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酷热的天气有所好转。
天京方面,东王杨秀清认可了吴捷攻破清军江南、江北两大营的提议,正在积极准备战事。杨秀清密令吴捷,要他于年底前攻占南昌,吸引江西之敌。
整个8月,左七军都在休整兵马,未发动大的战事。特别是江北雷振邦的三师、瑞昌倪云鹏的二师,自九江之战后基本都在休整。
9月天气转凉,吴捷准备发动新的攻势,试图占领整个江西。大战之前,他带着一个小型参谋班子到前线视察,精准掌握战场态势。
第一站,吴捷去了大冶。
大冶县治位于韦源湖西岸。韦源湖现在叫大冶湖,东西长约三十余里,南北宽近十里,通过韦源口与长江相连。
大冶县的铁矿非常有名,开采历史悠久。东吴孙权曾在此铸刀剑,隋炀帝曾在此铸钱。
1890年,湖广总督张之洞在此引进机器,建成华夏第一个机器铁矿,为汉阳铁厂供应铁矿石。大冶铁矿至此名扬天下。
进入新中国后,大冶铁矿产量猛增,为新中国建设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从1958年至2012年,仅开采铁矿伴生金矿一项,便生产黄金15吨。
***一生只视察过一个铁矿,那就是大冶铁矿。
此处铁矿储量非常丰富,品色好,埋藏浅,不少为露天铁矿。矿石主要是铁铜共生矿,铁矿物主要为磁铁矿,其次是赤铁矿,其他还有黄铜矿和黄铁矿等。矿石品色非常好,平均品位53.8%,最高的达54-60%。
另外,铁脉石中伴生有方解石、石英等。矿石富含铜、钴、金等贵金属,含磷量低,易于炼成优质钢材。
更妙的是,大冶县濒临长江,境内河湖纵横,水运条件优越,便于运输大宗铁矿石。
美中不足的是,此地离武昌较近,地处战争前线。从大冶到武昌,走陆路仅有二百里,走水路只有两三天的路程。
5月,左七军便从太平军石达开部手中接管了大冶。中兴公司照例与复兴会签订协议,开发大冶铁矿。
为大规模开发大冶铁矿,铁路是必不可少的。6月,从米国订购的火车头、矿车、铁轨、枕木等铁路设备陆续抵达大冶。
中兴公司计划在铁山铺至石灰窑修筑一条铁路,全长约三十公里,专门用来运输铁矿石。届时,矿车从铁山铺出发,经铁山、盛洪卿、下陆、石堡等车站,在石灰窑停车,将铁矿石转运至运输船,再走水路运往九江钢铁厂。
这条铁路线路正是1891年张之洞委托德国人开设的铁路,也是湖北第一条铁路。
在工业发达的英美等国,铁路早已普及。1850年,美国铁路总长已经超过14,000公里。但华夏顽固势力强大,一直以“破坏风水”等理由阻挠铁路建设。
华夏境内第一条铁路,是上海怡和洋行在1876年擅自建设的。次年,满清政府便以28万5千两白银将其赎回、拆除。
直到1881年,在洋务派干将唐廷枢的主持下,华夏才建成第一条铁路-唐胥铁路。
如今,年轻的唐廷枢已被吴捷任命为姑塘造船厂的厂长。中兴公司提前经营大冶铁矿,在1855年6月开始在大冶兴建铁路。
战乱期间,最不缺的就是廉价劳动力。为了尽早投产,大冶铁矿日夜加班,组织劳动力平整道路,铺设轨道。
目前,大冶铁矿铁路建设进展顺利,路基已经全部平整完毕,铁轨也铺设了四分之三。据估计,到10月初,铁路就能建设完毕,可以投入运营。
吴捷问大冶铁矿负责人:“从米国进口的采矿设备调试好了吗?什么时候可以正式投产?年产量能达到多少?”
