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扣子解到一半时。
身体因不堪而颤抖,几乎难以继续下去。
霍允思就站在距离她一步之远,他的黑眸里没有丝毫温度,就像是看一个出卖自己的陌生女人那样,带了些许的轻鄙。
他那样儿的出身,若不洁身自爱。
这样的场景,怕早就发生了百回。
但他没有,他对待感情不能说纯真洁癖,但也是很挑剔的。
从来没有人入过他的眼,除了安然。
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在他面前,解着扣子,哭泣。
她宁愿卖给他,她也不愿意跟他结婚,跟他生儿育女。
“够了!”
霍允思蓦地开口,他注视着安然,而她洁白双臂轻轻抱住自己的身子,整个人还在颤抖。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开口:“我霍允思不至于连个暖床的女人都找不到!”
他侧身,将香烟头在烟灰缸里慢慢熄掉。
动作很慢,
他的神情也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终于,他站直了身体,用一种很郑重的语气说:“表送给你了!就当是这几天陪伴的礼物,至于其他……算了!”
说完,他极淡地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哪怕是在极怒的平静之下。
安然贪婪地注视他。
霍允思却已经背过身去,他很低地说了一声:“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再看见你,我不确定会对你做出什么!”
好半天,安然都没有动一下。
不是不想,是动不了!
霍允思等了片刻,他没有转身,再次地说了一句:“滚!听见没有!”
“好!”
安然声音有些木然,过了半晌她才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往身上穿。
她的手,比脱衣服时还要抖。
因为她知道,他们之间结束了。
很快他就离开w市,离开她的世界,离开她的视线。
有可能这辈子,她都见不到他了。
漫长又短暂的几分钟后,她终于穿好衣服,慢慢走到他面前声音嘶哑:“谢谢!”
霍允思却并未看她一眼。
他径自整理了下衬衣扣子,在她之前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严秘书。
见门打开,似乎是松了口气。
“霍总!”
霍允思踏出酒店套房,丢下一句话:“立即出发,会议改在下午三点。”
严秘书点头。
她又望向安然,目光一言难尽。
严秘书职业生涯极少出错,但是这一次她却难得摸鱼了,上司进电梯下楼了,她还是留了下来,叹息一声走进套房。
她问安然:“怎么惹霍总不高兴了?他脾气大点儿,但也是真心疼你的。”
她总是觉得,安然有难言之隐。
要不然怎么会?
安然轻轻摇头:“没有难处,是我自己跟他处不来。”
她抖着手将那块表给摸出来。
其实她是想留着当念想的,但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望向严秘书:“这个还给他,我留着怕他报复。”
严秘书更加看不懂了。
最终,她还是收下那块手表,轻叹:“以后有难处的话,就找我。”
安然鼻了微酸。
她嗯了一声,随后就慢慢走出去,但是走出去后她又忍不住掉过头来……看着这个甜蜜了几天的地方。
这一辈子,她都忘不掉他了。
安然离开酒店。
她没有地方可去,到了外面,一辆蓝色出租车上忽然下来一个女人,看见安然就叫了一声。
安然回头望,就见着了辛柏来的母亲。
也是她的养母。
辛母看着安然的目光怨毒,但是在大街上,她也并不好发作。
最后两人相约在一家小餐馆里。
桌子油腻,茶杯也是不干净的,但没有人有那份心思。
辛母直接开口:“柏来身体不好,身边需要人照顾,你去照顾他我跟他爸爸也放心。”
安然安安静静地坐着。
她小脸灰白,没有一丝血色。
辛母见她不出声,不由得又大了声:“安然我跟你说话有没有听见?要不是当年我们收养你,你能有今天吗?我告诉你,你这个人,你这辈子都是我们辛家的奴仆,你休想丢下柏来去攀高枝儿!”
女人忽地又冷笑:“这些天你陪姓霍的睡觉,想必弄到不少钱!拿出来吧,我们正准备给柏来换套大房子,这笔钱正好派上用场。”
“没有钱!”
“阿姨,你们收养我,我已经用那80万还清了。”
“至于阿辛,我不爱他!”
……
一巴掌甩在安然的脸上。
安然不怒不悲。
自小,她被眼前女人打过无数次,小时候辛柏来会偷偷给她抹药,可是等到长大,他也变成伤害她的人。M..
怎么还会有感情?
辛母拔高了声音:“你以为你陪着有钱男人睡觉,你的身份就高贵起来了?安然,你跟你妈妈一样,都是贱货!”
她开始翻找安然的行李。
可是翻遍了行李,也没有看到多少钱,她只翻出了几万块。
除此以外,最值钱的就是一套护肤品,还有几样不值钱的首饰,拿去卖也不会超过10万块。
女人喉头发紧:“你陪男人睡觉,就得到这些!?”
辛母把那支最不起眼的护手霜挑出来,扔到垃圾筒。
“不值钱的玩意儿!”
她像是发了疯一样,拽住安然的头发,疯狂地想往墙壁上撞。
20年都是这个,这个贱蹄子就是欠收拾。
女人早就顺手了。
但这一次她没有能如愿,安然狠狠地推开她,她比辛母更疯狂,她拽住女人的头发狠狠地撞向墙壁,她嘶哑的嗓子带着哭音。
“我有什么错!”
“我的出生是我能选择的吗?我喜欢上一个人有什么错,他比你们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
那个人,恨极了她,但到最后还是没有舍得伤她。
安然满眼是泪。
女人被她撞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额头全是血,缓缓地跪坐下去。
安然却顾不了她。
她全身都在颤抖,她蹲下身子,将垃圾桶里的那支护手霜捡起来,拿衣服小心翼翼地擦拭。
她哭了,哭得伤心。
20多年,无论她遭受了多么不公平的对待,她从未反抗过。
因为辛柏来给她上的药。
后来她才知道,这些好都是有条件的,就像是辛母说的养大她,她整个人都是辛家的,她挣的每一分钱都要用在辛柏来身上。
他们总说这是她的命。
她的命不值钱,可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霍允思送她的一支护手霜。
一直到警笛声响起,
安然仍是捧着那支护手霜,怔怔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