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兵进关以来烧杀抢掠凶横异常,向来瞧懦弱汉人不起,见主帅冲锋在前都是士气大振,拔出兵刃争先恐后纵马冲阵,嘴里呼喝如雷,来回奔驰挥刀砍杀,尽情展示满清铁骑屠杀汉人的无敌威风。
铁骑汹涌如同狂风暴雨,瑞栋被骑兵裹挟哪里勒得住战马,顺着大街向提标营亲兵横冲直撞过去。
他晓得首当其冲必定倒霉,眼见提标营亲兵战阵森严,想要躲开已是不及,念头急转索性纵马急驰,意欲冲破战阵再行兜马回转。
陡地听到一声呼喝,十余名提标营亲兵钢刀雪亮列队围裹,把瑞栋层层叠叠包裹在中央,只要蜂拥上前就能把堂堂镶蓝旗参领碾成肉酱。
瑞栋身陷死地骇得脸无人色,想也不想挥刀用力砍向迎面冲来的提标营亲兵,陡地听到跟随多年的战马嘶声悲鸣,蚕蛹般躺倒地上滚来滚去,原来已有两只马腿被钢刀劈断。
瑞栋猝不及防被战马重重压住,刚想挺身跳起感觉脑门嗡地一声挨了重击,瘫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骑步交锋向来都是骑兵占便宜,中原汉人野战极难抵挡草原蛮族掠阵冲锋,步兵血肉之躯无法抵挡蛮族铁骑横冲直撞是重要因素。
只是此时双方距离过近,策骑冲阵已提不起马速,争风斗殴又不好施展满清铁骑最擅长的骑射本领,众多旗兵没人指挥如同乱蜂觅食随意散漫,冲撞过去只能成为提标营亲兵的靶子,自讨苦吃。
施世轩本就受了一肚皮鸟气,见旗兵纵马冲杀如狼似虎,岂肯甘心坐以待毙,勃然大怒不暇思索,当即下令开打。
脑中总算有几分清明,命令提标营亲兵不得下重手伤害旗兵性命,否则军令从军严惩不贷。
旗兵却是无所顾忌,挥舞腰刀肆意砍杀,鲜血飞溅惨叫连连,施琅苦心训练出来提标营亲兵瞬间倒了一地。
提标营亲兵恪于军令碍手碍脚,被凶悍旗兵接连砍死了十来人,街面横七竖八尽是尸体,空气中弥漫刺鼻血腥,骇得躲在街旁观战的明郑降兵接连倒退,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提标营亲兵都是眼睛长在额头的跋扈之辈,见旗兵砍杀凶狠都是勃然大怒,带兵将官一声号令,故意放开战阵引诱大批旗兵进入,两翼包裹挥刀猛砍狠剁,虽然畏惧军令不敢朝旗兵大爷下死手,却也把倒霉战马砍翻一地,嘶鸣不已。
旗兵大爷横行惯了哪肯示弱,不等瑞栋下令就钢刀飞舞乱砍乱杀,嘴里呼喝不止,立意用铁与血教训胆敢欺主的跋扈奴才。
一时间大街人喊马嘶刀光剑影,百人群殴场面众目睽睽之下精采上演。
徐国难骑马靠近瑞栋,趁机暗用金针刺马,引得战马狂性大发急驰如飞,率先冲向提标营亲兵战阵。
瞧着瑞栋背影瞬间没入战阵,徐国难眸里射出冷芒,仿佛看到姆妈刘雅萍中刀身亡的凄惨一幕。
姆妈,孩儿已经找到仇人,今日先施小惩,日后必定会为姆妈报仇血恨。
眼看双方斗殴之势已成,徐国难暗地一笑,故意装出怒不可遏模样,向旗兵高声怒喝道:“提督府兵油子欺人太甚,竟敢聚众殴打瑞栋参领,丝毫不把高贵旗人放在眼里,弟兄们给老子下死手狠揍胆肥兔崽子!”
