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盘买开荒的土地一年又一年的精心料理耕种,收成也逐年的递增,今年手底下的农田收成已经和良田收成相差无几了,收上来的粮食已经足够一家人三两年的吃用。
粮食要随时屯用在仓库以备不时之需,但是也不可屯的过多,粮食久不用终归是要腐坏的。
张放远照例还是把最新一年的粮食留囤在仓库里,转手把往年的旧粮给转到粮行卖了,如此粮仓里的粮食一直可保持新鲜的,且还能用旧粮换成银两。
去年囤积的粮食这回张放远就卖了近三百两银子。
“族中亲戚见雇农地耕种的好,光是收纳雇农缴纳的粮食就够吃且还有剩,族亲想把土地交过来让帮忙料理。”
张放远听许禾念叨,道:“我早就有此意思,也像房主传达过,族中人都是农户,手里离开不得土地,闹的倒是像我要蒙骗拿了他们的土地一般,这朝见着秋收雇农又缴纳粮食又眼馋了。”
许禾笑了笑:“大伙儿一直不都如此嘛,犯不着同他们见气。”
“我要是气那可是气不完。”张放远道:“他们要是愿意就把土地规整过来,正巧前些日子有村户求上来想求领土地给家里做雇农,手头上那些雇农不舍得把已有的土地分让出来,没有多的土地,我便没答复前来的人。”
“族中人要是想把土地拿出来,那便去回复了前来相求的村户。”
说起家里雇农的事情,许禾道:“雇农人口渐增,先前家里的一百亩地分给雇农还绰绰有余,这朝已经开始不够了,咱们可要再买点土地开荒?”
张放远也有想过再开些荒地,可村中附近的荒地零散,不好成片置办,他兴趣不大,倒是前些日子听说朝廷有了新政策,公山外的几座山头私人可买。
既是家中已经有地,若是有山头岂不是更为安稳,且山脚下也能开荒起地,一举多得。
许是崽子一天天长大,他上了年纪,比起对外奔波追利,他倒是更倾向于在家乡置业买地,铺子开的再多生意再好,当官儿的有命让你关还不得就关,一番经营落成黄粱一梦,倒是不如有土地山头更稳。
“行,理完了账,过些日子便去看看吧。”
夜里两人算账算的有些晚,早上起的也就迟了些,小鲤哥儿清早就闹腾了起来。
“秋高气爽,城南的马球场开放,能玩.......能见世面的可多,我想去瞧瞧。”
许禾有些困倦:“你一人如何前去?”
“哪里是我一人前去,哥哥也是要去的!”
许禾闻言目光清明了些:“你哥哥少有出门玩乐,当真说要去?”
“他都在屋子里换衣服了,我如何还拿这话来哄爹爹。”
张放远探出个头瞧了一眼衣饰整齐的小鲤哥儿,哪里是来请求的,分明就是前来通知一声。
小哥儿未曾过多繁复拾整,却也活脱脱像只漂亮的小孔雀:“爹爹那我出去了哦。”
许禾还想说点什么,张放远拉住他:“由着他去吧,有瑞锦在出不了什么茬子。瑞锦少有出门去玩乐,让他去走走也好。”
老爹都这么说了,许禾也没什么好说的。
“哥哥便是打马球投壶都是在家里,亦或者是回乡的时候,今儿兴致怎么这么好要同我一道出门前去马场?”
小鲤哥儿在大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他那哥哥才慢悠悠的出来,不过他也未曾嫌弃懒得等,毕竟能蹭他哥哥出去玩儿的机会不多。
看着人出来,他上前去扒拉着瑞锦的手腕往自家马车上去。
瑞锦未往马车上走,答非所问道:“你今日便只和我出去?”
小鲤哥儿不明所以:“不然呢?”
“往日不是做什么都喜欢拉着小星哥儿一道?”
“这阵子小星哥儿总不喜欢说话,闷在屋子里都不挪动,我叫他几声才应我一声,想必是心情不太好,马场那么乱,他哪里会去。”
瑞锦沉吟了片刻:“我见他好似瘦了些。”
“可不是嘛。”
“你去叫他一声吧,总闷屋子里也不好,出去散散心。”
小鲤哥儿闻言微眯起眼睛,狐疑的看了他哥哥一眼,瑞锦被他看的后背发毛,正想张口,便听小鲤哥儿道:“哥哥整日在书房闷着读书,还好意思说闷屋子里不好!哼!”
言罢,他折身突突跑去了骆家。
瑞锦看着小鲤哥儿的背影,跑的飞快,腰间挂着的玉佩在风中划过一道残影,他无奈摇摇头,转而望向骆家的大门。
“我知道你最是怕热,现在外头一点都不热了,趁着晴朗的时候不出去走走,这眨眼可就要入冬了。”
骆予星坐在铜花镜前正在绣花,见到小鲤哥儿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把东西往旁头推了推,就知道人是来撺掇他出去的,可是近日心中郁结,他实在没有什么心思出门。
“别做针线活儿了,出去吧。”
骆予星恹恹儿的不太想动弹,看着自己的胳膊都快被摇红了也没有松口。
瑞鲤自知今天自己是请不动人了,叹了口气:“哥哥特地让我来叫你的,他说想叫你出去散散心,我都说了你定然不想出门,他还不信。罢了,你在屋里好好歇息吧,我出去了噢,回来给你带云福祥的果子。”
“瑞锦哥哥说要带我散心?”骆予星有些不可置信,小声问了一句。
“对啊。”
骆予星动了动手指,从凳子上下来:“我、我都没有收拾,怕让他久等。”
瑞鲤人都到门口了,又退了回去,酸溜溜道:“还是哥哥面子大些!”
