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费舍尔坐着马车回到自己出租屋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傍晚了,他在门口没有看见特朗德尔,于是便拿出钥匙推开门进入房间里面,果然在客厅里看见了那穿着西装,梳着金发大背头的特朗德尔。
好一段时间没见,他的脸上长了一些胡茬,但脸色却不复之前那样虚了,将年轻人原本的气色恢复了一些。
这段时间因为新党的事情将她从粉红馆里的深渊中拖出来了...一会会。
玛莎女士颤颤巍巍地从厨房里出来,看见费舍尔之后开心地走过来与他拥抱了一下后道,
“感谢母神,之前我就听说圣纳黎大学被邪教给袭击了,我十分担心你。本来想给你的办公室打电话的,但转接电话实在是太麻烦了...”
“我没什么事情...你做晚餐了吗?我闻到了煎鱼的味道。”
“哈,我就知道你爱吃这个,我给你和你的朋友都准备了一份,一会你们拿上去享用吧。”
玛莎看了一眼那坐在沙发上的特朗德尔,他也对着玛莎笑了笑。
又在客厅里等待了一会,等两盘香喷喷的煎鱼做好,费舍尔端着两只鱼,特朗德尔则拿着一瓶黑曼巴酒跟在费舍尔后面上楼去到他的房间。
“之前我也听说你们圣纳黎大学被袭击的事情了,那帮该死的邪教徒是真的疯狂,竟然敢同时得罪施瓦利和纳黎两方,我看他们是活腻了...”
特朗德尔愤愤地说着,费舍尔没说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只是拿着鱼和他进入了房间里。等费舍尔给他分发刀叉的时候,他笑眯眯地拿了两个高脚杯过来,还特地替费舍尔倒上了红酒。
看着那黑色的酒水在杯中摇晃,费舍尔瞥了他一眼,将煎鱼切开,
“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了?”
特朗德尔将倒好的酒杯放在了费舍尔身前,随后搓了搓手,讪笑着说道。
“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吗?朋友遇袭了,我还不能问问?来,喝酒。”
“如果只是担心我的安危打一个电话就行了,你特地跑到这里来,还专门带了酒水,不是有事情要问我就是有麻烦需要我帮忙...不然这大好的时光你早就去粉红馆里面挥霍你本就不多的精力了。”
费舍尔拿着叉子指了指他额头上冒出的虚汗,眼看他现在连胡茬都没来得及整理就知道最近的日子他应该不好过。
特朗德尔一听到“粉红馆”三个字就难受,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停顿了好久才接上话,
“别提粉红馆了...最近风头紧,不知道谁把新党官员去粉红馆的消费记录给泄露出来的,粉红馆自己应该没有留档,交易完都会销毁的才对...”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他们自己也要对账,也要整理收入,没准里面的人一个不小心就多说,或者不经意间透露出去呢?”
“你还真别说,如果要是这样粉红馆怎么可能做得下去?除非是有其他人专门留心,想要针对我们新党...”
费舍尔吃着鱼,手指在桌面上敲动着,随后问道,
“所以你怀疑是什么人泄露的?”
“我怀疑是狮鹫党!那帮杂碎,他们也经常去粉红馆,我们之前还拍了他们去粉红馆的照片当做把柄,没想到他们居然敢反咬我们一口!”
费舍尔听后却摇了摇头,他觉得不太可能是狮鹫党主动得到的证据,从哪里看来都不是很合理。
狮鹫党和新党的人都在粉红馆里面消费,如果狮鹫党能从第三方渠道得到消息,没道理新党不能。
除非狮鹫党和粉红馆有暗线...
或者是有人主动向狮鹫党透露了新党的消费证据?
“所以呢,既然你们有狮鹫党去粉红馆的照片,放到议会上拿给王室或者议会长看,然后接着两边狗咬狗,这不是议会经常玩的戏码吗?”
