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姆诺斯岛。
借着由头掷出战神之矛暗示擎天的巨神后,赫菲斯托斯在神殿门槛上悠闲坐下。
他安静下来,沐浴月光,在神殿灯火燃烧的香料气味里沉寂。
他想不通。
黑夜女神尼克斯怎么又显出来了?她不是决定去往混沌深处逃避现世的灾祸吗?
她还想做什么?嫌弃现世不够乱?
如果可以,赫菲斯托斯想要亲口问她。
他记得尼克斯深入混沌的方向,他能找到。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是克洛托。她提着流光灯从神殿之内走出,摇曳的灯火在殿内映出她婀娜的影子。
“夜深了,睡吧。”
“赫斯提亚姐姐和阿格莱亚妹妹都睡了。”
听到她轻柔婉转如鸟儿歌唱的声音,赫菲斯托斯温柔一笑。他去看天空那轮明月,烦恼在心海中浮沉消散。
“我睡不着。”他说。
身后沉寂了一会,然后是靠近的柔软气息。
流光灯被放在脚边,克洛托坐在赫菲斯托斯边上,陪他一起赏月。
“怎么,出事了?”
“是发生了一些小问题,你母神现身了。”
克洛托神情一滞。“严重吗?”
“不严重。”
赫菲斯托斯侧身向克洛托笑了笑:“不会让你为难的。”
“能帮我给埃庇米修斯写一封信吗?你要亲手去送给他,带上岁月史书一起去。”
克洛托提着流光灯优雅起身:“乐意之至。”
她走进神殿之中,在随地堆放的木桌上铺开洁白的纸张。
这些洁白的纸张来自于凡间,来自喀戎的母亲菲吕拉,神殿灯火内燃烧的香料也是。
这位女神虽然是自尘封中来,但是她不愧为上古存留的女神。只用了很短时间,她就适应了如今世界的格局和变迁,长袖善舞、呼朋唤友,堂堂正正加入纷争攫取生灵的信仰。
当神祇为了达成一样目的时,祂的推动力是可怕。祂大可以无视对凡人而言来自地域的局限,轻而易举就将有利的事物宣扬。
纸张和香水,这些事物也许并非属于这位女神,却能在她的手中传扬,成为她攫取信仰的有利武器。
这也是现今大地之上凡人和神祇确实存在的某种关系之一。
凡人散发他们的创造力,而神祇推动他们创造力所产生的造物辐射更广的地域,凡人得到确实的、能满足自身的利益,而神祇得到确实的虚荣和信仰。
这并非是少数的个例,大部分神祇都如同菲吕拉这般做过,旨在借助信仰司掌新的权柄。
比如美丽的根源女神,如今的菲吕拉所司掌的香水和纸张就是这样得来的。
这是确实的力量,克洛托原本也想过涉足,只是赫菲斯托斯一直表现的对信仰讳莫如深,加之他后来洞悉了权柄的隐秘能自己创造新的权柄,这件心事也就被克洛托放下了。
她提了笔,向神殿门槛一直仰望明月的赫菲斯托斯询问:“写什么?”
赫菲斯托斯沉吟着:“嗯……”
“就写小心盖亚吧,他会明白的。”
……
“注意脚下。”克洛托在洁白的纸张写下这行字。她又把纸张折了起来,将其隐没在历史的空无中。
然后她走近赫菲斯托斯:“其实我去一趟就可以了,这封由我写的信简直多此一举。”
“未必。”赫菲斯托斯回应她。
“我一直都想强调你的地位。虽然外界已经把你看的很高了,但还不够高。”
“在这之前,无论是我的母亲还是了解我的埃庇米修斯,他们虽然尊敬你,但还是更看重我的意愿,倘若我不在了,你的话语他们一定会犹疑。”
“然而世事变幻无穷无尽,我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原地,现在我要告诉他们,见你如见我,不需要犹疑。”
“你不是我唯一的眷者,而是我另一半神座。”
克洛托在沉默中询问:“这样真的好吗?将这么大的权利都交给我。”
赫菲斯托斯转身去看她的脸:“难道这样不好吗?追求权利的意义不就是如此?”
祂们在无言中对视。是女神率先败阵,她低下头,不敢迎接赫菲斯托斯平静的眸子。那双眸子似有魔力,叫她血液在心管中加速流动,叫她呼吸炽热,几欲燃烧起来。
赫菲斯托斯没有看她。
他转身回望天空,目光落在乌蒙的云层上。克洛托这才发现他看的原来不是月亮,而是月亮之后的天空,只是冉冉升起的明月恰好挡在了那里。
克洛托记得,那是她母亲黑夜女神尼克斯深入混沌的方向。
也许……并不是小问题。
她走近赫菲斯托斯,从后面拥抱他,她用自己炽热的耳郭摩擦赫菲斯托斯的脸颊,轻声低语几不可闻:“放手去做吧,不要在意我。”
“我们输不起,你也不能输。”
赫菲斯托斯去牵她的手:“你该出发了。”
“这一次带信,下一次就不需要带了。”
“拿好岁月史书,有不对就召唤我。”
“时刻记住,我就是你力量的一部分,召唤我是你的能力,犯不着不用它。”
“在这个世上,个人的力量再怎么强都是一个人,只需要给他加一个人,两个人的力量就一定会比他原来更强。”
“以多欺少是本事,也是荣耀。”
克洛托的脸庞从后方贴近,两人亲吻在一起:“我明白。”她说。
神殿之内。
装修后的神殿在深处有一个房间可以一直望到门槛,乃至穿过门槛望到神殿大门正对的海洋。
赫斯提亚和阿格莱亚共居这里。
两人躺在小床上,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两人。
赫斯提亚用手肘轻轻顶了顶一旁的阿格莱亚:“你看,祂们在一起多和谐,简直臭味相投。”
阿格莱亚翻了个白眼:“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赫斯提亚揶揄道:“难道你不觉得惊讶吗?”
-“我为什么要惊讶?”
“惊讶祂们在一起了。”
-“这很奇怪吗?还是你觉得我愚蠢?”
“难道你不愚蠢吗?”
-“那你愚蠢吗?”
“我当然不愚蠢。”
阿格莱亚嘴角翘起:“那我又为什么会愚蠢?”
“告诉你一个秘密。”阿格莱亚顿了顿。“爱情的权柄其实在我这里。”
“……”
“这确实是个秘密。”赫斯提亚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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