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服气么?”说话间,郑耀先始终直视着汪曼春,那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的犀利眼神使得汪曼春没来由地感到心里一阵发慌。
可即便如此,汪曼春却依旧没有刻意回避那样的目光,而是选择直接跟其对视,两人的视线瞬间在空中交汇,火花四溅,房间里的气氛也随之变得火药味十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擦枪走火一般。
然而就在这时,南造云子的声音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她适不适合继续做这个处长,可不是你郑处长说了算的。”
话音未落,南造云子便直接推门而入,扫了一眼房间里的三个男人,态度轻慢地继续说道:“三个大男人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弱女子,真亏你们能干得出来!你们要是把这个劲头用在抓抗日分子的身上,我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了!”
“南造课长,我们前不久才一举捣毁了军统上海站,现在又成功抓住了他们毒蜂和毒蝎两员大将,这您应该都看在眼里,何来被动一说呢?”郑耀先显然很不服气,据理力争道。
“那么请问郑处长,既然你们的工作已经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果,那为什么抗日分子针对新政府官员以及大日本帝国军官的暗杀非但一刻都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说着南造云子便从怀里掏出三张照片,狠狠地甩到了郑耀先面前的桌子上。
郑耀先不看还好,一看到那三张照片,便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相信地说道:“这这不是劝业商会的魏会长么?他怎么”
“不错,就在刚刚你们还在窝里斗的时候,周佛海先生明天即将要会见的重要客人,劝业商会的魏会长和他的儿子,在自己的房间里惨遭抗日分子残忍地杀害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便忍不住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担忧,惊讶的是抗日分子竟然猖狂到了如此地步,然而比起这个更让他们感到担忧的,则是要如何面对周佛海的怒火。
一时间,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女人和门口守卫的争执声。
汪曼春听出是朱徽茵的声音,便连忙上前请示一般地对南造云子说道:“南造课长,我出去看看?”
见南造云子点头,汪曼春便毫不顾忌一旁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李士群,径直离开了房间。
然而没过多久,众人就听到了汪曼春暴怒之下的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孝。
正在所有人都还在纳闷之际,汪曼春便一脚把门踹开,气势汹汹地冲到梁仲春的面前,揪着他的衣襟怒声吼道:“梁仲春!你个王八蛋!”
“汪处长,你这话从何说起啊?”尽管对于汪曼春如此暴怒的原因早已心知肚明,但梁仲春却还是任由其揪着自己的衣襟,摊着双手明知故问道。
而此时暴怒之下的汪曼春却早已快要失去理智,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我的人呢?”
梁仲春则继续装傻充愣,“你的什么人啊?”
“你少特么在这跟我装蒜!明台呢?你把他藏哪了?”
“你问明台啊!”听到这,梁仲春才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抬手打掉了汪曼春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死刑执行令拍在了汪曼春的面前。
这下汪曼春可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身手就要拔枪,好在一旁的郑耀先眼疾手快,抢在她的前面下了她的枪,这才及时地避免了两人之间的冲突进一步的升级。
可即便如此,汪曼春却仍旧恶狠狠地盯着梁仲春,一字一句地质问道:“姓梁的,你给我说清楚,你凭什么杀了我的人?”
“谁是你的人?我杀了谁啊?你要的人就在这,少了谁你给我指出来!”梁仲春犀利地反驳道。
“你傻了我的犯人!”
“笑话!犯人就是犯人,还分你的我的?如果一定要分,那也是咱们76号的犯人!这76号里上有李、明两位长官,下有我和郑处两个行动处的处长,如何处置,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情报处的处长说得算了?你算老几啊?你以为你是土匪头子,在坐地分赃呢!”
说到这,梁仲春轻笑了一声,然后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怪我杀了你未来的小叔子。我这么做也是在替你着想,我杀了他,你省心又省力,明长官是不会怪你的!”
汪曼春则哼了一声,反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直接关系到新政府的安全?”
“我怎么觉着,我杀一个抗日分子,新政府会更安全呢?”
“你!好,就算你有你的理由,但是这个桂兰又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明确地告诉过你,她是我的线人吗?为什么你连她也一块儿杀了?”
“线人?”梁仲春冷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派人监视烟花街的时候,就是她的突然出现,才打草惊蛇,以致整个行动扑了个空;后来又被我在面粉厂抓了个正着,既然你说她是你的线人,那么敢问汪处长,她的这些诡异的行为,都向你汇报过吗?还是说,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你授意的?”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让她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来?”
“那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这样的行径难道不值得怀疑吗?即便说她是抗日分子,也毫不为过吧?”
“你!”
“我怎么了?难道抗日分子不该杀吗?你刚刚也听到了?那些个抗日分子并没有因为明台被抓而有所收敛,反而是变本加厉!可你呢?却将我们宝贵的资源全都浪费在这两个人的身上!”
说到这,梁仲春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76号每天都在杀人,每时每刻都在抗日分子,难道我每杀一个,都要向你汪大处长汇报一个?”