费舍尔抿了一口红酒,讽刺道,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就算我有错,也要拖着另外一个一起犯错的孩子下水’,圣纳黎保育园里孩童们喜欢的手段,你们两帮人到现在都还在玩。”
特朗德尔当然知道自己家的情况是什么样子,所以根本没有反驳,反倒是叫道,
“问题就在这里...现在可不是狮鹫党和新党的事情,黄金宫里的德克斯特王子不讲武德下场拉偏架,不要脸地要求成立什么审查委员会,我们失去了黄金宫的支持,这可就是二打一啊!虽然这次中期大选可能不会出什么问题,但之后呢?之后的大选,再之后的法桉,问题可就大起来了!”
费舍尔喝着酒,表情不变,眸光却微微跃动。
现在的问题就是,德克斯特王子早就有对新党抽刀的想法,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联合狮鹫党对他们痛打落水狗,如果这次黄金宫主导的审查活动查出任何问题,这个把柄就如同悬在新党脑袋上的一把剑。
什么时候用,怎么用,都是黄金宫说了算,而这是新党所不能容忍的,本来三方分立的好好的,另外两帮人突然联合起来对自己一顿胖揍,还要抓自己的把柄留着之后用?
你黄金宫知道了,那狮鹫党知不知道呢?谁叫你们两个现在穿一条裤子。
费舍尔忽然明白了什么,轻轻将酒杯放下,接着切鱼,
“我懂了,所以你们是想尽最大的可能性避免这次黄金宫审查可能带来的致命把柄?”
“...哈哈,是这样。”
特朗德尔摸了摸头,咬了一口鱼,费舍尔却不理会他,接着自己的猜测说道,
“这次针对新党的审查看起来是无懈可击,必定要新党挨刀,实则不然,你们新党的党首和背后的金主肯定发现问题了。”
“这次的审查是黄金宫主导,换而言之,也就是皇室主导。在外表看来,基本无从下手缓解,但实际上,你们都知道有一张暗牌可以打...”
特朗德尔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脸色也显得越来越心虚。
“王室能派来审查的大臣不多,能来帮忙的只有退休却还没死的那几位。第三方人士,忠于王室,特别合适,而且能影响他们决策的不止有德克斯特王子,还有另外一位....尹丽莎白公主殿下。”
特朗德尔眼看瞒不住费舍尔,只好举起双手投降,
“饶了我吧,大教授...就算我们没有什么大问题,你觉得德克斯特王子不会要求那些大臣查出问题吗?他就是想要一样来威胁新党的武器!”
“新党的所有人都不会容忍王室将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扔在自己的枕头底下,这已经是我们趋向于损失最小的做法了,如果没有其他办法,我们只能选择与狮鹫党、王室鱼死网破...”
费舍尔看向他问道,
“所以这是你们党首的意思,派你过来找我,让我去联系尹丽莎白殿下?”
特朗德尔倒了一杯酒,显然是默认了,
“...整个纳黎谁不知道你和尹丽莎白殿下的关系?你又是一个不站任何一边的自由人,你和尹丽莎白殿下就算整天都见面,谁都不会怀疑...而且,你还有一个尹丽莎白殿下的‘万能请求’没有使用对吧?”
“你觉得我会帮新党?”
费舍尔盯着特朗德尔,看得特朗德尔摇了摇头。他的脸庞颇有醉意,但还是十分清晰地解释道,
“这不止是帮新党,还是帮尹丽莎白殿下...”
“尹丽莎白殿下虽然不涉政事,但在许多老臣那里都有影响力...你知道的,她不可能继位成为国王,我们都有需要彼此的地方...她帮我们这一次忙,等待德克斯特王子继位之后,我们在政治上庇护她的自由,你也不希望她和其他男士结婚对吧?”
“当然,要是你能赶在国王陛下去世之前和尹丽莎白殿下结婚就当我没来找过你...不过陛下没多少时日了,就算你明天决定要和尹丽莎白结婚,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王室规定的婚期呢..”
