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鹰拎着一箱子烫手山芋,顾湘回了家,让老狗他们去通知王知县和周县尉过来说话,又给安国公写了一封信。
至于这信能不能送到安国公的手里,又怎么送去,到是不必顾湘来操心的。
顾湘对皇城司的渗透能力,是一日比一日更有信心。
安国公连她晚上爱半夜起来吃上一顿夜宵的事都知道,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哪怕她不写信,对方怕也清楚这边发生的这些大事,只知道了对方竟没什么反应,想必有他自己的原因了。
雪鹰坐在门口一边擦剑,一边看小娘子写好了信,心道:小娘子脾气真好啊,竟然不生气!
换成她,竟有人如此窥伺,非拧断对方的脖颈不可。
事情似乎千头万绪的,顾湘却仍是先惦记自己的朝食。
民以食为天。
对顾湘来说,这每一餐,每一饭,都让自己的食客们吃好喝好,可就不仅仅是心灵上的满足了。
最近暑热,她心里又多少有些烦,便忽然想吃上一碗红油凉粉。
顾湘以前在学校,一到夏日,便隔三差五地去吃凉粉,学校三食堂的餐食很一般,不是油腻就是寡淡无味,唯独那份红油凉粉,加上辣子,拌上醋汁,还有一大把炒熟的花生米,新鲜可口的黄瓜条,那真是一碗下去,满足至极。
回味着学校里凉粉的滋味,顾湘抓出一大把干辣椒来,捣得极为细腻,油烧得滚热,浇淋下去辣椒一下子就熟了。
油香麻辣的味弥漫,左右帮着擦陶罐子的两个小帮厨口水哗啦啦地流出来,老狗和二木哥俩都嗜辣,这会儿没忍住,凑过来就着刚出锅的辣椒油,一人吃掉了三个炊饼。
“啧,比肉酱还够味!”
炸过的辣椒其实已经不那么辛辣,可特别香,也特别下饭。
“也就咱们村现在富裕,粮食丰足,要不然还真吃不过瘾。”
顾湘也不理他,切好了辣椒段,拿油盐糖仔细腌制,便是另一种风味。
收拾好辣椒,顾湘才从井里头取出早前做好的凉粉,是绿豆做的,略带一点薄薄的绿,方方正正,光亮犹如翡翠一般,光是看模样就可爱得很了。
这凉粉也的确不简单,做凉粉的绿豆都是农场出产,个个颗粒饱满,本身就是极好的豆子,味道甘醇,熬出来的豆浆不必加什么糖,便已是十足的好滋味,做出来的豆沙糕,在这样的夏日,食客们简直比爱肉还要爱它。
切好了凉粉,舀了一大勺细辣椒油轻轻搅拌,再配上一点糖醋汁,酸辣开胃,简直不要太美!
吸溜!
一群护卫齐刷刷吸口水。
大半夜,他们同顾湘跑出去又是听故事,又是抓人,后头还辛辛苦苦搬棺材填坑,又累又饿,此时赶紧各自拿了碗筷排队,还美其名曰,先替食客们尝尝味。
那滋味自然是好得很。
不过只吃凉粉到底单调,且村里乡亲也好,还是自家员工也罢,都要做活,需得吃点实在的。
顾湘又就手烙了些芝麻饼,中间剖开,涂上一层薄薄的酱料,夹了捶打的松软的猪排,鸡排,再来几片青菜叶子,配上一点黄瓜,芝麻饼出炉,顾湘先拿了个,再配上凉粉高高兴兴地吃起来。
别说,顾湘觉得她做的这烧饼,这凉粉,放到现代去,那至少是能入五星级大酒店的品质。
国内的传统美食不兴评什么米其林三星,如果国内的小食也能评一评,顾湘对自家这烧饼,还真是很有那么点自信,至少在口味上,绝对胜过他们不知多少去。
顾湘美滋滋地吃了一顿,此时天色将将未明,左邻右舍的乡亲们却已被油辣子的香气勾得躺不住,一个个地爬起来探头探脑地张望,见机快地也赶紧先披上衣衫,拿起适合过来抢在前头,打上两碗凉粉,买上两个芝麻饼回去加餐。
哄哄闹闹的食客们睡眼惺忪地出来,‘顾记’门前顿时喧嚷热闹,顾湘就伴着这样的热闹,尤其是系统美食点迅速增加的美妙感觉,回屋去睡美好的回笼觉去。
雪鹰想了想,也拿了两个芝麻饼,打了一盆凉粉。
她吃饭向来是用盆子的,若是用碗,以她的饭量……怕是所有时间都耽误在了打饭上头。
雪鹰倏然抬眸,朝不远处的道边瞥了一眼。
顾庄道边上,狄雅怀激灵一下,打了个哆嗦,双臂上简直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他叹了口气,就听身边传来甜腻的呼唤:“狄郎。”
狄雅怀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压着咳了几声,都不想转头去看,只觉得心烦。
“狄郎,你向后站一站,仔细伤了你。”
狄雅怀:“……”
后头一辆四匹雪白的骏马拉的马车上,珍珠珠帘掀开,车里下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娘子。
小娘子穿了身素面云锦的蓝色直裾,腰封上挂了一把长剑,长剑有些细,剑鞘十分奢华,镶嵌了一颗蓝色宝石,精美非常。
她下了车,客客气气地朝狄雅怀笑了笑,就举目看‘顾记’的门匾,转头四顾,扫了眼门前排队的食客,抬手拢了拢头发,莲步轻移,走到一众食客面前,理所当然地道:“诸位乡亲,在下要找这户人家寻仇,还请各位避一避,以免误伤。”
这小娘子身上自有一股风流气度,尤其眼角眉梢间写满了自信,仿佛这天底下便没有她办不成的事,仿佛她说出来的话,必然是所有人都要遵从。
排队的乡亲齐刷刷扭头看她,却是只当她有病。
前头排队的几个,赶紧又往前走了两步,其他人跟得更紧密些。
“想出这等花样来,莫不是要插队?”
乡亲们压低声音,低声耳语,一时间细碎的说话声迭起。
那小娘子立在一侧,秀眉微蹙,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悲悯和无奈:“哎,这世间遍地都是庸人,浊世恶臭难闻,实在令人嗟叹!”
乡亲们:“……”
这小娘子此时看他们的表情,就好似他们有多么麻木,多么可悲似的,啧,虽然大家伙听不懂这小娘子的话,但真论学问,谁读的书多,知道的事情多,那还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