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国难忧形于色,显是极为关心徐淑媛下落,施世轩不知怎地心中一暖,轻声道:“世轩与淑媛两情相悦共盟生死,她临别之际把清霜赠了给我,生生世世永不相忘。”
徐淑媛与施世轩两情相悦共盟生死?徐国难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跌坐椅上满面不可思议。
见徐国难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施世轩沉声道:“徐佥事大可放心,在世轩心目中淑媛是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即使舍了性命也会护得淑媛周全,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神情坚毅语气坚定,伸手捧起清霜轻轻抚摸,英俊面孔满是欢喜神色。
徐国难也从少男年代走过,对梦中情人曾有如梦似幻的朦胧情感,瞧此模样哪还不知道施世轩对小妹情根深种,爱恋已极。
他不晓得施世轩徐淑媛之间曾发生什么纠葛,只觉得施世轩身为鞑子情报官员,自己却要继承陈永华遗志驱除鞑虏振兴华夏,双方互为生死仇敌,这段跨海情恋如何可能结成正果。
心中思索踟躇未答,尴尬表情见诸颜色。
施世轩珍而重之把清霜放回怀中,面上神色一正,肃然道:“徐佥事放心,今日的话语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出门之后世轩再也不会跟旁人提起,绝计不会泄露你的身份。只是徐佥事化名潜伏刺探必须到此为止,世轩不追究徐佥事到底获得哪些机密情报,也不会派遣探事捕拿漳州站的虾兵蟹将,却不能放任徐佥事隐身旗营挑拨离间,肆意破坏施军门的攻台大局。”
见徐国难神情有些犹豫,续道:“奉劝徐佥事一句,台湾近些时日风云变幻,瞬息万变,徐佥事与其留连漳州侦缉刺探,不如早日归去以图根本。”
徐国难听出潜台词,心中一紧,急问道:“台湾怎么了?”
想起近些时日没有与漳州站秘密联系,确实不晓得台湾发生了何等变故,莫非生蕃已经造反作乱,或者粮食短缺饿殍满道?
冯锡范刘国轩身为明郑大佬明争暗斗,文武官员陷入党争无暇国事,明郑朝廷如同外表光鲜实则腐朽不堪的百年老宅,稍有风吹雨动就会轰然倒塌。
徐国难不理会上层争斗谁胜谁负,却为台湾前途忧心忡忡,这毕竟是炎黄子孙得以繁衍生息的海外领土,倘若失却反满兴汉振兴华夏势必倍加艰难。
他继承陈永华临终遗志,孜孜以求有朝一日复兴华夏,不想看着好不容易休养生息的华夏子民再次流离失所,把询问目光望向施世轩,施世轩却是微笑未答,起身向徐国难又施一礼,慢步走出茶室,片刻工夫就已出了茗缘阁。
徐国难一动不动坐在座位上,眼前茶香扑鼻白气袅袅,听施世轩边走边曼声高吟。
“疏疏淡淡,问阿谁、堪比天真颜色。笑杀东君虚占断,多少朱朱白白。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骨清香嫩,迥然天与奇绝。
尝记宝篽寒轻,琐窗人睡起,玉纤轻摘。漂泊天涯空瘦损,犹有当年标格。万里风烟,一溪霜月,未怕欺他得。不如归去,阆苑有个人忆。”
语音轻柔,仿佛与心上人对面絮语。
徐国难咀嚼词中深意,听到最后“不如归去,阆苑有个人忆”,眼前蓦地闪现徐文宏刘雅萍俞依诺等亲人身影,耳边响起“永远不要忘记家里有人在等着你平安回来”的依恋言语,面色变幻神情踟躇,仿佛发痴了一般。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自己离家多日,确实已到了归去时节。
徐国难举杯饮茶,目光炯炯望向东方,仿佛越过千山万水望见亲人正在倚门盼望,眸光渐渐有些朦胧。
“施世轩当街拦下塔卜利,两人进入茶馆秘谈?”