王室的结婚日子是有讲究的,每年有四个月可以结婚,其他的时日都不行。
离今天最近的王室结婚日还有两个月左右,那个时候德克斯特王子万一继位翻脸不认人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为什么尹丽莎白没有继位的可能性,这还得说回纳黎王室的老规矩。
纳黎的国王绝对不能由女士继位,这是十分古老的铁律,除非上一任国王的儿子全部死光。而尹丽莎白还有三位兄弟,所以怎么样她都不可能继位,更别说她也没有想要继位的意思。
所以直到今天,纳黎都没有诞生过任何一位女王。
现在情况就如同特朗德尔分析的那样,新党面临着审查出致命证据的风险,尹丽莎白也面临着老国王去世之后陷入被自己的兄长针对的险境。
但具体说来,应该是新党有求于尹丽莎白,因为到目前为止,王子公主之间的关系全都只是臆测。
谁也不知道德克斯特到底想不想清算尹丽莎白,退一万步来说,德克斯特毕竟是和尹丽莎白有血脉联系的兄长,可能他只是想收回尹丽莎白的军权,至于她和尹莎贝尔的婚事就由她们自己做主。
反正费舍尔从来没有听到过尹丽莎白对自己谈论过她兄长的不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仅仅只能靠国王对于权力的任命来猜测。
对于费舍尔来说,可帮可不帮,因为对于尹丽莎白来说其实损失不了什么。
如果她和兄长的关系不好,那么新党就是保证她自由的政治保障;如果她和兄长的关系不错,帮新党也不会让她吃亏就是了...
想到这里,费舍尔却突然向特朗德尔问道。
“特朗德尔,说一下你当议员的目的是什么?”
特朗德尔微微一愣,下意识答道,
“额,赚钱、喝美酒、抽香烟、睡淑女...还有为纳黎的人民谋福祉?”
这句话把费舍尔逗笑了,他摇了摇头,评价道,
“如果是狮鹫党人,他就会说是为了捍卫纳黎王室的荣耀...”
“哈哈哈哈,你让我想起了达米安校长。”
费舍尔与特朗德尔碰杯,开了一个玩笑。
新党和狮鹫党都不是什么好鸟,硬是要比的话,新党在干坏事的同时至少还是会为民众做一些事情的,但也只是做“一些”。
其实话语到这里,费舍尔已经表露出这个忙他可以帮的意愿了,因为事实上新党并不需要他做出决定,真正做出决定是否要帮忙的人是尹丽莎白。
他只需要作为一个第三方的自由人将新党的意愿传递给尹丽莎白就好,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尹丽莎白该做何选择他都尊重。
“所以,你们的党首...或者党鞭,谁谁谁都好,为了请动我,肯定让你给我许诺了一些条件对吧?”
费舍尔站起身子来,将煎鱼的骨头倒在了房间里的垃圾桶里,一边用叉子刮着上面的酱汁,费舍尔一边如此问道。
“对啊对啊...”
特朗德尔搓了搓手,说道,“下一个议会决定创立的教育法桉里的起草邀请你参与怎么样?届时,整个教育界都会知道你费舍尔·贝纳维德斯的大名!”
费舍尔刮盘子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十分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走到了他的身边,将他往门外推去,一副送客的样子,
“不送,下次再见,谢谢你的酒。”
“别啊别啊!爸爸,爷爷,我错了!”
特朗德尔一边挣扎一边抓住门把手,就是不让费舍尔开门送客,而后他笑眯眯地对着费舍尔开口,一副贱兮兮的样子,
“这是我们党首开的条件嘛,你看,他就不如我了解你是不是?所以我给你准备了另外一个条件,和你最喜欢的亚人有关系的!”
“你觉得我最喜欢亚人了?”
对于特朗德尔的污蔑费舍尔严词拒绝,但还是将攥住门把手的手放了下来,一副示意他说下去的样子。
特朗德尔笑了笑,说道,
“是这样的,这可是一个秘闻,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那种...不久之前,有一个神秘人寄了一封信给黄金宫,没有送信人,那信就直接飞到了黄金宫的德克斯特王子的桌子旁,神奇吧?王室还没法追查这封信是谁送的。”
“但信的大致内容是庆祝某个人34岁的生日的!德克斯特王子今年就三十四岁,而你猜猜那封信的署名是什么?”
费舍尔皱起了眉头,似乎有某种思路在他脑海中回响,特朗德尔知道他在思考,便自顾自兴奋地往下说,
“上面写着,‘送信人:海之子’!那是一位来自海洋的亚人,竟然和德克斯特王子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