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天,她才终于开口了。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上前一步,急迫和渴求让她完全顾不得自己的态度太过咄咄逼人:“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不管你知道什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你既然是先知,那么肯定知道什么对吧?所以,真的求你了,哪怕是透露一些给我也好,只要是一点都好!”
宋清辞的声音逐渐尖锐。
说到后面,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的模样,情绪略微有些失控。
当长大之后,人就越容易感到怀念。
或许是怀念某些经历的事情,或许是怀念自己曾经那天真无邪的童年。
而宋清辞,严格来说其实并不是怀念。
因为她根本记不清楚过去自己到底是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从出生到七岁的这段时间,她的人生就好像是缺失了一角的橡皮一样,空落落的、毫无填充。
这份空旷的心境在过去还不会太让宋清辞烦恼,然而当她长大以后,这种“空缺”就逐渐成长到她很难忽视的程度。
直到一年多以前,宋清辞终于明白了这份空缺到底是什么。
她对于“父母”,毫无印象。
也不能说毫无印象,严格来说,部分的信息还是清楚的。
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她对于小时候的记忆非常模糊。
像是她的父亲还好,宋清辞好歹还记得一个名字。然而母亲,她就真的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那個印象是,一个女人身上燃烧着熊熊的大火,想要保住自己却又害怕烧到自己的忐忑。
因为这一点,在那天白令用火焰龙卷冲向她的时候,她才会感觉既害怕又渴望。
害怕是因为那个拥抱让她浑身灼烧疼痛,以至于烙印在心间;而渴望则是因为,这是她少数对于母亲的印象。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缺少了什么,就越是想要找回来。
这份执念就好像是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在宋清辞的心田,一直发展壮大,直到那天火焰龙卷吹拂面颊的时候,才生根发芽到彻底无法忽视的程度。
宋清辞她,已经快要崩溃了。
她的童年生活很糟糕、在未来这并不是隐秘。
小时候,她因为某些意外失去了记忆,也失去了父母。同时,之后的宋清辞又被对策局的某个疯子当作“武器”来训练。正因如此,宋清辞没有恐惧、毫无畏惧、意志坚定、情操高尚。
然而这只是虚假的面具,是一碰就会碎的人偶。
当她不断长大、不断了解、不断学习以后,怀疑和自我怀疑的情绪就开始将她层层包裹。
她开始疑惑自己的身份,开始对自己缺失的东西感到在意。
而前不久,白令轻轻推了她的那一下,却沉重得让她传不过去、几乎要趔趄倒在地上。
人偶的身体,开始出现了裂痕。
看着捂着脸的宋清辞。
白令什么话都没有说。
无形的雾气在空气中显现,由黑色的指环而来,一点点凝聚成实体,向着四面八方迅速扩张、弥散,沉重而湿润的空气浸染着整片狭窄的空间。
很快,雾气就下沉到地面上,接触到某个东西——那本宋清辞掉落在地面上的大部头。
在意识的操控下,那本大部头悠悠上浮、一路飘到白令的手上。
然后轻巧地落在白令的手掌中央。
手指摩挲着质地朴实的书籍,白令看向宋清辞。
过了一会儿,他才平静地说道:“我不会贸然搅动命运的水花,跨越横亘的时间线而点明一切,只会让原本明晰、清澈的泉水变成一滩浑浊腐烂的死水。”
而且,我其实也不知道。
一边抚摸着书本,瞟了一眼书本上的作者名,视线停留在作者的姓氏“宋”上,白令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血蔷薇”的未来是绚烂的。
而绚烂,相对应的就是短暂。
因为短暂,所以她的个人信息其实没有透露出多少来。就像是她所在意的父母,最后也只是稍微透露了些许,知道她的父亲是个研究工作者,曾经在撰写《西欧家族考》的那位大牛底下当过学徒。
除此之外,基本没有收获。
不过,即便是如此,白令也不打算一点希望都不给宋清辞。
虽然原世界的自己没有记载,但是现在的自己未必没有可能搞清楚啊?
要知道,自己现在就已经能够预知十分钟了,那么一个月后,岂不就是以小时为单位?两个月,不就是以天为单位?半年,那就是以月为单位!
在这样的增长之下,宋清辞想要知道的东西,只要它还是存在的、那么就可能会被自己挖出来!
想到这里,白令站起身,跨越木桌、走到另一边。
站在消沉的宋清辞面前,看着这个女孩,白令忍不住在心里撇了撇嘴。
真高。
尽管身高只有一米七多一点,但是白令自认为自己不能算是太矮的。但是他最近发现,自己所认识的人里面,自己的身高似乎完全不占多少优势。
像是明昼里的人,丁炎和林柩都比自己高,织网者不能算是人没有身高可言,季千琴也比自己要高几公分。只有李静雯,但是她也只不过比自己矮三厘米,未来未必不会高过自己……
而对策局这边,王伟正铁打的一米八壮汉,站在他身边自己就像矮半个头。
唯独祁光,因为坐轮椅的关系比自己矮很多。但是他如果站起来,似乎也比白令高……
搞了半天,自己周围的人里面除了高中生和轮椅男,全都比自己高?!
白令有些无语了。
他在暗地里长叹一声,决定日后回去看看能不能利用什么办法增高。
然后,一边这么说着,他一边把书塞给宋清辞。
看着消沉的宋清辞,白令淡淡地说道:“不过,虽然我不会直接点明一切,但是我也会给你提供一个选择。”
“一个,或许能够让你拥抱火焰、贴近过往的选择。命运也并非一成不变,轻微的转动、它也很难察觉。所以,这只是一朵漂浮在海面上、微不可察的泡沫,碎裂之后折射的光而已。”
“选择权在你,我不会干涉,更不会劝诱。一切的一切,都交给你自己来评判。”
站在门口,白令说道:“那么,我先出去一下。在这段时间里,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就离开了办公室,就跟第一次见到李静雯一样。
留下她一个人,心情复杂、茫然而低落地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