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琳琳早上起床的时候,脸上还顶着两个没消散完的红包包。
半夜她被蚊子咬醒,起来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最外边的周玥把挡蚊子的蚊帐给压在脑袋下了,整个人趴挂在床边都快掉下去了,明明以前睡姿不这么差的,倒是有点符合她现在的脾气。
反正昨晚上她费力巴哈地打死了好些个蚊子,也还是有漏网之鱼没逮住,后半夜来找她替全族人报仇来了。
早上吃的菜稀饭,豇豆南瓜青菜叶子什么都有。
吃完饭后,该上学的出门上学,该上工的出门上工,家里就剩下周琳琳一个人。
周琳琳在大队里玩得很好的人可以说是没有。
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社员们也不敢让自家孩子带她一起疯玩,刚懂点事的时候,就被送去公社学校上学,偏偏学校班级里,男娃要比女娃多,刚跟为数不多的女娃熟悉了些,后面因为种种原因,继续上学的女娃越来越少,碰巧是同一个大队的人就更少了。
总之,现在和周琳琳相仿的姑娘,要么每天跟着父母早出晚归地在地里挣工分,要么是已经嫁去别的生产队,只能指望哪天碰巧遇上,再客客气气地说几句客套话就完了。
但关系一般说话却又能说到一起的人,还是有。
大队长家的闺女潘小秋,如今在喂一队的集体猪,每天算满工分的那种。大队长也精明,怕有人面上不显,私下要说道,于是又从一队几个大姓中各挑了一人,共四个人,一起管大队的十几头猪。
还说了,哪个今年没做好或是不积极的,明年会重新选人。所以这也导致了潘小秋不敢太松懈,要是第二年被换下,那到时候她老爹得多打脸啊。
周琳琳知道这个时候潘小秋多半还在家里头,因为猪吃不得沾了露水的猪草,早上那顿得吃前一天打的猪草,第二天自然不用太着急上坡。
喂猪的四个人还约定好了,早上去两个人喂,上午就是打猪草剁猪草扫猪圈,大家一样的任务,半中午喂了后,下午继续打猪草剁猪草,不仅是今晚的,还有明早的。等把猪草剁好,早上喂猪的两个人喂了猪后可以直接走了,潘小秋和另一个人,得晚上天黑的时候再来喂一次。
没错,大队的猪一天要吃四顿,用潘小秋的话说,比人都还享福。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潘小秋正是在家,结果周琳琳意外地跑空了。
一个月不见,潘小秋转性了?
带着些许困惑返回,结果却在路上碰着了。
“琳琳,你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是昨天吗!”
潘小秋长着一张小圆脸,脸上的肉比普通人要多一些,因为经常在外边跑,皮肤有点黄。
周琳琳终于笑了:“对啊,昨天回来的,想着你下午肯定忙,就没来找你。”然后被潘小秋挽着手,带着又往大队长家走去。
周琳琳问:“大早上,你去哪里了?再晚会儿,我都走回去了。”
不料,话一问完,小圆脸上飞快升起了两团明显的红晕,让本没把她早上外出这事放心上的周琳琳顿时拉起了脑中的响铃。
“怎么怎么?你出去见谁了!”周琳琳微瞪眼睛,心底好奇极了。
要知道,潘小秋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平时跟一些大娘混久了,学习到了某些东西,所以有时候说话有点荤素不忌口不择言。
能看到潘小秋害臊的一幕,还是很罕见的。
走着走着潘小秋实在忍不了地把脸盖在了她肩上,扭扭捏捏,闷声闷气地小声道:“等回去,回去了再告诉你。”
到大队长家后,潘小秋还把门关得严严实实,才开始说话。
“琳琳,你知道蔡家那个在部队当兵的儿子吗?”
“他前几天回来了。”
周琳琳惊讶的点头,这人她是有印象的。前些年去的部队,但回来的时候很少,她光想象一下想象不出来相貌,但见到人应该能认识。
有趣的是,他的名字正好叫建军,蔡建军,符合了名字上的期盼,听说在部队混得挺好,还是一个官。
再具体的周琳琳也不清楚了,全是凭着东听一点西听一点凑起来的八卦。
潘小秋一脸神游中:“你不知道,他是见过的男人中长得最好的那个!”
“我先前看到队里那些姑娘总围着那些男知青转,还有点不理解。现在我是亲身体会到那种感觉了,原来我只是不喜欢文文弱弱扛锄头都费劲的男知青,我喜欢的是建军哥那种……”
潘小秋顿住,憋了半天蹦出一句:“像是男人的男人!”
周琳琳挠了挠手上的鸡皮疙瘩,莫名地想抖一抖。
为她高兴地同时,也为无辜躺枪的男知青说句话:“长相都是爹妈给的,人家也决定不了。”
潘小秋很是敷衍地道:“行行行,我说错了。”
“但我就是不喜欢男知青那种嘛。”
周琳琳:“是是是,知道你喜欢你建军哥那种。”
潘小秋捂脸哈哈大笑。
周琳琳忍住笑,又问:“那你早上是去和他……那个什么吗?”她知道他们班上也有人处对象,不知怎么传出来的,仿佛一夜之间,大家都知道这事了。
为此,她也曾好奇地悄悄观察过许多,结果就是什么都没看出来,瞧着相处生疏又客气,比普通同学都不如。
她不知道他们私下相处是不是依旧是这样,但那时的她可是失望了好几天。
现在有当事人在她面前,颇有种随便她采访的感觉,顿时发现自己的心也怦怦跳的飞快。
眼睛一动不动,很期待的目光看向她。
潘小秋却仿佛像只嚣张叫着的鹅子突然被人钳住了长颈子,笑声戛然而止。
她有点尴尬地挠挠头:“那个什么……还没有,我只是去‘碰巧’看他几眼而已。”
“?”周琳琳激荡澎湃的心一下冷静了下来。
潘小秋急忙解释:“虽然我和他还没正式搭上过话,但我有直觉!直觉他也同样对我有意思!”
周琳琳翘起的嘴角慢慢拉平了,有些狐疑地看她。
潘小秋立马自信满满跟她细细描述着细节。
“你知道吗?自从第一次我打猪草路过蔡家门口,碰上他站在地坝后,之后我每天经过蔡家,都看见他了!”
“每次见面,我们两人的眼神都会正正好的撞上。”她激动地抓住周琳琳的手,周琳琳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着急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他会点头跟我打招呼。”
周琳琳:“……”
似是看出了她的无语,潘小秋立马掰手指举证:“你看啊,我一大早连猪草都没打就过去,他在地坝上,等我上午出门打猪草,他在地坝上,等我打完猪草回来,他依然在,等我下午去的时候,他还是在!”
“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专门在地坝上等我!”
“你说是不是?他这不是对我有意思,还能是啥?”
周琳琳摇摆的心又一下被她说动了。
是哦,怎么可能每回都那么巧,定是有所图谋才对。
两人对视,不由齐齐尖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