骆予星抿了抿唇,未置可否。
“让他等去。”小鲤哥儿去打开骆予星的柜子,寻了衣服出来:“马场上沙尘多,不如街市干净,衣服要寻服帖的。”
两人在屋里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出去的时候骆予星歉疚的给瑞锦致歉:“让瑞锦哥哥久等了。”
“无妨,应该早些通知你的。”瑞锦伸手:“走吧,上车。”
小鲤哥儿看着他哥把骆予星牵上了马车,登时就瞪圆了眼睛,他哥今天怎么这么讨厌,竟然抢他的小哥儿!
他气鼓鼓的爬了上去。
秋日城南郊的马场热闹,来往间的游人如过江之鲫。
马场这头活动诸多,不仅能骑射打马球,捶丸,诗会,甚至还能钓鱼。前来的除却成年人,还有不少随着大人一道出来的少年孩子,成年人在一个场子,年纪小的又是另一个场子,倒是互不影响。
晚秋草皮已经有些发黄了,场子里风大,吹的瑞鲤眼睛迷离,他不是头一次来马场,倒是挺喜欢这头的凉风,怕骆予星不习惯,还给他挡着些风。
“这边是打马球骑马的场子,旁头有捶丸场,挨着有诗会屋,边头能钓鱼。”小鲤哥儿出来人就更活泼了,叭叭儿的给骆予星介绍:“你想去哪头玩儿,先说好啊,好不易出来,不准去诗会。”
“瑞鲤,你来啦?今日下场吗?我能不能和你一队?”
话刚刚说完,便有几个小哥儿姑娘围了上来:“好久没见你过来了,还以为你今日不过来。上次你教我那招好厉害,我连赢了好几场捶丸。”
小哥儿姑娘们七嘴八舌的,险些把骆予星挤了出去。
“你们小心点,靠那么近干嘛,挤着我小星哥儿了!”
诸人这才发现瑞鲤正牵着个漂亮小哥儿:“他是谁啊?”
“去去去,他是我的小宝贝。”
“啊?”
骆予星习惯了小鲤哥儿嘴炮,倒是外人惊讶的看了骆予星好几眼。
“小鲤哥儿,我不去诗会。瑞锦哥哥要不要下场?我在看台上看他打球可以吗?”
瑞鲤挑了个白眼:“他打马球没什么好瞧的,倒是不如陪我去捶丸,我可厉害了,能大杀四方!”
话音刚落,瑞锦从远处走过来,少年场里忽的一阵骚动:“是他,是他!春日的时候见着他打过一场,好厉害的,这头马场开放我次次都来,却是再没见过他过来,今朝是什么好运气,竟然又见他了!”
“不知今日他是否下场,咱们赶紧上看台去占个好位置!偏了视野可就不好了!”
“此次我定然是要去询问他名字。”
小鲤哥儿站在人群里,听着身旁之人叽叽咕咕的声音,嘴瘪的老长。围在他身旁的小哥儿姑娘眼睛也似被瑞锦吸了去一般:“瑞鲤,你哥哥今日怎的竟也过来了!”
“我们先不打捶丸了,看完你哥哥打完马球再去打好不好?”
“快走,看台上的位置要被坐满了。”
哗啦一声,围着小鲤哥儿的人全跑了。
“早知道是这样就该让他烂在书房里。”小鲤哥儿险些把白眼翻穿:“看吧,一堆人要看他打马球,有的是人给他呐喊助威,不必理会他去,跟我去看打捶丸。”
骆予星看了眼跑远了的因激动而面色潮红的小哥儿女子,微微敛起了眼睑,自来出色男孩子总是受人欢迎的,瑞锦哥哥少有出门,一鸣惊人也是情理之中。
“好吧。”
骆予星由着小鲤哥儿牵着往捶丸场地去。
“小鲤哥儿,回来。”
听到有人喊,瑞鲤回头,见他老哥径直朝这边来:“干嘛?”
“你带小星哥儿去哪儿?”
“自是去看我打捶丸咯。”
瑞锦看了看像是任人摆布安排的小软哥儿,道:“你想骑马吗?”
骆予星眸子一动,又不免遗憾:“我不会。”
“我教你。”骆予星心里有点害怕那种奔放野性的牲口,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会不会耽搁瑞锦哥哥下场?”
“不会。”瑞锦又补充了一句:“我今日不下场。”
小鲤哥儿偏头,无语道:“那一箩筐的人等着看你打马球,你不下场?”
瑞锦招了招手,仆从牵了一匹马来,他没回答小鲤哥儿的话,兀自翻身利落上了马,矮身伸手去牵骆予星。
小心翼翼坐在马上的骆予星看着叉腰站在原地的人,歉意道:“小鲤哥儿,我没有骑过马,就去两圈,回来看你打捶丸。”
小鲤哥儿微微笑:“小心点,去吧,玩儿得开心。”
“嗯。”
瑞鲤站在原地看着骑着骏马漫步远去的两个人,嘴抿成了一条五味杂陈的线。
还在看台上抢着位置的一众小少年少女看着像一对璧人一样骑马远去了的人,登时都傻了眼。
“什么啊!谁说他要下场的,白高兴一场。”
“谁运气这么好,还让他教骑马,我也不会骑啊,怎的不教教我!”
小鲤哥儿收回视线,得,伤心人不止他一个,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