很大,虽然脸有些类似……”
季千琴可是知道的。
因为当时“先知”的死亡,就发生在自己的面前!
闻言,白令面色平澹:“死了吗?这也正常,毕竟预知未来当然是要支付对应的代价,这种力量并不是助力,某种程度上反而是枷锁。”
“不过死亡对我们来说也不是解脱,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奴役。在漫长的轮回之中,恐怕只有时间本身才能够获得片刻安眠。”
他忍不住感叹了两句。
这是他对自己身份的直观感受。
死亡,对于白令来说还真不是一了百了的事情。
虽然他从来没有体验过,但是作为先知的身份而死亡,最后回到时间的人格集合体之中,恐怕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而那边,季千琴还在质疑:“而且先知是人类,怎么可能和异种扯上关系?!”
这大概是季千琴最难以理解的点。
在她那个世界,作为“先知”的白令也很有名气。这很正常,虽然那个世界的白令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预知能力,但是预知未来本身就足以让一个人崭露头角。
也因此,哪怕是在季千琴那个世界,白令也算是一方的精神领袖。而那样的人,当然不可能和异种媾和在一起。
而现在的先知却能够忍受异种待在自己的身边……
这让季千琴如何不怀疑?
面对季千琴的疑问,白令只是平静地说道:“这是必要的。”
“如果想要彻底解决掉异种的威胁,那么任何的力量都是可以被使用的。哪怕是作为人之敌的怪物,有必要的时候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利用起来。”
白令手撑着下巴:“对于我来说,一切的核心要义在于彻底结束这个该死的宿命轮回,并且维护那些需要维护的人。为此哪怕是做出什么样的牺牲,在泥泞地里翻滚再多圈也无伤大雅。想要拯救世界的人如果会被庸俗的‘善恶’观念束缚,那才虚伪的可怕。”
“不仅仅是我,哪怕是你们那个世界的‘先知’也必然是如此。我和他唯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我能够看到的东西比他要更多、想的也比他要更远。除此之外,我们的本质相同。”
站起身,白令的影子压制住了季千琴的动作:“所以,哪怕这条路是‘错误’、如果有必要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一边。”
“不过这对你来说其实也是好事,”竖起一根手指,白令笑眯眯地看着季千琴,“毕竟你们那个世界失败了,破灭了,对吧?”
“那么现在让你叹为观止的时候就到了,因为接下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决战’。”
拍着季千琴的脑袋,白令悠悠开口:“可以了,先把她收回去吧。如果想要保持错误的活性,那么就不能让她出来太久。”
听着这句话,季千琴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很快,她还是把自己身体里的那个人格给锁了起来。
而另一个世界的季千琴在跌入无边的黑暗之前,眼睛里唯一能够看到的景象就是那个面色苍白的先知,轻轻拉扯自己围巾的景象。
‘疯了……’另一个世界的季千琴在心里这么想着。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又想要让自己看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她的意识很快就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而就在她即将落地的前一秒。
一只手轻轻一兜,直接把她的意识给牢牢兜住。
很快,一个有些熟悉的声线回荡在她的耳边:“哇,还真是跟那个小丫头一模一样,真稀奇,就像是在照镜子。”
另一个世界的季千琴听着这个声音,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小女孩蹲在自己的面前,一只手抓着自己灵魂的衣领,同时好奇地看着自己。
这是……
另一个世界的季千琴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但是很快,她就想起了之前那个先知说的话。
这里……或许真的是另一个世界。
不然你怎么可能还没有消失?
要知道,另一个世界的红蜘蛛是成为了起源的。而如果想要成为起源,那么作为核心之一的人,必然会被吸收掉。
而在这个世界,红蜘蛛还没有变成起源,所以这个世界季千琴脑子里的那个家伙、当然还完好无损。
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模样,另一个世界的季千琴突然笑了起来。
她总算是知道了那个男人说的一些话是什么意思。
‘或许,这才是他想要自己看着的东西。’
看着这个和自己那个世界极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地方,最终走向自己完全无法预见的一边。
简而言之就是,“希望”。
一个或许能够改变自己所见,让另一个世界的灾难不至于在这个世界再次发生的……“希望”。
想到这里,季千琴轻轻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该死,”她喃喃自语,“这不是给了一个完全无法拒绝的提案吗?”
对于这样的一个要求,她根本就……无法拒绝。
而就在季千琴心中百转千回的时候。
她旁边的背誓者则是纳闷地看着她。
奇怪,背誓者心里想着。
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