不远处的另一间茶室,姚国泰眸现狐疑,蹙着眉头望向站在面前相貌普通的瘦小汉子,沉声问道:“你可曾探听到秘谈内容?”
瘦小汉子抹了把额头热汗,表情有些不安,惴惴道:“小的暗中问过茶博士,说施统领与塔卜利进入茶室就不准旁人接近,因此不晓得谈些啥子。”
瘦小汉子的不安表情落入姚国泰眼中,知道受命暗中跟踪施统领生怕被发觉遭受惩处,不由鼻里冷哼了一声,冷厉眸光一闪即逝。
施姚争斗施琅笑到最后,施世轩借机强行整合修来馆,大批调进心腹探事掌控机要,许诺姚国泰的主事位置再不提起,就连答应了的五品顶戴也不见着落,姚国泰投散闲置饱受冷眼,这让野心勃勃想要更上一层楼的姚国泰如何忍得,表面对施世轩奉承讨好,暗地联络不得意的旧日亲信,想与施世轩暗中对抗以图东山再起。
娘的,老子光脚不怕穿鞋,看哪个才能笑到最后。
想到卖身投靠却落得替别人数钱,被迫出首告发堂伯坏了官场名声,姚国泰对引诱自己下水的施世轩恨之入骨,暗中派遣便衫探事尾随跟踪,企图发现破绽置之死地。
塔卜利是镶蓝旗都统哈善私下聘请的亲信师爷,施世轩身为堂堂侦缉处统领为何要私下碰面密谈,莫非有见不得人的鬼祟勾当?
姚国泰皱紧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正要吩咐瘦小汉子再行设法探听,门外传来咚咚脚步声响,胖头陀笑嘻嘻奔将进来,向姚国泰点头哈腰道:“小的探听到——”
说到这里目光瞟向瘦小汉子,瘦小汉子会意赶忙就要退出,姚国泰唤住递过去一百两银票,压低嗓门道:“等会向茶馆伙计再行打听,想方设法弄清楚到底谈了些啥,打听明白必有重赏!”
瘦小汉子面现喜色,打千谢赏兴冲冲退将出去,胖头陀瞧着银票目光火热,咕咚咽下口馋涎,谄笑奉承道:“都事大人出手好生大方,小的钦佩之至。”
姚国泰焉能不晓得胖头陀的小心思,没好气道:“快说是啥子情报,若是有用少不了你的银票。”
听到银票两字胖头陀目现精光,凑近半步轻声道:“大人吩咐小的探查韩富贵下落,小的已经查得明白。”
姚国泰精神一振,那日韩富贵出面告发察言司军务处佥事徐国难,姚国泰自然也想知晓详情,哪料韩富贵告发之后就如鱼沉大海再也不见踪影,姚国泰觉得其中必有古怪,暗中吩咐胖头陀侦缉刺探,务要找到韩富贵下落。
“韩富贵躲到了哪里,快些带来见老子,老子有话要问个明白。”
姚国泰急声说道,声音隐隐有些激动。
胖头陀面露苦笑,摊手道:“大人恐怕再也见不到韩富贵。”
见姚国泰眸现疑惑,声音压得更加轻微,“小的探听明白,韩富贵被施统领亲自下令秘密处死,尸体早已扔到野地喂狗。”
听到这话姚国泰面色大变,腾地站起一把抓住胖头陀衣领,“你说的可是真的?!”
胖头陀身重近两百斤,被姚国泰提在空中险些喘不过气来,挣着双腿呜呜乱叫,姚国泰蓦地醒觉松手放开,凶狠目光野狼般死死盯住胖头陀。
“小的绝对不敢撒谎,韩富贵确已被施统领亲自下令秘密处死,好几名探事都是见证。”
胖头陀打了个寒噤颤声说道,好半晌不见动静,抬头瞥见姚国泰捏着肥胖下巴面现狐疑,不言不动如同泥雕木塑,唯有眼珠咕噜噜转个不停,不知在打着甚么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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