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听我说。”
乔善心头压根没底，但又怕波及乔山林。
她镇定自若交代，“陈曦的情况不容乐观,妈妈和陈阿姨没力气所以帮不上忙，所以你得先带着陈曦出公园。”
“找一个手机有信号的地方,通知戚大师尽快赶来。”
小道观升至三级后,她才正式修炼。
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半年。
而这鬼东西至少在情人湖待了近二十年,实力不容小觑。
若是戚大师不来,她今天很有可能会折在这。
事到如今,自责莽撞已经于事无补,乔善默默地吸取教训,倘若还有下回,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
乔山林的心就像绑了石头般沉到谷底,他忽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善善。”
乔善情绪一如既往稳定，她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爸，你这表情搞得和生离死别一样。”
她咧嘴笑,“拜托,我是三善观首席大弟子诶，要相信我啊。”
乔山林眼眶红了。
他紧紧攥着手，手背青筋暴起。
这种情况，他知道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时间，“善善，要小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乔山林脱下羽绒服,和陈父那件一起，把陈曦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然后背着陈曦，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还要更快。
乔善目测长椅和湖泊的距离，有她作为防线，暂时不会出事。
她凝视着消失了一半的小漩涡，扬声道，“妈，待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千万千万不能靠近湖泊，知道了吗？”
虽然卓婉一直照顾着陈母，但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乔善。
“善善，很棘手吗？”
乔善连乔山林都诓骗不了，更别说卓婉了。
她依然没有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嗯，妈妈，别害怕。”
这一刻，卓婉产生了类似于乔山林的后悔情绪。
她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如果袖手旁观，他们一家三口此刻应该在家里吃着火锅。
她的心脏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住，“善善，注意安全。”
卓婉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添乱。
厚厚的云层忽然聚拢，遮住了湛蓝的天空，阳光被束缚住，整片湖泊死气沉沉。
罡风与黑雾逐渐实质化。
卓婉拼命掐着陈母的人中，试图把她唤醒。
兴许是察觉到乔善不好欺负，当小旋涡汇聚成大漩涡后，漩涡中心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你把他给我，否则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出去。”
虽然嗓音又沙又哑，仍能依稀分辨出是女人的声音，“我只是不想耗费太多的精力，真斗起来，你斗不过我。”
平静的口气里的夹杂着对实力的自信。
乔善一个字也不信。
这些鬼物惯爱作弄人，她要是收手了，恐怕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不可能。”
乔善声音铿锵有力，不容置喙。
见乔善不知好歹，那女人冷笑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刚落，阴风掠过，空气又平白无故低了几个度，山林树叶“沙沙”作响。
陈父额头上的黄符倏然被风吹落，掉在湖面上，浸湿后很快不见踪影。
他继续重复刚才的行为，缓慢而坚定地向湖中心走去。
这一回乔善咬破的不是指尖，而是舌尖。
她祭出了五雷斩鬼印，源源不断地调动天地间的元气。
五雷斩鬼印在空中不停旋转，膨胀了十倍有余，淡淡的青雾在灰蒙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夺人眼球。
五道如树干般粗的雷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向湖中心的漩涡。
“嘭”、“嘭”、“嘭”、“嘭”、“嘭”。
五声巨响后，漩涡再次被打散，而湖面也恢复了初见时的平静。
但空气中的阴煞气却越来越浓。
趁这个好机会，乔善用力拽着陈父的手腕，指尖在他耳旁轻轻一点，旋即暴呵一声，“醒醒。”
陈父还真的恍恍惚惚清醒了一瞬。
乔善见他眼神空洞，却也无可奈何，“还不快上岸？！”
陈父就像是收到指令的傀儡，即刻转身，向岸边走去。
可才走了两步，整个湖面波涛汹涌。
陈父猝不及防跌进水里，他凭着本能在水里划拉，下一秒，就被乔善如提小鸡仔般提出来。
乔善迅速判断形势。
受点轻伤总比在湖泊里丧命要好，她大臂发力，把陈父往岸上扔。
就见陈父呈抛物线状自由落体，他闷哼一声，然后瞪着眼，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他的嘴唇已经冻得乌紫，浑身湿漉漉的，和陈曦有异曲同工之妙。