铁矿负责人名叫程逸峰,是步兵第四师师长程险峰的族弟。程险峰家族世代经营铜陵铜矿,因在南明时参与抗清,被薅夺了铜矿经营权。
程逸峰生员出身,于1854年初来九江投奔程险峰,在城门山铁矿做事,逐渐显露出经营矿山的才干。
1855年初,左七军重夺湖北兴国州。兴国州盛产锰铁矿,是制造枪管、炮管的优质原材料。程逸峰参与开发兴国州锰铁矿,表现很好,受到中兴公司实际掌门人容闳的注意。
这次,中兴公司开发大冶煤矿,派程逸峰担任大冶煤矿负责人。此人虽是华人,但思路开阔,精明强干,并不依靠裙带关系上位。
程险峰学习能力很强,在城门山铁矿时,能够迅速学会洋人管理矿山的本领;在九江实务学堂深造时,能够在短时间内超越其他早入学的同学。
对吴捷的提问,程逸峰对答如流:“第一期采矿设备已经调试完毕,开始了试生产。我们先开发铁山铺铁矿,这处铁矿为露天铁矿,易于开采,矿石品色也相当好。
“待下个月铁路开通后,以一期生产能力,每月可产铁矿石三百吨。明年初,预计二期扩产可以落地。到时候,铁矿产量将达到每月一千吨。”
吴捷对此很满意,现地查看了铁路建设情况。这段铁路仅有三十公里长,所有设备都进口自米国。为此,大冶铁矿引入了米国资本。
程逸峰对此表达了隐忧,认为不应该开放股份给外国人。
吴捷则认为,引入外国资本不仅不可避免,而且有助于引入科学管理制度、提高铁矿生产效率。根据中兴公司独特的股权架构,复兴会都能从根本上控制公司,无关资本、股份之多少。
历史上,华夏自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便开始以自强、求富为口号,大力开展洋务运动。洋务派花费重金,从国外引进了最先进的机器设备,效果却远不如同期日本明治维新。
华夏的洋务运动,所办企业多为官办或官督民办,管理混乱,人浮于事,浪费严重。淮系官员把持的江南制造局,所仿造的步枪成本远高于进口货,质量却远不如进口货。连淮军自己都拒绝采购江南制造局生产的枪炮。
日本开展明治维新时,起点是低于满清的。他们实行殖产兴业政策,创办近代企业,同样遇到了类似的问题。他们的对策是私有化,直接将国有大企业低价转让给财阀,最终后来居上。
中兴公司是复兴会的核心资产,也是吴捷问鼎天下的重要资本。他当然不可能将其交给私人打理,也不可能任由公司董事会决定大政方针。
但是,引入现代企业制度,譬如多元投资者、董事会、监事会,对于中兴公司的长远发展来说是非常有必要的。
左七军第二师一团团长王铮负责驻守大冶县。九江之战时,他率部在兴国州一带打游击,具备丰富的一线斗争经验。
湖北方面,太平军与清军打得很激烈。吴捷很关心湖北战局。王铮介绍说:
“湖北战场的焦点在武昌。清军纠集了重兵争夺武汉三镇,太平军亦屡屡增加援军。总的来说,清军处于外线作战,资源充足;太平军处于内线作战,也没有水师优势,总体处于劣势。
“前不久,石达开围魏救赵,领兵突破清军包围,西进威胁湖南。太平军从湖北绿营手里夺得金口重镇,试图经金口进入湖南。
“由于湘军水师封锁长江,湖南又是湘军老家。湘军拼命抵抗,石达开还没进入湖南,就被湘军赶了回来。双方势均力敌,在武昌外围的金口、纸坊、油坊、东湖等地对峙。太平军人多,湘军兵精,战场渐成僵局。”
石达开曾多次向吴捷写信,催促吴捷进攻南昌。但吴捷忙着中兴公司扩产的事,对石达开不理不睬。他说:
“石达开徒有其名,难成大器。咱们卖给他两艘老式洋舰,他自己又仿造了许多长龙、快蟹、三版,却仍旧打不过湘军水师。
“武昌战局,关键在于水师。水师强,则武昌、汉阳、汉口可以连成一起。水师不强,就容易被湘军水师分隔开来,敌人可以优势兵力逐个围攻武汉三镇。
“现在,天京方面正在酝酿一波大的战役。年底之前,武昌前线的太平军精锐将陆续调回天京。你们的任务是守住大冶,保障大冶铁矿按期投产。”
王铮和程逸峰点头称是,向吴捷立下军令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