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馆无需多当街,宽敞可供人练拳脚就合适。
青山巷这头地处泗阳城清净一带,地势宽广,不似闹市拥堵,倒是更容易租到宽敞的店铺,且租金也不如闹市的高。
张放远很快就看好了一处位置,距离他们的宅子也不远,步行也就一刻钟的时间,方便以后两厢照应。
铺子独是平层,院子宽阔,许禾过去寻看了一圈,想着地方大,到时候就在这头独劈开一间屋子做新婚两口子的卧房也够住了。
他和张放远是这般考量的,虽说住在武馆里有些不便,地方也小了点,恐是不如村里的大宅院住的舒坦,可是现在庄棋和晓茂也就两个人,来了城里既是不和长辈住在一个屋檐下,才成亲又没有孩子,两个人住也绰绰有余。
等以后武馆盈利了,两口子大可自己攒钱在城里置房产。
许禾先前也问过张放远的意思,要不要拿点钱出来帮助他们成亲就在城里置办个小屋舍,住到武馆外头去,张放远觉得给引路开武馆已经是极大的情分了,若是什么都给两口子安置好了,怕是还消减了人的奋斗热情。
庄棋好手好脚的,虽说为着晓茂肯做上门女婿,但不代表他没有血性和自尊,他们又是办武馆给经营之道,又给安置屋舍,反而是让人压力大,背了太多人情低人一头。
起始日子过得苦些,方可知富贵日子来之不易。说来,这比当初他们两口子可要好多了。
武馆既是选好了地方,张放远便在闹市去贴了告示,消息先给放了出去,把前来应招的时间安排在晓茂成亲以后,到时候时间就正好合适,方便庄棋来挑人。
他们这头忙碌完毕,晓茂的好日子也快到了。
“今日的课便就到此处,瑞锦瑞鲤,午后你们小爹过来请了假,就放你们两日的假期。虽是放假,这些日子教的字词可要温习,回来老师是要考的,待字识的差不多了,老师也能尽快教导书写。”
伏在矮桌前偷偷玩儿笔的小鲤哥儿听骆檐的话,耳朵登时就竖了起来,眨巴了眼睛,立马随着他哥哥的话装模作样道:“谨遵老师教诲。”
骆檐点了点头,捧着茶盏子出了课室。
“等我回了村里,我给你带好玩儿的回来,小星哥儿想要什么?”
没到往常休沐的时间就能放假,瑞鲤高兴的就差没跳起来,骆檐离开后,小家伙桌子也不收拾,连忙就跑到了骆予星身前去。
要放假瑞鲤是高兴,骆予星却微垂着眼睑,小鲤哥儿和哥哥如果不来课堂的话,那家里就很冷清了。
“别不高兴啊,我很快就回来了。”
小鲤哥儿揉了揉骆予星软软的脸蛋儿。
“天气热了,祖父说城外的荷花开的早,小鲤哥儿要是回村里有荷花池塘就带两株荷花回来吧。”
“没问题,保管给你摘最漂亮的,咱们村子鱼塘多,定然有人家养荷了,便是没有,那我也叫爹爹骑了小黑去别的村子摘。”
瑞鲤又道:“不过光荷花多单薄,我再给你带村子里的桑葚、大西瓜.......”
瑞锦把今日学习的千字文折了个小角作为记号,小心合上书页,亲自装整好放进书箱里,方便回去以后还能温习。
见着小鲤哥儿在骆予星那儿自己的桌面也不收拾,乱糟糟的东西铺满了整个桌子,自己还呱呱跟只大青蛙一样和骆予星说话,他无奈吐了口气,折身去位置上帮忙把小哥儿的东西收拾了。
“我瞧你哪里是要跟小星哥儿带东西,分明就是自己嘴馋,还顶着小星哥儿的名头。”
“那哥哥还不是要吃。”瑞鲤眼睛弯弯:“到时候我们一起吃嘛。”
瑞锦自知是跟个嘴馋的家伙拌嘴没道理,收拾了桌子,把自己和小鲤哥儿的书箱交给了伴读,他已经准备要回家了,不过看了一眼还贴在一处的两个小朋友,还是问了一声:“小星哥儿要一起过去吗?”
每回学堂放假的当天下午,小星哥儿都会得到允许到张家去跟小鲤哥儿玩儿,只不过今日并非寻常的放假日子:“夜里要和祖父访客吃宴,今日就不过去了。”
瑞锦点了点头。
“那我回家了噢~”
小鲤哥儿吧唧在骆予星亲了一口,这才一蹦一跳的跟到了腰板儿打的笔直的瑞锦屁股后面。
骆予星看着兄弟俩挥了挥小手。
“今日放学的这么早?”
许禾去街市上挑选好了送给晓茂成亲的贺礼,虽说是可以让仆役去做的,可他却是还想着昔时才嫁过来晓茂同他一起挖野菜,替他说话的情分,想着自己亲自去挑买,也是情谊。
买着小半车子的东西回来,正好在大门口撞见两个回来的崽儿。
“夫子说爹爹给请假了。”
“小叔没少抱你们俩,现在成亲办喜事,自是要给你们两个家伙请假回去吃酒席的。”
“好耶,吃酒席,吃酒席!”
