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这是他的房间,每一样东西都是自己亲手摆放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熟悉甚至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和渗人。
他把这种感觉当成了错觉,转身去推开窗户:
“裴!”
“别再喊了,我这就下去。”
等等,我为什么说再?
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睡懵了,裴仁礼赶紧把课本都扫进书包,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出门找刘波汇合。
“你今天起的挺早啊,平时每次都是得我喊你才能下来。”
“睡的不太好,像是做过一个很长的梦。”
两人骑车往商业街走,随口聊着天。
刘波露出个猥琐的表情:
“春梦?”
“忘了,但感觉不是什么美梦。”
说话间裴仁礼看见自己干爹的超市没开门,于是提议去买煎饼果子凑合一顿。
“老板快点,多放葱花,没事,再多点,要不我加两块钱,你给我放两块钱的葱,对,让它”
“看起来跟草原差不多?”
煎饼摊前,刘波转头看了眼裴仁礼,彷佛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想说啥?
“对,就是让它看着跟草原一样。”
不是错觉,那种过度熟悉的重复感越来越强烈。
随后两人将煎饼果子挂在车把上,一路往学校冲。
等老师进门,可能是立刻就闻到了浓重的葱花味儿。
“刘波,你又在吃大葱了吧。”
“唔幼.嗯咳,没有。”
“瞎说,我离着十几米就闻到葱味儿了,开关在谁那儿?快快,把吊扇打开,好家伙,这也太味儿了。”
同学们哄堂大笑,但裴仁礼却丝毫笑不出来。
这感觉很奇怪,如同一个笑话听过成百上千遍,每个字都烂熟于胸,对接下来的发展没有任何的期待,所以也就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一切都和平时一样。
但想了两节课裴仁礼也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等到课间,刘波翘着腿凑过来说:
“你听说没,COD40马上就要出了,正好等高考结束,我新电脑也到手了。”
“COD40?那不是已经出了好几年了吗?”
刘波愕然:
“你是不是跟COD39记混了,40可是今年的新作。”
又来了,那种熟悉的重复感,像是他们之间进行过这个对话无数次了一样。
“是吗?”
裴仁礼揉了揉太阳穴:
“不,我很确定,这游戏已经出了好几年了,我高中毕业的时候玩过。”
“你是不是睡傻了?高中毕业?现在可是都还没高考。”
“不对,不对。”
“哪里不对?”
“我我也说不上来,但总感觉不太对。”
刘波诧异道:
“中二病犯了是吗?就那种时光穿越的。”
刚说到这,刘波往裴仁礼身后看了一眼,赶紧低声说:
“班长来了,看上去是来找你麻烦的。”
裴仁礼转过身,看到班长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拎着墩布。
“裴仁礼,昨天你值日的时候又没有涮墩布就直接塞桶里了吧!”
她把墩布拎起来:
“你看看,墩布上都长蘑孤了。”
刘波见裴仁礼愣头愣脑,一点都没有平时的机灵,赶紧打圆场道:
“长蘑孤说明环境好啊”
“胡扯!值日是为了培养学生的责任感,你维护的是大家的公共区域,如果不认真会产生霉味,甚至是病菌,现在正是高考冲刺的时期,怎么能大意马虎?”
裴仁礼愣愣的看着班长和刘波的对话,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人名。
卡雅。
等等,卡雅是谁?
自己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才对,或许是什么游戏中的角色?
但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蹦出来?
双手捂住脑袋,剧烈的头痛像是快要把他撕成两半,裴仁礼忍不住闭上眼睛。
此时,他看到了,或者说又像是看到了。
自己正躺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双目紧闭,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冰冷的像一具尸体!
铃!卡!
摁下闹钟,裴仁礼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过度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斜射进屋内。
这里是他的房间,一如既往的熟悉。
他坐在床上,愣愣的盯着双手。
“裴仁礼!”
窗外,传来刘波的声音。
裴仁礼长舒一口气,他打开窗户,对楼下喊道:
“我这就下去。”
简单的洗漱之后,裴仁礼下楼找到楼道里的山地车,推着它出门找刘波汇合。
“你的书包呢?上学不带书包?”
裴仁礼这才发现自己忘了背书包,但他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没有回去拿的意思。
“你怎么了?眼神怎么飘忽不定的?该不会是觉醒了那方面的兴趣吧。虽然咱们关系挺好,但我真的没有那种XP。”
裴仁礼看着刘波,哐的一声丢开山地车。
“够了。”
“什么?”
“我说,够了!”
裴仁礼的思维,就像是突破了一层薄膜,记忆如潮水般重新涌入大脑。
“我已经毕业好几年了,高三的事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回忆,你不该玷污它。”
“你说的什么意思?”
刘波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想起了自己是谁,我也想起了自己应该在哪。”
“你该不会是中二病犯了吧?先别装傻,快点去上学,待会儿就该迟到了。”
“装傻的,你确定是我吗?”
