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瑟神殿。
火焰平息了,赫菲斯托斯从冲动中苏醒,一切就都平息了。
他的头顶是漆黑的夜,他的脚下已成废墟。
他完成了蜕变,火焰的根源完成了蜕变。
这是值得庆贺的。
赫菲斯托斯,他在根源的道路上又迈出了坚实的七步,还是从无到有的七步。
倘若这个过程发生在他为成为伟大者之前,完全可以将他推动走向伟大的王座,如今他已经是伟大者了,这种蜕变同样令他受益良多,能令他在成为至高的道路上少积累不少“底蕴”。
也正是因为这种蜕变,他真正看清了自己,就像泛起波澜又重新宁静的湖面。
他向着天空凝视,目光穿透天空射入混沌,他的身周弥漫着澹澹的、更加强大的威势,无形警告着那些从混沌中洒落的窥视。
一阵风吹了起来,吹动脚下的废墟。
废墟被风瓦解,成为黑色的灰尽。灰尽随风散去,标志着曾经信仰安瑟的教会成为历史,也抹灭了这里仅有的人迹。
赫菲斯托斯不想浪费时间,也不想和那些存活了不知多久的古神寒暄,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在他的意志命令下,一道光柱从混沌中的木门里落下,穿过现世的界壁落在大地之上。
赫菲斯托斯整个人都淹没在光柱里,被接引回归他的居所。
穿过木门后的“边境”,穿过“边境”中隐藏的“门”,他的身影复归现世,出现在利姆诺斯岛上。
岛上的海鸟看见他了,纷纷鸣叫欢迎他的归来。
“嘘!”赫菲斯托斯示意它们噤声。
于是周遭归于平静。
赫菲斯托斯往岛中央的神殿行去,他的脚印未曾出现在荒芜的小道上,似乎格外的轻。
他将自己藏了起来,藏在历史的夹缝里,藏在命运的长河中。
此刻,他不存在于现世,现世中的“某些人”却能观测到他。
他那不留痕迹的脚步缓缓踏入自己的神殿。
神殿之中,三位女神各有所事。
赫斯提亚躺在角落的小床上,她无所事事。
阿格来亚坐在床尾,她在这里眺望人间,适时向她的信徒降下恩泽。
至于克洛托,她守在她的织布机旁,慢悠悠地纺织命运丝线。失去了权柄,纵然她还是命运的根源之一,这个过程也变得艰难。
但她还是一丝不苟地在纺线……
克洛托,她不再是编织命运的女神了,由她编织的命运丝线也失去了本来的功效。
这意味着失去力量,也意味着卸下责任。
没了权柄的束缚,克洛托可以随心所欲。她不再按照特定的轨迹去编织命运,而是尽力让所有的命运变得平和下来,最终令生灵自己坦然面对死亡——这是她早就想做的事情。
万灵总会埋怨自己得到的还不够多,抱怨自己失去的是何其多,他们惧怕死亡,所以指责命运。
但他们忘记了,他们诞生、经历、成长,这都是他们得到的,他们其实从未失去过。可他们还是因为死亡到来而渐渐变得不快乐。
克洛托想让他们重新快乐起来,想让他们自己领悟从内而外的安详,真正的、坦然的安详。
这种安详,是一种大无畏的心灵状态,也只有这种无畏的灵魂,才能面对未知的恐惧,才能……帮到赫菲斯托斯……
她尝试编织不一样的命运,用这种命运去覆盖哈迪斯所编制的、对死亡的恐惧。
虽然……这没什么用。她已经不是编织命运的女神了。
但是她仍然在一遍又一遍的尝试。
神殿中的火光摇曳着,一束与火光迥异的明亮光芒洒在克洛托的手上。
她茫然地抬起头,却看到一位古神行走在光阴的夹缝中,他身后是历史的尘埃,身前流淌命运的长河。
“嘘!”赫菲斯托斯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伸出手,示意克洛托抓住自己。
克洛托看了看小床上的两位女神,她们对正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于是她果断拉住了赫菲斯托斯伸出的手!
两手相握的瞬间,克洛托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就像是凡人的灵魂离开承载他们的躯壳。
她向后看去,自己的身躯还待在原地机械地编织。
赫菲斯托斯牵着她:“跟我来。”他们一起走入历史的波澜壮阔之中。
周围的景色光怪陆离,历史的画面扭曲着充斥这里。
克洛托觉得自己有些发晕,她感觉自己也是扭曲的,失去形体,意志昏沉。
等她清醒过来,立刻就听到赫菲斯托斯的声音:“好些了吗,意志沉入过往历史,我还不熟练。”
克洛托只能听见,不能看见,但她感觉这里很熟悉:“这是哪?”她问道。“历史中的哪?”
“你来过的,命运深处。”赫菲斯托斯回应她。
克洛托的呼吸变得急促:“我们不该无端来这里,命运不是我们能涉足的地方,即使是你也会很危险。”
赫菲斯托斯握紧克洛托的手,他轻声安慰着:“别担心,这里不是命运,只是历史。”
克洛托急促的呼吸缓和下来。
过了一会她才轻声问道:“为什么带我来这?”
赫菲斯托斯闻言却沉默了,不知从何说起。
这里是历史中克洛托和他曾抵达过的命运深处,这里被杂乱无章的命运轨迹塞满,不可视物。
不过只是历史中的。
赫菲斯托斯伸出手,一轮历史中不同时空的太阳就出现在这里,光芒排开命运的轨迹,令这里变得清晰可见。
他牵着克洛托的手没有放开,他缓缓述说着:“我看到你在编织命运的丝线,你似乎还是放不下。”
克洛托知道赫菲斯托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她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带你来了。”
克洛托叹了一声:“赫菲斯托斯,你今天很奇怪。”
“也许你可以冷静冷静,用你的理智整理你想要告诉我的东西。”
赫菲斯托斯从善如流,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说话了,说出的话令克洛托有些颤抖:“这里没有人,也不会有人知晓。”
“克洛托,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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