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们回来啦！”
“姐，你快看这是什么？”
双胞胎光着脚，带着一身水渍冲进屋来，周琳琳听到动静出来，就见弟弟们一人手里抓着一只张扬舞爪的大螃蟹。
周琳琳惊喜：“喔，好大只啊。”比她掌心都大了。
周永琅扣着螃蟹背壳，给她看：“我们一起捉到了三只，潘东东一只，我俩两只。”
“应该的。”
周琳琳问：“你们想怎么吃？直接扔火里烤？”
大人倒觉得这螃蟹没什么吃头，也就是小孩喜欢到河沟里翻石头摸，偶尔运气好摸到一个大螃蟹，戳着玩的居多，就算吃也只吃几个螃蟹脚，抿着玩。
“火烤！”周永珀提溜着螃蟹往厨房里冲，周永琅紧随其后。
灶前的烧火工周玥刚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就看到眼前的两道黑坨坨闪进火坑里，火苗刷的灭掉一半。
惹得李冬娘一阵嫌弃：“什么玩意儿？火如果给我扑灭了，你们的屁股就要痒了。”
周珀笑嘻嘻，不但没让李冬娘感到怜爱，还对他这一身湿衣服很暴躁：“臭烘烘的，吃饭前给我把你们衣服弄干，不然下次别想去河沟了。”
河沟水浅，最深的地方不过只有大人膝盖高，是从山里面流出来的水。所以天热的时候倒没有人禁孩子们去那里玩儿，只不过看到他们湿淋淋的样子回家，会忍不住生气。
这天马上都要黑了，难道还要顶着湿淋淋衣服过夜？
双胞胎两个立马又跑出去，打算用太阳的余晖晒一晒。
周琳琳看着锅里煮得咕咕响的南瓜，一边也没耽误帮娘打死叮在手臂上很专注干饭的蚊子，一摊手，掌心就是一指甲盖的血。
李冬娘经常是这样，蚊子扒在肉上吃得肚子都发红胀鼓鼓的了，都还没知觉，有时替人打完蚊子还会被嫌碍事。
李冬娘：我手正拿着锅铲铲东西，你一巴掌下来，能不叫碍事？
周琳琳洗干净手，吸了吸鼻子，就赶紧拿火钳把两个螃蟹从灶里夹到了一边的地上，灰突突变成了红通通。
双胞胎显然是还惦记着，掐着时间就嗖嗖嗖又进来了。
周琳琳提醒：“还烫着呢，别碰。”
等一会儿后，看着姐弟三人只掰下没什么肉的几个螃蟹脚喜滋滋吃着，完全忽略螃蟹身子最多的肉时，周玥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也不影响她鄙视他们。
偷偷嘀咕一句，丢了西瓜捡芝麻。
不过她可不会烂好心告诉他们，反正东西也吃不到她嘴里。
晚饭周琳琳吃的就是南瓜和包菜。
婴儿拳头大的南瓜块儿煮成一锅汤，直接一人分一大碗，下着炒包菜就解决一顿了。
端着碗的周玥，脸比南瓜汤还要黄。
吃完饭后，门关上，周二锤先带着双胞胎在外头冲凉，地是石板路，倒不怕水。这时天还没黑，但几岁的孩子也不需要害臊，身上也穿着小裤头。而周二锤一般是等到天黑尽了才偷偷在外面冲着水洗。
李冬娘几个在屋里擦着洗。
周琳琳向来不大好意思和娘她们一起，平常都是自己关在屋里一个人。
今天倒是怪了，周玥也是提着水去了茅厕，也不跟李冬娘她们一起了。
李冬娘理都不理，脱完衣服抓紧时间洗。
要知道乡下蚊子最多的地方就是茅厕了，人家愿意去喂蚊子群，她也没有办法。
周玥是真没想这茬儿，她只是推开了门，费力把水提了进去。就着墙上面几个小窗口透进来有些刺眼的光，下一刻，她就看到原本很安静的茅厕就跟突然发生了暴动一样，成百上千的蚊子从墙上地上空中，嗡嗡嗡地，跟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不约而同地朝她冲了过来。
“啊——”
刺耳的尖叫声差点把周家的屋顶给掀了。
潘家，潘东东嘴里正啃着的螃蟹腿，直接掉在了地上。顾不得奇怪小伙伴家发生了什么，他赶紧弯腰快速捡起了螃蟹腿，吹了两下，就又放嘴里叼着了。
正好看在眼里的潘大媳妇：“……”埋汰死了！
周琳琳拍了拍胸脯，朝那边望了望，搞什么名堂啊？
李冬娘和周玫出奇的淡定，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动作都一致地迅速。
外头的周二锤正催着两个儿子不要玩水好好洗：“等你们娘洗完出来，看到你们磨磨蹭蹭没洗好，要挨骂的。”
双胞胎顿时停止互相打水仗，正经地搓了起来。
每天都要来一遍相同的对话，相同的流程，周二锤都习惯了。
今天倒出现了一个例外，他担心地看向自家茅厕的位置，闺女不会掉茅坑里了吧？
他往右边屋檐下的小道走去，茅厕的位置就在后方。
站在外露的茅坑下，耳朵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大着声音问：“周玥你没事吧？”
周玥好不容易克服了心理障碍，重新进入茅厕，动作前所未有快地擦拭着身体，不敢张嘴说话，屏住呼吸，实在憋不住了才小心呼着吸着，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蚊子吃进肚子里。