鬼物显然被乔善的挑衅激到了。
本就波涛汹涌的湖面时不时有水花炸开。
空气中忽然响起了尖锐的哭鸣声，无孔不入钻入乔善的大脑。
乔善大脑就像被针扎了似的，密密麻麻、沁入骨髓的痛。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睁开后眼里再度恢复了沉静。
无惧无畏地紧紧抓住黯淡无光的五雷斩鬼印。
这回，女人并没有给乔善缓和调息的机会，一道漩涡如游蛇般从湖中心迅速袭来，带着铺天盖地的煞气。
乔善被迫调动元气，黯淡的五雷斩鬼印再次光芒大胜，她双手掐印。
下一秒，漩涡与雷印相撞，空气激荡。
乔善被余劲逼得后退四五步才勉强站稳身形。
她身上的羽绒服被划出了一道道的口子，鹅毛纷飞。
嘴角淌着殷红的鲜血。
“善善。”
卓婉看到乔善这破碎残败的模样，心都碎了，她抿着唇，痛苦不堪，“既然她要，你给她就是。”
她当然想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
皆大欢喜。
可如果只能活一个，毋庸置疑，这个人一定就得是乔善。
说她自私也好，无情也罢，她就是不想看见乔善出事。
乔善气血上涌，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了般，她感觉浑身疼得厉害。
她抹去嘴角的血迹，压了压嘴里的血腥味儿，扭头笑道，“妈，我没事，就是羽绒服破了。”
还不等乔善说完，如游蛇般的漩涡又到了面前。
乔善已然被打出了火气。
本着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的原则，直接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和她激烈交锋。
湖面的水向岸边四处溅落，范围足足有十米之广，带着细微的腐蚀性。
很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味儿。
双方你来我往。
起初，乔善还能招架的住。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湖水如暴雨般倾泻而来，在这种覆盖性的攻击下，没多久，连乔善的内衫都被划出了好几道口子。
整个人就像个落汤鸡。
冷风一吹，连牙齿都在发颤。
女人已经失去了和乔善斗法的耐心，只见诡谲的湖面再度平静下来。
乔善忽然感觉到了一阵不安，这时候，她实属强弩之弓。
乔善强行稳住身体，死死地盯着湖面，脑海中迅速想着破解之法。
只听各个方位传来‘嗤嗤’的声响，数十道漩涡接踵而至。
乔善瞳孔骤缩。
她吐出一口精血，双手结在一起，变换出数十个复杂的印法，榨干了身体最后一丝力气。
做最后的防御。
湖面狂风肆虐，罡风凶悍，在撞上乔善的那一刹那，就见乔善的身影如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
她重重摔在地上。
俯身间，一口鲜血吐出，整个人萎靡地动弹不得。
后悔吗？
乔善问自己。
应该是不后悔的。
就算是死了，好歹也轰轰烈烈了十几年呢！
她做了很多好事，帮了很多人，还找回了父母，死而无憾。
只可惜，没能把他们都带出去啊。
女人发出了得意的笑声，“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在这片孤寂的空间里，她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与尖鸣。
伴随着令人通体深寒的诡异笑声，漩涡直接冲出了情人湖，直直向乔善而去。
卓婉看着毫无动静的乔善，心如刀绞。
就算要死，她也要死在善善面前。
电光火石间，卓婉的身体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惊人力量，她在几秒内，就奔到了乔善的面前，紧紧把她保护在身下。
以血肉之躯做盾。
乔善只感觉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鼻子微微发酸，心头胀的厉害。
妈妈保护她，她当然也想保护妈妈。
本已经放弃挣扎的乔善，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一个翻滚，避开了大半的攻击。
她又吐了一口鲜血。
“乔善，你听话！”卓婉语气哽咽，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她用力想推开乔善，却还是被护着，“乔善！”
乔善在卓婉脸颊上落下一吻。
她的眼神清亮，比高山之巅的冰晶还要纯粹。
“妈妈，我真的好爱你哦。”
卓婉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从眼角下落，她哭成了泪人，“乔善，你要是不听话，妈妈就不爱你了。”
“啧，真是母女情深呢，可惜我最看不惯这样的场景。”
女人又嘎嘎地笑了一声，冷嘲热讽。
乔善搂住卓婉的脖子，尽可能地覆盖住她，她眉眼弯弯，没有遗憾、没有仇恨，只有幸福。
卓婉失声痛哭。
就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只见乔山林拖着戚大师急匆匆赶来。
乔善看不见戚大师，也看不见乔山林，可卓婉却能看到，她就像无助的孩子，找到了依靠，“乔山林。”
绝望的声音显得嘶声力竭，“善善不行了。”
乔山林面色剧变，眼眶血红一片，“戚大师，麻烦了。”
戚大师看着这惨烈的一幕，看着摇摇欲坠、失去了鲜活气息的乔善，眸中有泪光闪烁。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自加入三善观以来，乔善真心相待，俨然把他当亲爷爷孝顺尊敬。
都说真心换真心，他亦是如此。
“放心，有我。”