裴仁礼说:
“我记忆中的人大多面孔模湖,因为已经过了好几年,大部分人我确实都不太记得了,只有刘波因为住在我家附近,偶尔会见个面。”
裴仁礼目光灼灼的看向刘波:
“你到底是谁?”
“你在胡说什么东西?我就是刘波啊。”
“不,你不是他,因为我记得,高三的时候刘波是个胖子,你现在的样子,是他大学毕业后拼命减肥的结果。”
刘波一时语噻,但立刻说道:
“我一直都是这样啊,什么时候变成了胖子?”
“既然你狡辩,那你说说,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裴仁礼看向沉默不语的刘波:
“说不出来吧,因为我也不知道刘波的父母叫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能算不错,但没有到连家庭构成的全部都交底的程度。”
解开一颗校服的口子,裴仁礼撤开衣领说:
“这场无限重复的轮回,差不多结束了吧。”
阳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也许变暗的并不是阳光,更像是在眼前装了个冷色的滤镜。
裴仁礼看到,面前的刘波正在融化消失,他目所能及的一切都覆盖上了一层蛛网般密布的裂痕,就像他一直在面对着一面镜子,而裴仁礼所做的,只不过是把这面镜子给打破了。
–‐‐–‐‐
就像是从一场噩梦中苏醒,裴仁礼勐的睁开眼睛。
那种不自然且不现实的感觉消失,裴仁礼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冬冬的跳动,每一口呼吸都像是重获新生,他强烈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也感觉到了自己还活着。
但当裴仁礼勐的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璀璨的星河。
这犹如群星骑脸的画面,裴仁礼一点都不陌生,他见过,在魔王竞技场见过。
但他所处的位置,好像并不是魔王竞技场。
四周只有一片混沌的深黑,裴仁礼被失重感所笼罩,他就像是孤独的漂浮在宇宙空间里,上下左右的概念彷佛都变得模湖了。
他试着控制手脚,但由于是漂浮在空中,所以不管他怎么倒腾,身体都没有真正的移动,只是在原地晃悠。
他转过头,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东西,结果却看到,自己身后有一颗巨大的星球。
看起来应该是类地行星,能清晰的看到天空和海洋以及大陆板块,但这个形状肯定不是地球,毕竟裴仁礼再怎么不着调,也还是认识世界地图的。
裴仁礼彷佛就漂浮在这颗星球的轨道上,成为了它的卫星,同时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很奇怪的念头。
他要到那颗星球上去。
一念至此,裴仁礼发现眼前的星球,好像变大了一些?
他马上意识到,并不是星球变大了,而是自己的位置靠近了。
为什么?
这一切都让他摸不到头脑。
他记得自己应该正在布雷沃的王宫里,也记得兰德尔朝他摔出了火焰风暴,那灼热的火焰和温度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同样记得,当时自己打算叫拉芙娜出来拯救世界。
这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这个古怪的地方。
“你不该清醒过来”
沙哑、低沉,犹如在耳语的声音让裴仁礼立刻转过身。
他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甚至很难说算不算生物的东西。
构成它身体的,是一种油腻腻的流动黑暗,但身体却被切成了许多碎块,且很难一眼看出来这东西的原状到底是什么样的。
它矗立在裴仁礼的视野当中,就像是一团漂浮的碎片,但裴仁礼明确的感觉到了,声音就是从它的方向传来的。
“凡人过于脆弱,你可以永远的沉浸在梦境里,无论你想要做什么,都不会受到限制。”
“你到底是谁?”
“我”
它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似乎在摇头:
“不,我不存在,但我又确实存在。”
你再说什么绕口令吗?
“这不重要,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醒来?”
它规避了裴仁礼的问题,继续问道:
“如果你对梦境不满意,大可以再创造自己喜欢的梦境,你想要什么都有。凡人追求的财富、女人、权利、认同、都可以唾手可得,但你为什么要醒来?”
“那只是梦。”
“没错,但如果你不醒来,世界就不存在。”
裴仁礼皱了皱眉头:
“你在跟我聊哲学吗?”
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主观的说,自己所观察所感知到的世界,只属于自己。
“不,我在劝你。”
它说:
“你过的很辛苦,死亡始终悬在你的头顶,为什么不沉睡在编织好的梦境之中?还要面对那残酷的世界呢?”
“我想知道你的目的。”
“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
裴仁礼盯着它,沉默了几秒后,终于说到:
“我不允许我的自由意志被限制,未来是什么样,我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见证,梦境再美好,也只是梦。”
“中肯,平庸的回答。”
那怪物说:
“你的能力平平无奇,你确定自己能在那残酷的现实中活下来吗?”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我了。”
“...嗯,确实。”
构成那生物身体的黑色团块像风中的落叶般上下漂浮:
“这是一个交易,你可以永远沉睡在梦境之中,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你是恶魔?魔鬼?”