说着,梁仲春便用手指了指那张死刑执行令的批准人一栏,十分得意地说道:“看好了,这里可是藤田长官的亲笔签名,我是接到了藤田长官的亲自下的命令,要求枪毙这个犯人,才勉为其难,代你受过的。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在这么多长官同僚面前对我大呼小叫,犹如一个泼妇四处撒泼,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这样有如小丑一般的行径十分的荒诞可笑吗?”
“你少在那假仁假义,我可不吃你这一套!”汪曼春虽然嘴上依旧不饶人,但气势却已然矮了梁仲春一头。
梁仲春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绝佳的打压机会,火上浇油地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执行命令之前,我还真想知会你一声来着,可是整整一个晚上,我满大街的找你,就是找不到啊!汪大处长!”
这下可把那汪曼春给怼得是哑口无言,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直到这时,始终在一旁看戏的李士群这才终于轻咳了一声,开口说道:“好了,你们两个!说到底都是自己人,说话办事都给彼此留一点情面吧!汪处长,虽然梁处长的做法的确有些不妥,但他的初衷还是好的。你放心,即便中间出了不少意外,但抓获毒蜂的头功还是你的,至于那个明台,你应该清楚,无论他是不是毒蝎,都必死无疑,有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所以你也不要太过纠结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如实上报的,你就等着上面论功行赏吧!”
“你们!”
“够了!”此时的汪曼春眼中已然含泪,刚要再说什么便被南造云子给拦了下来,“还嫌你自己不够丢人现眼吗?我们走!”
尽管汪曼春此时的心里有一万个不甘,但是却也不得不乖乖地跟着南造云子离开。
“怎么样,这样的滋味不好受吧?”回去的路上,南造云子话里有话地说道,“那就好好记住这个滋味,等你手上有了足够的权力,再百倍千倍地奉还给他们!”
听到这,汪曼春便银牙紧咬,眼中的杀意更是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一字一顿地问道:“您会帮我吗?”
南造云子则笑了笑,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地说道:“当然!”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明镜连早饭也顾不上吃,就拎着早就已经收拾好了的行李箱,准备向顾船王辞行。
然而就在她刚一来到客厅的时候,不想却迎面撞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非是旁人,赫然竟是李强!
“阿强!?你怎么来了?”
“听密斯赵说,您昨天晚上急着要回家,所以我就连夜赶过来了。”
看着李强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股愧意不自觉地在明镜的心里油然而生,然而对明台的挂念却已让她顾不得这些了,于是只是略带歉意地向李强点了点头,由衷地说了一声,“辛苦你了!”
紧接着便又问起了她此刻最关心的事,“明台明台他怎么样了?”
此话一出,李强的身子便勐地一怔,但是很快便又回过神来,答非所问地说道:“大姐,我们回家再说这件事吧!”
然而明镜却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问你,明台他怎么样了?”
“放心吧!他应该已经回家了。”
听到这,明镜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闭上眼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了几句,然后才有些没好气地问道:“明楼呢?他怎么样?”
“大哥去上班了。”李强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
“这个混账东西!”明镜听了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就知道上班!”
李强则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也只能去上班了,他又不敢来见大姐您。”
“那你回去之后就去告诉他,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回家!”
“诶,我知道了。”
“还有阿诚,没让日本人起起疑心吧?”
“放心吧大姐,阿诚现在圆滑得很,几乎快要成了藤田那老小子的心腹了!您就别替他担心了。”
听到这,明镜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将手上的箱子递给李强,一身轻松地说道:“我先去向顾老先生辞行,帮我把箱子拿到车上去吧。”
“知道了,大姐。”
“哗啦!”
明公馆的小祠堂里,随着一件名贵的古董花瓶被摔了个粉碎,李强的心也跟着狠狠地揪了起来。
“说话!你不是说回家之后就告诉我明台的事吗?怎么不说话了?”
“大姐”
“你别叫我大姐,连我你都敢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姐吗?”
“我”
“你什么你?给我跪下!”
李强无奈,只得乖乖跪下。
“说!明台他到底怎么样了?”
然而面对明镜不断地追问,李强却依旧只能用沉默作为回应。
这下可把明镜给气坏了,“你不说是吧?好!你不说我自己去问!”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祠堂,李强见状连忙起身去追,不想却还是慢了半拍,直接被明镜锁在了里面。
特工总部76号,汪曼春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现场拍摄的尸体照片,脑子里一片混乱。
明台真的死了!
自己今后要如何面对明楼,又该如何面对那个让自己又恨又畏的明家大姐?
想到这,汪曼春便顿觉头痛欲裂。
可偏偏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尽管很不情愿,但汪曼春却还是将电话接通,然而紧接着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就连额头也不自觉地渗出了一层冷汗。
“你说谁,明镜?她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不拦着她?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狠狠地将电话挂断之后,汪曼春便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当然知道,明镜之所以能畅通无阻地走进76号的大门,绝对是梁仲春他们搞的鬼,为的就是要看自己的笑话!
好啊!既然你们那么想看戏,那我就让你们一次看个够!
想到这,汪曼春便掏出化妆盒,不紧不慢地补起妆来,甚至还脱掉了76号的制服,换上了一套华丽的旗袍,踩着一双红色的高跟皮鞋,缓缓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径直向办公楼的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