小鲤哥儿高兴的在许禾脚边跳。
许禾一手牵着一个,把两个小崽儿带回了宅子。
往日上学的时间里瑞鲤不爱早起,总是赖在床上不起来,哥哥都把衣服穿戴整齐了,小家伙被三催四请的才肯起。
眼睛总还迷糊着,摇头晃脑的,吃饭也黏黏糊糊。
这朝不上学要去吃酒席精神气头就突然好了,看着身旁的哥哥居然还没有起来,一脚就蹬在了哥哥屁股上。
小鲤哥儿最是爱热闹,先前小娥出嫁的时候他还印象深刻的很,这朝小茂也要办亲事,好久没有回村里,心里惦记的不得了,巴不得飞回去。
哥哥却和小鲤哥儿的喜好刚刚相反,打小就不爱热闹,眼下要回去观礼,他撅着屁股想多睡会儿,小鲤哥儿却在他身旁翻来覆去的,还把脚丫子伸进他的后背里,贴着皮肉。
夏日倒是也不冷,只不过小鲤哥儿动来动去,脚丫子汗涔涔的,贴在背上也不舒坦,自知是没得睡了,便只好同打了鸡血一样的小鲤哥儿一道起了。
一家几口回去,就没有一段路,又是临城的官道,便没如何带仆人,原是四五口人,倒是他六叔也听了消息,寻着上来跟他们一起回村里。
原还是清清静静的,他六叔一来又热闹了。
拉着张放远一会儿问城里武馆的事情,一会儿又问新的宅子,言语间尽数是失悔,先前没有多来往亲近。
张放远晓得他六叔想攀着寻点什么差事儿,以前他定然是心中不愉且懒得搭理,不过越是起了基业,这些年越发的看重起宗族来,倒是有意扶持宗族里的叔伯兄弟。
他四伯张世诚还说他稳重了。
这几年费心经营,时运也不错,一路到了今天,以前年轻桀骜,与他不睦的也不管亲疏,一律是不理会的。
可越是起了家业,他放眼那些屹立不倒的大户,绝不是整个宗族中一人鼎力支撑,独自绽放,如此虽得享一时富贵,却并不长远,且也行的困难。
虽有此心,不过姑且想不到他六叔的本事能给什么经营,思来没有合适的,到时候要么放在武馆做些事情,要么凭着人脉找个什么别的差事儿干。
他六叔觉着事情有望,高兴的很,一路上话更是多了,滔滔不绝的,便是历来闹腾的小鲤哥儿都闲他叔公吵的很。
直到到了村子才得以解脱。
成亲设宴是在明日,宅子这当儿却也已经热闹,提前备菜备酒,宅子张灯结彩,红绸高挂着,甚是喜庆。
小鲤哥儿兴冲冲的跑进院子,好久没有回家里来,一直嚷着家里变得好漂亮,大伙儿都被他给逗乐了。
晓茂成亲家里格外热闹,张氏族亲几乎都到了场,往年推脱不肯来的今年只怕是家里没有请。
最让张放远意外的是他大伯家的两个堂兄竟然也回了。
前一日夜里几兄弟喝了点酒。
“大堂兄二堂兄倒是回的巧,可是特意得了喜事消息赶回来的?”
“外头走货如何好收到家里的消息,多是事儿都过了才得到信。”
张放远的大堂兄张晓天道:“去年灾害,外县百姓腰包的紧,今年货不好出,一路都在亏损,索性便低价销了货回了。”
先前带着张放远玲珑铺子的货倒也讨喜挣了钱,可这两年刷牙子在外县也是遍地生花,他们这些货郎再带着货物就挣不得什么钱了。
张放远晓得这两年生意不好做:“去年天灾商路受阻,往年许多来泗阳的走商都不曾来,接连祸患,就是城里都关了好多铺子,今年的生意也不如前两年好做。”
就手头上铺子的账目流水便可见一斑了,不过好在是前两年稳住了底盘,这朝赚的不多还能滚着走。
他们家还算是幸运的,毕竟炭火有了不菲收入,比起受了中伤的商户,他还能有钱去投新的生意。
灾后萧条,生意低迷,倒是也占了便宜,新租用铺面儿价格实惠,可选用的地方也多。
张晓玄原是想开口说什么的,可是听了张放远这话不免又把嘴边的话吞了进去,看了一眼自己亲大哥张晓天。
张放远喝了口酒,看了一眼两兄弟交汇的眼神,垂下眸子掩了其中的一模笑。
“放远而今大有出息,前阵儿爹和四叔还商量了一通,说想推举你做族长。”
“咱们爷那一辈就没了族长,怎的又想起来了这事儿?”张放远有些讶异。
“那会儿各脉也都差不多,没谁多出挑有本事,谁也不服谁,自是不好推举。”
张晓天道:“大抵上都是年纪最长的发个话,后头的听一些。我爹和四叔说他们,在也上了年纪,凡事指着我们这一辈了。”
“咱们这一辈分里数你最有出息,想着趁晓茂成亲,族亲来的齐全,顺道就把这事儿给提了。”
张放远看族亲回来参加喜宴的态度就晓得,若是提出此事大伙儿多数应当都没有什么异议,这朝就是提前过问了他的意思,只要他点了头,大伯便去开口。
这事情是把双刃剑,好坏参半。
若是做了族长定然要管理着整个张氏,虽然他们张家人算不得极多,可一齐算下来还是几十号人,要管着势必劳心劳力,料理族人的发展和死活,少不得一堆鸡毛蒜皮的事儿。
但好处也是可见,族长有权,大家都得听他的,恭敬他,有了族长一个姓氏也更为的团结,更易于在地方上立足建立威信。
附近村户这些年都零散,村里有大姓人家,但真的像模像样有族长受管理的还是屈指可数,而那凤毛麟角的几个,几乎都是地主。
正因为有此标杆,大姓人多的散户,自然也想靠拢。
张放远抬头看了一眼在哄孩子的许禾,两人目光交织:“只要大伙儿肯,那我便也厚着脸皮能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