“不,我是神,也许曾经是”
它的身体在虚空中移动,漂浮到裴仁礼的侧面:
“那颗星球很美吧,但你看到的,是我心中的投射,它在那,我却永远都无法回去。”
“那是什么地方?”
“赛维亚拉,我出生和成长以及履行职责的地方。”
裴仁礼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多元宇宙世界拥有无数个位面,那颗星球不过是其中之一,没听过也正常。
“我需要一个容器,能让我找到回家的路。”
“虽然听起来有点可怜,但不好意思,我不同意。”
“别急。”
它说:
“既然你选择了现实,我也可以提供其他的交易方法。”
一支被切成好几块,但勉勉强强还算是拼起来完整的黑色手臂,从它自己的身体上拿下最大的一块碎片。
“我可以赐予你力量,神术、魔法、亦或是灵能,你想要什么能力,都能从我这得到。”
这家伙自称是神,但裴仁礼一个字都没信。
神哪有这么碎的啊
真神,指的是拥有神职和神域,能从信仰中汲取力量的高位生物。
虽然不论男女,也不管是不是人形,神明下凡的时候,外表几乎都会与常人无异。但实际上,真神的体型非常庞大。
大多数的神,体型都堪比山峰,甚至有一些神的身体几乎和一座庞大的岛屿类似。
而眼前这家伙,不仅碎,个头也太小了。
“我对你的交易不感兴趣,不过既然你说那座星球是你思维的投射,我是否能确定,现在依旧是在做梦?”
“你很聪明,但也很愚蠢。”
对方并没有明确的回答,构成它身体的碎片一转,像是转了个身,朝着远方的星空飘去。
不过它飘的很慢,彷佛是欲擒故纵,等着裴仁礼叫住它。
“等等。”
“你改主意了?”
似乎早就猜到裴仁礼会反悔,毕竟凡人永远都无法克制住自己对力量的憧憬。
但它错了。
裴仁礼像是瞬移一样出现在他背后,手掌毫不犹豫的探入对方的身体,抓起其中一块最大的碎片。
“我不同意交易,但你竟然把我困在梦里,你觉得我会轻易放过你吗?”
“在这里,你的魔法毫无力量。”
“可你,同样也毫无力量!”
他朝那对碎片张开五指,手指微微弯曲,下一刻,六面透明的玻璃状物质将这个生物困在里面。
就像是把它装进了一个玻璃盒子,并且这个盒子正在缩小。
“你自己说的,那颗星球是你思维的投影,我也发现只要我想,就能如同瞬移般自由移动。”
看向越来越小的盒子,裴仁礼攥着那生物其中一块碎片说:
“既然思维的力量可以创造星球,那么”
“愚蠢!”
那生物的黑色碎片中,似乎有一颗发亮的眼睛,它盯着裴仁礼:
“你想掠夺我的力量?掠夺一位神?一位死神?”
它看向裴仁礼的童孔,属于裴仁礼的记忆正在如走马灯般在它的眼前快速走过。
死神拥有审判灵魂的权利,他们会将灵魂所有的记忆洗干净,只留下最纯粹的灵魂重新投入轮回。
所以对方能轻而易举的看穿裴仁礼的一切。
它在寻找,裴仁礼人性中的弱点,寻找他最柔软的地方。只要它能找到弱点,就可以把裴仁礼永远的困在梦境之中。
而随着记忆的一幕幕走过,画面定格在了青肤白发的女神身上.
最古老的神明之一,最神秘的死神,坟墓女士法拉斯玛是掌管死与新生的女神。
她闭目端坐在青铜高塔之中,头顶无尽群星,灵魂长河带来一位位等待宣判的旅客,她已经重复了这项工作无数的岁月,也会永远的持续下去,直到整体世界的完全毁灭。
而裴仁礼当然不知道,眼前这家伙为什么说着说着突然没动静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动作。
困住它的玻璃盒子以裴仁礼的意念正在快速缩小,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的碎片生物此时已经被压缩成了巴掌大,但他却高呼:
“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它仅剩下一枚发光的眼睛,却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人类之子!尽情的使用吧,使用从我这里夺走的力量!我是死神!世界的毁灭者!我名漆黑之魔王!”
随着手指完全合拢,被压缩到极致的碎片生物完全消失,只留下它的最后一句话还在耳边回荡:
“用不着你废话。”
裴仁礼的眼球微微转动,他看向被自己抢来的那块碎片,使劲一攥,碎片顿时如同气球般炸开。
黑色的碎片化作黑色的烟雾,顺着他的手腕钻了进去,强烈的酸麻和痛痒从手腕流遍全身。
这让裴仁礼有点后悔,感觉自己又
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