本就绷着神经的她，在听到近距离的墙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凄惨的尖叫差点再次出现，可身体反应更快，声音直接咔在嗓子眼，脑子慢半拍地感觉到这道声音很熟悉。
“周玥？”周二锤皱着脸，思量着是不是回到前面，让李冬娘过来看看。
周玥也已经想起这声音是她爹了。
心里又气又怕的情绪爆发：“你有病是不是！你不知道我在洗澡吗？你一个大男人过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要吓死了！”
“呸呸呸，死蚊子！恶心死了！”
周二锤不晓得旁边的潘家人有没有听到，他只胀红着一张脸，回去的路上脚步不稳，还是手及时拉了一把堆在墙边捆成一大捆放着当柴烧的树枝，才避免摔一跤。
回到前头时，双胞胎已经洗好换上干净衣服，大门也打开了。
李冬娘看了眼神色不对头的周二锤，倒也再说什么来扎他心。她当然听到了，那死丫头声音大，保不准连河对面的人都能听到。
心里还希望听见的人多点，乡下地方没什么秘密，大家嘴都不怎么牢，面子没了，自然就知道脸疼了。
她早跟人说过很多回了，那丫头不简单，一点不像琳琳和周玫那样纯粹。
关键从小心思就歹毒，这是天生的，改不了。
后面不管她人前人后装得多好，李冬娘都没信过，反而觉得阴恻恻。
她不知道那死丫头为什么突然又不装了，但继续这样的发展显然对娘几个更好。
周二锤信他二闺女啊，结果当爹的被当闺女的这样骂了，也不知道他以后还相信不？
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家男人被骂了想笑很不厚道，但李冬娘的心现在可舒畅了，当初跟人来来回回说了许多次都被当作耳边风的憋屈这下全没了。
余光瞄到男人往卧屋钻，李冬娘立即变脸：“你那身脏兮兮的，别往床上躺，我才擦过的。”
周二锤猜不透，但也能蒙对几成她此刻的心情，深叹了口气：“我进去坐凳子。”
今天发生的事，让他不禁怀疑自己以前是个瞎子，他咋会觉得这个孽女是乖巧听话的？
干活偷奸耍滑，无视长辈，漠视长辈，更是对他这做爹的骂那些子话。
这样一个人，是他从前常夸在嘴里的人，想起李冬娘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他不仅仅是感到羞愧和恼怒，还感觉到一种透心凉的毛骨悚然。
她要真做了冬娘说的那事，他怕在堂屋见到那孽女的面，就忍不住上手把她掐死算了，省得留在世上祸害别人。
李冬娘说他：“这是伤口没咬在自己身上不觉得疼痒。”
周二锤不认同这话了：“都是我闺女，我哪想得到……”
李冬娘神色一下冷了：“说到底，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会磋磨孩子的恶毒后娘。”
周二锤比平时还气弱：“你又乱说。”
还想说什么，双胞胎跟两个炮仗似的冲进了屋里，一个打滚就上了床。
李冬娘难得夸奖他们俩：“哟，这次不让人催就知道上床睡觉了，懂事了啊。”
周永珀躺在里面笑嘿嘿，周永琅很诚实地道：“姐说明天下午放学还给讲武侠。”手上还配着几个怪模怪样的动作。
他们便想早点睡，眼一闭一睁天就亮了，上学也会过得更快。
李冬娘：“真出息。”
话落也跟着上了床，留还等着天黑的周二锤一个人在下面坐着。
换平常，他还能去潘家地坝和潘家男人说几句，今天丢了脸，好几天都不能去了。
快速洗完澡出来的周玥，回到卧屋的时候也注意到周玫周琳琳脸色的不对。
周琳琳跪坐在床上擦凉席，听到周玥进来脸更臭了。
任谁听到自己父亲被人骂，都不咋高兴，何况骂人这人还是小辈，还是因为去关心反被骂的。
周玥还说别人有病，她自己才更像是有病的那个。
她不想搭理人家，人家却又来找茬。
周玥进来看她在擦凉席，擦的位置正好是白天她睡的那个位置。
一股被人嫌弃的羞耻感顿时包围住了她。
“毛病真多，就这破条件，还穷讲究。”她一时忘记“她”就是从小在这破条件下长大，说出来的话不免让周琳琳二人觉得怪怪的。
周琳琳很是纳闷，好心帮她回忆：“你是擦得最多的那个人。”还说不是脑子有毛病。
热天的时候，凉席不多擦上几遍，睡上去都烙人。当然，上午干完活中午就着那身衣服睡觉后，晚上要擦干净后才睡也没问题。
这是很正常的事，毕竟谁家都没有那么多衣服让一天换几身。
这话听在周玥耳中，自动翻译成每天原主低眉顺耳在这个家干最多的活，空闲之余还得讨好姐姐妹妹。
周玥真是要被原主气死了，连带着她也那么丢脸。
气氛诡异又尴尬，没人再说话。
结束后，周琳琳第一个爬上床，睡在最里面。周玫第二个，头朝着另一个方向。
周玥：“？”
选择和周玫睡一头，还是选择和周玫的脚睡一头，她果断选择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