嘴里说话用力夹紧马腹,抢先纵马奔将过去,运刀如飞砍向一名身彪体壮的熊脸亲兵。
熊脸亲兵见刀势凌厉急忙挥刀格挡,徐国难见尘土飞扬不虞暴露身份,眸中陡地闪过厉色,腰刀在半空略停了停,熊脸亲兵便挡了个空,没等想明白乍回事,陡觉颈项一轻鲜血泉涌,身子木头般直挺挺栽倒地上。
亲手出刀杀死提标营亲兵,徐国难胸中郁闷之气大减,挥刀挡开一柄砍向马腿的大刀,轻提马僵避将开去。
他的使命是化名潜伏旗营暗中实施厄斯计划,没必要出手过重引起侦缉处探事注意。
施世轩是侦缉处统领自然引人注目,七八名旗兵高声吆喝,齐齐将他困在中央,挥刀狠劈毫不留手,打的是擒贼先擒王的主意。
施世轩浴血奋战,仗着武艺高强接连闪过三柄钢刀,稍不留神胳膊被砍了一刀,疼得哎哟一声,咬着唇皮不肯对旗兵下重手。
当街斗殴可说事出有因,倘若施展重手杀死旗兵,极为护短的哈善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康熙若是知晓也必然疑忌怪罪,施琅专征台湾势将成为黄粱一梦,白白便宜了坐山观虎斗的老狐狸姚启圣。
施世轩脑海依旧保持清明,命令提标营亲兵只与旗兵缠斗,绝对不得伤害性命。可是旗兵却无所顾忌,不一刻提标营亲兵倒下一片,死伤惨重。
明郑降兵见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街上血肉横飞惨叫连连,不亚于战场厮杀拚斗,都吓得闪身缩回屋内,人人面如土色,眸有惧色。
鞑子官兵果然凶悍无匹,幸亏见机及时投降,否则战阵之中哪里抵敌得过。
一名衣衫破旧,面目邋遢的瘦长汉子却是咦了一声,情不自禁冲前几步,目光闪烁惊疑不定。
“韩老二快些回来,”躲在赌馆门口的熟识赌友大声叫唤,“街上没掉金元宝眼热啥子,小心旗兵大爷一刀剁翻了你,没处诉冤。”
听到金元宝资深赌棍韩老二眸光不由自主现出狂热,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向血光飞溅惨叫不绝的斗殴人群深瞧一眼,叹了口气慢慢缩将回去,目光错也不错死死盯牢有些熟悉的陌生身影。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是自己财迷眼花,还是注定要发一笔意外横财!
韩老二眸里金光闪烁,呼吸不自禁粗重起来。
姚国泰领着亲兵快步行走,不一会绕过招贤巷,来到修来馆后街的一扇紧闭木门旁边。
姚国泰观察远近无人,使眼色止住亲兵,扣指三长两短敲了五记,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颗精瘦脑袋探了出来。
见到姚国泰精瘦脑袋怔了怔,马上露出惊喜神色,迎过去打了个千道:“姚都事,您老人家总算回来了。弟兄们都在传言黄主事被刺客杀害,乱纷纷不晓得咋办才好。”
精瘦脑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姚国泰没心思听他哆嗦,问明探事都聚在前院观战,领着亲兵大踏步急走过去。
精瘦脑袋探头向街面望了望,转身刚想关门,嘴巴突被一只大手捂住,背心陡地感觉剧痛,瘫在地上慢慢失去知觉。
姚国泰快步走到前院,果见众探事躲在紧闭大门后听着街上的激烈打斗,交头接耳低声议论,骄横惯了的面孔现出惶恐惊惧,有些探事已经借机开溜不知去向。
姚国泰瞧在眼里,用力眨巴眨巴眼睛,眼圈陡地通红,跳上椅子高叫道:“弟兄们——”
众探事闻言回头张望,见到都事大人不由都面现喜色,一窝蜂围了上来。
姚国泰肥脸现出悲痛,捂脸哽咽道:“黄主事赴总督府公干,经过都统府门口不幸被贼人用毒镖刺杀,遗命嘱咐国泰用心带好弟兄,把修来馆发扬光大。国泰无能勉受重任,遵照黄主事遗令率弟兄与侦缉处通力合作,共图大业。施提督答应对弟兄既往不咎,一体看待,每人发三倍恩饷,日后全部量才录用,绝不歧视。”
听了这话众探事互使眼色,窃窃私语。
上午还有流言黄主事暗地指使永仇和尚刺杀施琅,双方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哪有可能下午就携手合作亲如一家。
只是形势比人强,明知姚国泰言语有假,可黄性震已遇刺身亡,修来馆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找到新的主子也算有了出路,因此尽皆俯首无言。
黄三站在人群中听得一清二楚,转了转眼珠,跳出振臂高呼,“一切听从姚都事吩咐,弟兄们唯令是从。”
姚国泰心中熨贴,冲黄三点头微笑,温颜道:“黄浩昌平日奋勇当先,国泰都瞧在眼里,先行提拔为厦门站站长,明日就可赴任。弟兄们只要忠心办事,日后必定量才使用,绝不亏待。国泰在此对天发誓,必将遵从黄主事遗愿,率领弟兄走向光明大道,人人升官发财。奶奶的!”
片刻之后,紧闭的修来馆大门打开,上百名横眉立目的探事手执粗长木棍蜂拥而出,与提标营亲兵一起把哭爹喊娘狼奔豕突的旗兵团团围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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